第17章

“我正好有事情要和阿朱談。”郭子怡看起來很輕松，在林潼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走進隔間，拉了把椅子坐下，一副長談的架勢，“不過既然你也在，那你先說。”

“老郭，我……”林潼拿捏着開口，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爾朱峤，那人卻似乎一點都不緊張，看也不看林潼，完全不在乎她接下來要說些什麽。林潼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終究還是放棄了：“算了，沒什麽大事，我不打擾你們，明天見。”

她把隔間的門輕輕帶上，逃也似的奔向電梯，這樣壓抑而矛盾的氣氛讓林潼透不過氣來，只向快點回到自己的小窩，将一切煩惱隔絕于外，豈料電梯門一開，就被蔣峨眉截在了門口。

“編號TP-72398，林潼對吧？”蔣峨眉的口氣不鹹不淡。

林潼巴不得拔腳就走，卻不得不挂上一絲微笑：“是的，蔣主任有事？”

“小事，耽誤你幾分鐘。”蔣峨眉一腳跨進來，不由分說按下7樓的按鈕，關閉了電梯門。

“咱們這是要去‘摘星樓’？”林潼有點忐忑。

“不，咱們哪兒也不去。”電梯啓動，滑行到3樓和4樓的中間，蔣峨眉忽然伸出手，将操作板上的一個暗盒掀開，露出一只奇怪的紅色扳手。她只輕輕一拉，電梯便劇烈晃動了一下，所有燈光瞬間熄滅，只有角落裏的應急燈一閃一閃的放着紅光。

“蔣主任！”林潼被突如其來的震蕩驚呆，雙手撐了下牆壁才站穩，“您這是？”

“你還沒用過這個吧？”蔣峨眉從頭到腳籠罩在暗紅色的光暈裏，連眼睛看去都是駭人的血紅色，“這是整棟大樓裏唯一能夠逃避監控的方式，所有高級主管都知道。”

“蔣主任有話要說？”林潼的語氣極為惱怒，她一點兒也不想和蔣峨眉在這樣的環境下糾纏，卻又不得不聽命于她，“不過我已經下班了，麻煩您快點兒。”

“據我所知還沒有。”蔣峨眉氣定神閑，“科技處的那迪主任1分鐘前傳消息過來，說你帶回來的橘貓已經提前通過審查，不需要再留在時空隔離區，請你上去将它領回。”

“程糯不是我的貓！”

蔣峨眉聳肩：“根據《時空安全管理條例》第八章第51條和第十一章第28條，時空穿越旅行中帶回來的生命體必須由熟悉它的探員24小時監管，以保證不會攪亂現有的時空秩序。我想除了你，本局沒有任何人更适合這個任務。”

“爾朱峤呢？他和我一起把程糯帶回來的！”

“他就更不合适了。”蔣峨眉皮笑肉不笑，“這家夥為了你，已經誤了手術進程，你忍心讓他繼續耽擱下去？”

林潼一時間無言以對，半晌憋出一句：“你并不是我的直屬上司，無權決定我的任務分配！”

“真不巧，我剛剛問過老郭，她也同意這個處置方式。”蔣峨眉舉起手機，将屏幕上的短信亮給林潼，“你現在可以上樓簽字了。”

林潼的牙齒咬得格格直響，想了想竟沒辦法反駁，只得壓着怒氣向蔣峨眉道：“蔣主任大費周章，專門把我拉到‘小黑屋’裏，就為了談這個？”

“當然不止。”蔣峨眉湊近，在微弱的燈光下仔細打量了林潼一番，“我就想看看，是何方神聖能讓我那位冰山表弟抛下這麽重要的手術不做，跑到明朝去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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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晚點來接我就好了，我還沒玩夠呢。）

“你做貓做得這麽開心，那就一世不要變回人身好了！”林潼正沒好氣，一見程糯嬉皮笑臉的模樣，惡狠狠的把鑰匙丢在茶幾上。此刻家裏只有一人一貓，也就沒有必要透過腦電波，搞得自己像個冥想的呆子。

（噫！你這是打哪兒受的氣，都撒我身上了？）橘貓不以為然，順着林潼的腿爬上她的肩頭，（我知道了，必定是蔣峨眉這個老姑婆說了我的壞話……哼，在下是個正經人，不跟女人一般見識。）

“你正經？”林潼嗤之以鼻，“你要正經，就不會因為襲胸而被緝私*處一致投票通過，提前趕出隔離區了！”

（我那是對美女們表示應有的敬意！）程糯蓬松的尾巴在林潼的肩頭晃動，完全忘了自己還蝸居在一只貓的體內，他正說着，林潼忽然覺得肩膀一輕，那橘貓“噌”的跳下，直奔床頭櫃上的相框。（這是誰？）

“誰也不是。”林潼将母親的相片放倒，不由得想起了早先在餐廳同爾朱峤的對話。在林潼的記憶中，爾朱峤并不是一個毫無原則的人，為什麽會私下答應同華晶晶合作，而老郭卻一副心知肚明不加幹涉的模樣？

百思不得其解的林潼一路上都沉着臉，仿佛一團活動的低氣壓。程糯當時蹲在摩托車後座上，只覺得狂風透過貓籠肆無忌憚的吹在自己的身上，順滑的被毛糾結成一團，此刻伸出舌頭舔了舔，忽然擡頭望着林潼：（我要洗澡！）

“你又不是真的寵物，要洗澡自己去廚房水槽裏洗，別煩我！”

嘶，這人吃了嗆藥麽？程糯在喉嚨裏咕哝了一聲，“呲溜”鑽進了浴室。林潼只聽見裏面“咕咚”一聲巨響，似乎是程糯碰掉了什麽東西，她幾步趕過去查看，只見橘貓嘴裏叼着吹風機的電線，正朝自己龇牙咧嘴。

“你要吹風機幹嘛？”林潼不耐煩的問道。

（廢話！老子一身毛，洗完了不要吹幹的嘛？）

林潼只覺得太陽穴一蹦一蹦的疼痛——她一個人住得挺好，為什麽要請一尊大佛回來供着？都是蔣峨眉出的好主意！

想到蔣峨眉，林潼心裏一動。既然蔣峨眉和爾朱峤如此親近，或許能從她的身上打探到些許消息。想到這裏，林潼彎腰接過程糯口中的電吹風：“我幫你放水，在浴缸裏洗吧。”

咦，這人轉性了？程糯繞着林潼轉了一圈，好像嗅到了一丢丢陰謀的氣味，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你要對我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看你行動不便，幫個手而已。”林潼笑得人畜無害，“要是你想保護個人隐私，就當我沒說。”

（喵了個咪的我剛才在隔離區被人摸了個四腳朝天，哪兒還有隐私？）橘貓“撲通”跳進溫熱的水裏，伸展了一下四肢，（等會幫我吹風的時候，只能用冷風，不能太熱，會把我燙成卷毛貓！）

“好。”林潼回答的很爽快，往它身上揉着洗發液，似乎是不經意的問道：“緝私*處的幾個女孩兒之中，你最喜歡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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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了，開會了！”阿拉蕾一把拍掉布魯克手裏的餅幹，“起來，跟我們去宣傳處開會！”

“宣傳處有個鳥會要開？”布魯克不耐煩的将她推開，“《時空港》要征稿，叫楊緋去找唐宋八大家，我們忙着呢，不約。”

“約你個大頭！你以為別人和你一樣每天閑着沒事做？”阿拉蕾不依不饒，生生把布魯克從椅子上拖起來，“我女神的消息網絡遍及全國，最近有人跟她說，安定醫院住進來個瘋子，說自己是唐朝穿越來的。”

“不能吧？別又是那種假裝穿越的，最後說着說着自己都信了——天涯論壇上有個很高的樓，專門編故事的。”寒羽良插嘴道。

“真不是！我女神扮成醫生，親自去看過，她的火眼金睛還能看錯？”阿拉蕾雙手叉腰，得意洋洋，“女神把人都帶回來了，說他身上有很重要的線索，所以叫我們糾察處過去看下，說不定能挖出大案子來！”

聽說有逆向穿越者，林潼也上了心，摘下耳機問道：“那人什麽身份？”

“他是突厥人。”楊緋依舊是一身窄袖胡服，只不過頭上绾了随雲髻，一縷青絲自鬓邊垂下，更顯得美目流盼，熠熠生輝。她的手裏拿着一張照片，其上有個虬髯漢子，高鼻深目面色蒼白，一眼看去絕非中原漢人，但衣着發式皆與常人無二。

“充其量也就是個少數民族罷了。”布魯克聳聳肩，“誰規定普通人就不能看小說，幻想自己穿越時空？”

“普通人會有這個？”楊緋揚手抛過來一枚棗核大的骨球，呼嘯着差點打在布魯克的腦門上。

“這是……鳴镝！”布魯克大驚，翻來覆去的查看那枚骨球，他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探員，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自過去的物件——這骨球上鑽有小孔，穿着皮革鞣成的帶子，另一頭還帶着斑斑鐵鏽，顯然曾經系在箭镞之下，一經射出，便會發出尖利的聲響。這東西曾經是突厥騎兵的标配，如今只在博物館中可見，因數量稀少，普通人見了根本不會認識。

“也說不定，是他祖傳的？”郭子怡就布魯克手中看了看，扭頭問道。

“這也是祖傳的？”楊緋遞過來另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兩個人的合照，裝裱在绫錦之上，其中一名便是方才的“穿越者”，另一人十分高大，面白而頰紅，眼露兇光，頭上披着一張帶頭的狼皮，照片邊緣還用毛筆寫了一行奇形怪狀的蝌蚪文字。

“這是已經失傳了的突厥文，只存在于幾塊石碑之上，直到1894年才有人少量破譯。”楊緋嘆息，“關鍵不在這些字上，而是照片的紙張本身經過碳十四測定，來自于距今1500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