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紀安寧抵達電視臺, 發現節目辦公區有點熱鬧。她還沒進辦公室,就被何大壯他們悄悄拉到一邊, 說道:“安寧,我看你還是先別進去, 裏面有情況!”

紀安寧一愣,好奇地追問:“什麽情況?”

何大壯說:“一大早的,一個千金小姐就踩着高跟過來了, 手裏拿着個誇張的便當盒, 看起來好像是要給蕭策劃送愛心早餐。”他搖了搖頭, “我看她來勢洶洶,恐怕送早餐是假,刺探敵情是真啊!”

紀安寧還是不太理解:“……既然是蕭策劃的客人, 我應該去招待她呀!”

何大壯恨鐵不成鋼:“你就是那個敵情, 懂不懂?”

紀安寧:“………………”

何大壯說:“雖然我們知道你有男朋友, 可別人不知道啊!誰不知道蕭策劃身邊從來沒有女人近身,這麽多年來你算是一個!”

紀安寧:“……”

紀安寧小聲說:“……我已經結婚了。”

何大壯瞪大眼睛看着紀安寧。

見紀安寧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何大壯擺了擺手,說:“算了算了, 去吧去吧,有什麽事記得叫一聲,我們就在外頭。”

紀安寧有點愧疚, 開口說:“等我把情況理清楚了,再請何哥你們吃飯。”

何大壯瞪了她一眼:“這還用說?我們早就等着宰你家那位了!”

同組的麗麗姐從何大壯身後冒出頭來,撐在何大壯肩膀上強調:“貴的!”

車迷小湯也在旁邊附和:“最貴的!”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 “還要給我裏裏外外地摸摸你們家的車!”

何大壯一掌拍在小湯腦袋上:“瞧你,就這點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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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安寧心中一暖,彎起眼朝他們笑了笑,轉身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門一打開,紀安寧就看見了何大壯所說的千金小姐。對方好像只有二十一二歲,臉上卻化着有些誇張的妝,看起來顯得比實際年齡老了幾歲。不過确實有錢,從頭到腳都是說得出牌子、以貴聞名的名牌。

紀安寧進門後對方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裏滿是赤-裸裸的挑剔和不屑。

紀安寧禮貌地朝對方笑笑,追問道:“您好,請問您是蕭策劃的……”

對方哼了一聲:“我自然是蕭穆陽的未婚妻!”

紀安寧臉上沒有流露出半點質疑,上前請對方坐下。她正要詢問對方想要喝點什麽,蕭穆陽就推開門走了進來。

一見到辦公室裏的“未婚妻”,蕭穆陽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他看了眼旁邊的紀安寧,不悅地說:“下次不要什麽人都随便放進來。”

紀安寧:“……”

“未婚妻”一下子跳了起來,掄起手裏的包往蕭穆陽身上砸:“蕭穆陽,你什麽意思!我是你的未婚妻!”

蕭穆陽挑眉。

“未婚妻”用力多砸了兩下:“人家大老遠給你送早餐,你不感動就算了,還讓人別放我進來!”她吸了吸鼻子,眼淚馬上掉了下來,臉上的濃妝被哭花了,變得有點吓人,“你太過分了!混蛋,大混蛋!”

蕭穆陽拿出手機,點了點“未婚妻”的肩膀,讓她看看自己手機上照出來的模樣。

“未婚妻”尖叫一聲,捂着臉跑掉了。

紀安寧:“………………”

辦公室裏清淨了,蕭穆陽才開口問紀安寧:“沒被吓到吧?”

紀安寧搖頭。

蕭穆陽解釋:“家裏相中的,比我小七八歲,特別能鬧騰,但雙方家長都覺得好。”他有點頭疼,“溝通起來不太順利,我和她們這個年紀的女孩代溝太大,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紀安寧在節目組做了這麽久,早就了解蕭穆陽的性格——蕭穆陽就是那種表面上怎麽都好、怎麽樣都可以,實際上卻是心裏早有明确要求、近乎完美主義的人。

不過照理說蕭穆陽一般不會當面讓人感到難堪,永遠風度翩翩,現在這樣對這位“未婚妻”不假辭色,難道是被對方鬧煩了?

紀安寧小心地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她是故意的……”

蕭穆陽怔了一下,訝異地看向紀安寧。

紀安寧說:“因為蕭策劃你可能并沒有明确地拒絕,所以她才故意鬧騰,想讓你主動提出反對意見。”她觑着蕭穆陽的臉色,慢慢地說完自己觀察的結果,“二十一二歲的女孩,肯定也很不願意無緣無故和人訂婚的。”

蕭穆陽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未婚妻”的種種行徑,驀然發現紀安寧的推測很有道理。這樣一來“未婚妻”那些令人費解的行為就可以解釋了。

二十一二歲正是熱愛自由、追求自我的年紀,哪願意就這樣被家裏安排一個“老男人”?

“未婚妻”家很看重這樁婚事,她要是提出不答應她父母說不定會繼續威逼利誘,所以“未婚妻”才迂回地來他面前鬧騰,讓他主動解決這荒誕的“婚約”。

蕭穆陽說:“你說得對,我應該更明确地向家裏和她家拒絕這件事。”

蕭穆陽說完之後看向“未婚妻”落在桌上的愛心便當。

這算是“未婚妻”帶來的道具吧?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愛心早餐”?

蕭穆陽好奇地把便當盒打開。

一對酥香可口的香辣翅出現在他眼前。

旁邊的格子裏還整整齊齊地擺着熱乎乎的薯條,薯條上是帶着麥當勞爺爺标志的番茄醬小包,麥當勞爺爺朝他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蕭穆陽:“…………”

好吧,他知道紀安寧的猜測是真的了。

今天似乎注定是多事之秋,早上的小小插曲過去,紀安寧照常工作了一上午。結果在她去食堂吃午飯的時候一個電話打到了她手機上:“我在你們電視臺外面,你出來不出來?”

紀安寧:“……”

對方繼續說:“你不出來我可要進去找你了,我還要讓家裏給你們節目投資,到時我讓你們領導把你給踢走!”

紀安寧:“…………”

紀安寧握着手機走出電視臺大門,一眼就看見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站在外頭,臉上寫滿了“本姑娘不高興,快來哄我”。

“怎麽這麽慢?”女孩其實和紀安寧年紀差不多,只不過家境好,娃娃臉,性格驕縱,看起來還像個嬌蠻的少女。她抱怨說,“快把我餓死了,陪我去吃飯!”

紀安寧領着她去附近的餐廳吃飯。

這是她的朋友淩真真,家裏特別有錢,還有個對她很好的未婚夫,兩個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特別好。淩真真活潑外向,雖然看起來有點蠻橫,實際上心很軟,人也很好。她未婚夫是沉默寡言的人,不過總護着她、寵着她,可以說她現在這種無憂無慮、無法無天的性格就是她未婚夫寵出來的。

紀安寧初三分班之後,和班長阮清海不同班,同桌自然也換了人,換成了淩真真。淩真真三天兩頭翹課,老師也不管,紀安寧在校外遇到淩真真幾次,看到淩真真在跟街頭藝人學畫畫。

快樂又肆意。

她很羨慕淩真真。

紀安寧有偷偷關注淩真真,知道淩真真現在自己開工作室,做服裝設計,和一些明星有合作,口碑很好,在圈子裏算是小有名氣。只不過她自己一個人跑了出來,還一個人生下兩個孩子,根本不敢主動聯系淩真真。

她知道淩真真一定會罵她。

淩真真沒罵紀安寧。她點了幾個愛吃的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紀安寧,發現紀安寧沒有過得很糟糕,才冷哼一聲,說:“你有能耐了你,一走就是這麽多年,連個電話都不給我打。”

紀安寧很內疚:“對不起。”

淩真真支着下巴,兇巴巴地看着紀安寧:“真讨厭你。”

兩個人是朋友,她怎麽會不了解紀安寧。紀安寧這個人最軟弱,但也最頑固。認錯認得快,下次該擰的還是擰!

紀安寧小心地轉開話題:“怎麽是你一個人過來?”

淩真真還是支着下巴,臉上那兇巴巴的神色卻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傷懷:“你是想問易峻為什麽沒一起來嗎?”

紀安寧一怔。她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淩真真說:“我們分手啦。”

紀安寧不太相信:“怎麽可能?”

淩真真放下了支在下巴下的手,肩膀微微垮了下去,伸手戳了戳桌上顏色淡淡的檸檬水:“我也在想怎麽可能。我們從小就認識,好像連呼吸都連在一起,誰能把我們分開。對不對?”淩真真收回手,語氣還是輕飄飄的,“可是啊……就是分開了啊……”

紀安寧說:“……對不起。”

淩真真說:“光說對不起可不行。我準備把工作室搬到這邊來!我要天天騷擾你!我可是看到了的,你現在會做菜,你要經常做給我吃!”

紀安寧:“……”

紀安寧邊聽淩真真說完“未來構想”邊吃完飯,和淩真真一起走出餐廳。

雖然已經快到秋天了,南邊的陽光卻還是很好。餐廳和電視臺都位于鬧市中央,路上車水馬龍、熱鬧不已,周圍的行人來來去去、絡繹不絕。

淩真真覺得陽光有點刺眼,張手抱住紀安寧,把腦袋埋進紀安寧頸邊:“紀安寧,在那個宣傳片裏看到你的時候我高興壞了。”她鼻子酸酸的,“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感覺心裏一點都不難過了,就想着過來找你算賬。”

紀安寧張手抱了抱淩真真。

淩真真推開紀安寧,站在原地朝她笑眯起眼:“去上班吧,我有很多事要忙呢!等忙完了再找你玩!”說完也不等紀安寧反應,轉身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車,爽快地讓司機開車離開。

好像真的只是想來蹭紀安寧一頓飯似的。

下午下班時傅寒駒又按時讓司機繞了過來。

紀安寧坐上車,和傅寒駒說起淩真真過來的事。

傅寒駒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麽。他記得那個淩真真,那是紀安寧的朋友之一。

紀安寧的朋友其實不多。

紀安寧人緣不錯,但防心挺重,不太和人交心。

而某個人一旦被紀安寧劃入朋友範圍,必然會占據紀安寧一部分時間。

傅寒駒想着想着,眉頭又皺得更深一些。

紀安寧卻忍不住問:“真真和那個易、易——”

傅寒駒說:“易峻。”

紀安寧說:“對,易峻。真真和那個易峻是怎麽回事呢?”她回想起初高中和大學時遠遠見過的一些甜蜜畫面,免不了有些難過,“他們明明很好很好啊。”

傅寒駒平靜地分析:“人長大了,想法是會變的。以前易峻可能有心思追在你朋友後面跑,現在可不一定。他大哥出了事,他成了易家當家人,你朋友還是像個小女孩兒一樣,大概已經不太适合他了。”

紀安寧一頓,安靜下來。

感情是會因為地位和金錢改變的。

紀安寧沉默了一路,等走到家門口下了車,她稍稍落後傅寒駒一些,想着自己離開傅家的理由。她會在和傅寒駒發生那樣的關系之後堅定地離開,是因為知道自己“不适合”嗎?

在別人看來不适合,在傅寒駒看來不适合。

在她自己看來……也不适合。

紀安寧想着想着,驀然撞到了前面那溫熱的軀體。

紀安寧揉了揉鼻子,擡起頭看着轉過身來的傅寒駒。

傅寒駒注視着紀安寧。

紀安寧嘴巴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話來:“我是不是也……也不适合你……”既然準備要好好理清他們目前的狀況,紀安寧沒有隐瞞自己的想法,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一路上的困惑。

傅寒駒沒有開口。

“傅寒駒。”紀安寧喊他。

“是不适合。”傅寒駒目光停留在紀安寧臉上,淡淡地開口,“愛哭、膽小、愚蠢、愛逃避,沒有什麽特別的優點,沒有什麽特別的追求和理想,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走了也就走了,我連想都不會想起。”

“……”

“我也确實沒想起。”傅寒駒說,“走了就走了,我不會特意去回憶,更不會特意去找。偶爾會想起來,也只會覺得總有一天你在外面過不下去了就會回來求我。有時我也會考慮,如果你回來求我,我要不要原諒你——要是不原諒,你會不會又哭出來——你從來都只會哭。”

“才不是!”紀安寧努力反駁,“我沒有!”

她再見到傅寒駒時已經沒有再哭了。

她只是疑惑、只是難過、只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傅寒駒點頭說:“對,你沒有。”

紀安寧怔住。

傅寒駒說:“沒有見到的時候不會想起,見到以後卻沒辦法再忘記。”他頓了頓,“見到以後就一直想着,想你這幾年遇到了什麽,想你身邊有什麽人,想你的生活被什麽東西占據着。”

紀安寧定定地看着傅寒駒。

傅寒駒說:“然後我想到我可以不必一個人想這些,我可以把你留在身邊。不管你想要什麽,我都有能力給你,”傅寒駒與紀安寧對視,“——那麽我想要你,為什麽不可以?”

權利、地位、金錢,确實會改變一個人、改變一段感情,但他已經用最短的時間擁有了這一切,它們無法再左右他的任何選擇。

他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再不在意父母那一輩有過怎麽樣的恩怨——為什麽不可以留住自己想要的人?

紀安寧安靜地聽傅寒駒把話說完,想了想,微微踮起腳往傅寒駒唇上親了一下。

還是蜻蜓點水,碰一下就離開。

傅寒駒一頓,低頭看着紀安寧。

紀安寧笑彎了眼:“你很少說這麽多話。”

雖然句句都那麽別扭,并且一本正經地說出“我想要你,為什麽不可以”這種話——可還是很難得!

可怕的是,她居然覺得這樣的傅寒駒有點可愛——

嗯,只是有一丁丁地可愛。

紀安寧瞄向傅寒駒。

傅寒駒盯着她。

紀安寧大大方方地伸手牽住傅寒駒的手。

軟軟暖暖的觸感讓傅寒駒下意識地扣緊五指。

紀安寧笑眯眯:“先不進屋了,念念她們坐的校車該到了,我們一起去接她們吧!”

傅寒駒繃着一張臉,“嗯”地一聲,和紀安寧一起往外走。

作者有話要說:

傅哥:怎麽辦?她牽我的手,我是甩開還是不甩開?算了甩開她會傷心的,還是讓她牽着吧——

兩個小孩跑了過來,一左一右地抱住安寧。

安寧松開傅哥的手回抱兩個小孩。

傅哥:……

傅哥: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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