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各展才情
她開始自我介紹：“大家好，歡迎來到碑林博物館，我就是孔三日先生的女兒承歡，爸爸因為公司的事先行離開了，接下來的游戲評選環節就由我主持，臺上這塊黑布所蓋的就是我親手雕刻的經典佛像，也是我心中最美的佛菩薩，接下來的時間交給你們各自闡釋。”
首先是同來的一位年長游客為大家打開的是一尊高2米的大型佛像，顯得十分特別，在大型造像區所覓，該佛像帶有淡綠色彩，當時用一整塊藍田玉雕刻而成。
讓人奇怪的是，這尊隋朝交腳彌勒佛像與人們熟知的大肚盤坐、袒胸露腹、喜笑顏開的彌勒佛造像不同，該彌勒佛頭戴寶冠，身上的衣服十分厚重，面部表情十分凝重，交腳而坐，這是典型的印度原版彌勒佛，具有印度特征，孔承歡點頭認同。
接下來在李染淨的催促下，釋禪也展示出他們二人共同尋找的唐代最美菩薩，“該造像是用漢白玉雕刻而成，做工精細，面部稍胖，表情生動祥和。
根根發絲清晰可辨，頭戴發卡，戴有耳環，具有典型的唐代美女特征。該造像出土于安國寺，與其一起出土的還有10尊造像。安國寺是唐代著名的密教寺院，在今天的西安市東北角，唐長安城的長樂坊以東，是唐睿宗李旦時期的一家皇家寺院，後來在武宗滅佛時被毀。
1958年，考古人員在安國寺舊址發掘了這11尊密教造像。”而李染淨也補充講解，“這件國寶級文物‘皇興造像’其背後所雕刻的佛祖故事尤為難得。
該造像正面為交腳而坐的彌勒佛形象，高87厘米，具有早期佛教造像的特征。而其背面，則雕刻着佛祖降生、乘像入胎、九龍浴太子等佛教畫面，畫面安排呈跳躍式，展示了佛祖的一生，在下部還殘存着大段的銘文，極其珍貴”。
臺上的孔承歡拍手稱贊。
最後在秦葦的極力鼓勵下，無法淡定的莊無為終于走上臺來，溫情的看了一眼孔承歡，接着講述，“在這些造像中，認為‘斷臂菩薩像’可謂是瑰寶級的文物，身邊的孔承歡側目耳動，這尊唐密菩薩像由一整塊漢白玉雕刻而成，腹部微微凸起，給人以美感。該造像雖然胳膊、頭均已不見，卻給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思。
最讓人驚嘆的是，這尊‘菩薩像’呈S形，向左稍傾，其左膝蓋比右膝蓋稍微凸起一點。這是由于人在站立時着力點不一樣，才會出現這種情況。雕塑細膩到如此地步，讓人驚嘆。據悉，該造像出土于大明宮內，應為皇宮裏拜祭的，有人說他唯一的不足就是不完整，我想要說的是‘殘缺也是一種美’它是當之無愧的‘東方維納斯’！”
莊無為的這一番慷慨陳詞，精彩講解讓臺上的孔承歡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拍着手掌微笑着向他走來，兩人目光交彙處，宛若傲來國石縫裏蹦出的美猴王一般激動，用力地掀開了黑布，臺下衆人一片嘩然，竟然一模一樣，真是太神奇了！
“知我者，你也！”素來深沉不張揚的莊無為這一刻，尖叫一聲：“你比她還美！”
因為志趣相投，又在莊無為的請求下，孔承歡帶領他走進了自己在碑林的私密畫室，這裏面盡是她的得意作品，轉的累了，就坐在一處幽靜的屋檐下聊起了起來。
莊無為也想進一步了解跟前這個神秘的女孩，為何跟他一樣喜歡殘缺的藝術，她的內心一定有着不一樣的故事。
不管是作畫還是雕塑，最為傳神的地方應當是動人的眼睛，剛才那尊斷臂菩薩像腦袋都沒有，更何況是眼睛，這樣美麗動人，完整無缺的女孩怎麽會選中殘像呢,之後聽了她童年的眼疾一事，才漸漸明白。
剛才還在臺上神采奕奕、風靡碑林的孔承歡講述起了自己往昔的事，這會兒眼圈已經紅了，可是沒有停下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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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莊無為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紙，打開之後遞了過去，心頭一陣發熱，從剛開始的仰慕到現在走進她的內心世界之後變得憐憫起來。
孔承歡發現他的左手小拇指竟然沒有指甲蓋,不禁好奇,卻也沒多問。
“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完美無瑕的人，臺前風光無限，幕後心酸痛楚，越是在公共場上潇灑自如的人背後往往是有着不為人知的波劫。我的童年是在清冷的寺院裏面度過，還曾有一個法號‘智空’，兒時聽師傅說我的名字智空是他1965年8月24日從法門寺去往西安的途中給取的。
師傅之後規定,不論佛學造詣多寡,此生一心閱典,不收門徒。而我撿于草叢之間,出家人慈悲為懷,不忍我早早夭折,破例收入門中,也僅僅是個俗家弟子而已。
至于我的身世就更加不詳了，都是日後從其口中一點一滴得知的。
後來慢慢長大，猜測當時師傅的本意可能是希望将來和他一樣，做一個內斂慧智、不務虛名的人。這樣也好，省卻了許多人世間的煩惱，終日與青燈為伴，綠竹為友，樂享關中塔廟始祖聖地。若是真能如所願，落得和師傅一樣清閑打坐，與世無争，那叫化境。可惜我尚年幼，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有一次我發現了日日守護的真身寶塔一夜之間好像又向東歪了不少，已經是搖搖欲墜了。
師傅正身站在了塔下，我勸其遠離，以防不測。沒想到，素日和善溫言的師傅一改常态，鐵青着臉，眉毛跳動，顯然是生氣了。
指責着我，當時吓壞了，從沒有見過師傅這般嚴厲，便低下腦袋，羞紅了臉。
見我已悔，不再追責。
又看到我房間窗戶緊緊關閉，擡起了粗圓的小臂拉着我一起走了進來。
我心中百感交集，好似有萬匹野馬奔騰而過，這前後的反差也太大了，竟然手足無措，只好順着他的手勢跟随着，立聽教誨。
此時的師傅就像是我的親生父親一般，給人冬日暖陽的溫存。如果說當初他交給我獨自守護這危危寶塔的任務時，尚有幾分不滿，要知道這說得好聽了是護寺佑塔，說得難聽了就是舍命陪塔呀！
而感受到師傅今天的這個小小的舉動，內心裏怨恨的想法已經被他渾身的光明照耀的無根無痕了，這就是一位大德高僧的修為魅力。他輕輕推開窗戶，告訴我寺院地處平原，并非高山之上，通風效果不是很好，居住的小屋位于巍峨寶塔之側，照射面更加狹小，為了屋內空氣流通，也為了我的身體健康，應該時時通風。
身在寺院不可輕言對佛不敬之言，像是剛才的寶塔危險，宜應遠離之語，這就是不對的，對佛的無處不在認識不夠，修行之人應該盡可能的多多接近佛祖，與佛為伴，佛祖固然已經涅槃，但是他的舍利分布世界各處，盡管本寺的佛指舍利尚未出土，但是聳立數百年的真身寶塔就是我們寺院的象征。
由于地下水源日趨枯竭，導致寶塔逐年向東傾斜，到了如今危在旦夕，倒塌在即，這就是佛祖的劫難，我們身為弟子，能夠眼睜睜看着佛祖遭遇劫難而卻袖手旁觀，遠離躲禍嗎？萬萬不能，相反的，應該不惜任何代價守護在他的身邊，注視着他的一切，誓與寶塔共存亡。”
聽到了監院娓娓道來的一段令人啓迪的哲語，我認識到自己多年守護危塔的崇高意義所在了，在修行的道路上向前垮了一大步，比起日夜背誦的《阿含經》還進步不少咧。
也就是此刻理解了為什麽師傅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徑直來到寶塔面前，默默誦經念文，那般虔誠。适逢初一十五還會親自上香祈禱，若說整個寺院關注寶塔傾斜，祈願佛祖無恙的不是一院之長住持，也不是寺院建築保護的師兄們，正是這個用自己實際行動弘揚法門寺的不争虛名的慈愛和尚。”
自己是這樣，面前同坐的女孩也是這樣。
孔承歡繼續回憶，“後來盡管因為救治一事讓爸爸與姥爺之間産生了巨大矛盾，姥爺畢竟年長，歷事無數，心胸自然要更寬廣一些。
親自上門告訴我爸其實還有一種救治方法，那就是帶着我去醫療技術甚是發達的日本，可能價格不菲，也不一定會完全治好。
爸爸抱着最後的希望，一個人帶着我遠赴日本，因為他之前在日本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所以沒有多大困難，也沒有因此耽誤我的治療最佳時機，慶幸的是最終日本東京的一家私人眼科醫院接受了我，為期一個月的診治，使得我的眼睛恢複如初，還認識了一位日本小朋友渡邊有我。
回到國內聽媽媽說那次爸爸因為給我看病，支付高昂的醫藥費，竟然賣掉了部分珍貴藏品，這樣的一個爸爸是我一生的驕傲。”
莊無為聽後，也為之所動，“其實我們身邊都有這樣一個人，總是為了我們勇往直前，風雨無阻，願意舍棄一切來展開雙翼畢生呵護。”
也就不難理解孔承歡的獨特挑選了，眼睛對于她的重要性了。
在二人出來時，已經深夜了，碑林門口古城牆上的彩燈已經亮了，孔承歡從包中拿出車鑰匙，一輛嶄新的粉色雪弗蘭轎車兩側車燈閃爍之後，車門已經開了，莊無為坐上真皮的清香轎車內，那叫一個舒服開心。
李承歡邀請他下個月二十號來參加22歲生日宴會，簡直是意外之喜。
莊無為則特意叮囑今日對她所說的話不要再告訴第三個人，包括她的爸爸，因為他已經違抗了師命。
已經離開碑林博物館的釋禪三人，這會兒肚子餓了，不待他們二人提議，秦葦身子一扭，站在他們二人面前，擋住了去路：“我說你們倆可真是廢寝忘食呀，這才見了一面就完全忽視我這麽個大活人啦，就算無視我的存在，這個點了你們難道不餓嗎？”
這麽一說，李染淨也接了上來：“誰像你們導游呀，一天忙着掙錢，三餐合一餐，什麽時候對得起肚子呀？”
惹笑了旁邊的釋禪：“聽你們倆對話真有意思，你原來是導游呀！難怪對碑林那麽熟悉，我一直有個疑問不好意思問，顯得我多八卦。”
話沒說完，秦葦就給一臉不屑截斷了：“是想問我們導游的真實收入？”李染淨笑而不語，等待着他的出醜。
“俗見，人家導游辛辛苦苦一天，工作從早到晚，長達14個小時，比普通行業的人多掙點怎麽啦？我認為很合理嘛，我是想問剛才你所喜歡的那個文藝青年選擇的唐代斷臂菩薩像是不是你幫助他選的？”
秦葦聽到了外人對她們職業正當的評價後，喜形于色，不好好走路了，背着身子跳躍起來，認真審視着這個不羁的男孩：“感謝你客觀的評價，剛才你分析的很透徹，不過沒有猜對，斷臂菩薩的确是他親自尋找，那番精彩的解說詞卻是我為他所現場講解，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他當場就給記住了，而且一字不落，還臨場超長發揮了，最終博得美人歸。”“是呀，現在想想也真傻，為了他人做嫁衣，你說我這平日間工作時那種睿智跑哪去了？我忽然之間發現，他的眉宇間神态與釋禪的頗像，你們沒有啥關系嗎？”
這麽一問，讓釋禪微微一怔：“啊？你開玩笑吧，沒聽說過你們導游還兼職看相，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好嗎？不過，你這麽一說，我覺得之前好像在哪見過他，現在想不起來了，換個話題吧，秦葦說孔三日是第二個在碑林博物館舉辦個展的人，那第一個人是誰呀？”
李染淨嘴唇動了一下，又抿住了，好像她也知道，卻沒有說出，知道身邊有一個更愛表現好閨蜜呢，幹脆把這個出盡風采的機會讓給她，再說了，人家可是專業人才，口才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好，聽她講解歷史，介紹名人那也是一種享受。
秦葦也沒客氣，擡起了慣用的左手權當話筒，要找回大巴車上那種面對50位游客的美妙感受，“這你們就問對人啦，這個就是被譽為‘陝西考古先驅者’‘三秦瓷器活化石’的西北大學文化産業學院教授的周特利先生，現在要說在陝西上大學，哪個專業最為特色，莫過于考古專業，國內僅有北大、吉大，還有就是我們陝西的西北大開設此等專業。
周特利教授不僅兼職于高校，長期進入考古一線，是我省考古所的骨幹，五年前曾在碑林博物館舉辦了西周青銅器特展，要知道那個時候能夠以個人的身份進入這座國家級博物館是多麽困難的事，好在人家也是圈內人士，知名專家。
記得那一次是爸爸帶我進去的，人也是超級多，尤其是高校裏的學生，年輕人，青銅器愛好者都紛紛前來，可是那一次不是免費的，這一點倒讓許多市民不理解。
或許是周先生能夠憑借一己之力邀請了近省多市共同來參展的确艱辛，生怕自己愛惜的文物遭到不懂珍惜的游客破壞，用買票的方式遏制潮水般湧來的游客，可是黃牛黨也厲害，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票，最後周先生還是無奈的致了開幕詞，那次是周秦考古發現成果的第一次集中展示。
展示了周族興起、古公遷岐、武王滅商、分封諸侯、周公禮制、秦君游獵、穆公稱霸等一系列重大史實，生動的再現了周王朝的各個歷史側面，使人們認識到青銅器文化魂之所在，看到周秦文明對華夏五千年所做的貢獻。”
釋禪聽罷，對于面前這個高幹子弟又有了重新的認識，其調皮可愛之外擁有如此雄厚的歷史，況且還能脫口而出，不愧是文化局主任的女兒，除了有點小資氣質之外，從小所受到家人文化的熏陶更是深入骨髓，不可忽視，有種鋒芒畢露的淩厲之美，與自己想象中的官僚家庭千金小姐的格調不太一樣。
接觸了這兩個女孩之後，不管是公安部門的刑警李染淨，還是文化部門下成長的導游秦葦，不得不讓自己高看一眼，頓覺更該奮進努力了，可不能讓女孩子比下去。
敏銳的李染淨卻給出了不同的聲音：“可是我卻記得那次特展之後，周先生也是飽受争議，有些權威學者後來在報刊質疑其中的珍貴青銅器‘厲王胡簋’明明是複制品，為何其下标簽為真品原跡，不過也沒受到多少人的關注，後來事情不了了之了。”
釋禪二人也沒在意，就當是趣聞聽了，聊得熟了，秦葦也對他的名字很感興趣，非得讓他解釋一番，自己從小跟着爺爺長大，居住在紅廟坡附近。
直到十八歲那年，爺爺病危才告訴他身世，老家在鹹陽興平，自幼父母雙亡，經常帶着他進出雲居寺，一位高僧甚是喜歡，賜名禪字，希望他得到佛祖的庇佑。依靠一衆高僧資助下外加勤工儉學在陝西師範大學完成了學業。
之後三人走向了順城巷邊的一家粉蒸肉店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