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終南車禍

古城西安南郊的終南山又名太乙山,簡稱‘南山’。是‘道文化’的發祥聖地,位于秦嶺山脈中段,是中國重要的地理标志。

終南山位于陝西省境內,它東起于盛産美玉的藍田縣最東端的楊家堡,西至周至縣最西界的秦嶺主峰太白山南梁梁脊,東西長約230千米,最寬處55千米,最窄處15千米,總面積約4851平方千米。

生活在山下的老百姓也是樂在其中,淨享福地,與城中繁華的都市喧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山下有個村落名為‘太平村’,村民不過百十號人,據說是當年道教的創始人張角來都長安傳教,講述《太平經》時留下的村名,距今快2000年咯,因此太平村的村民每每向人提起自家的村子時,臉上總是洋溢着自豪滿足。

村上的多數人至今仍然信奉道教,家中擺着三清像,日夜供奉,未敢怠慢。

李寡婦一家在山上出了車禍而性情大變,也不能說她就此變傻,至少還認得經常上山為城中中醫藥鋪采藥的老父親,還認得那年車禍中導致失明的聰明黃兒,記得失蹤的丈夫。

這一家有老、有病、有殘讓村上許多人屢屢提起都可憐不已。

自從知道終南山上的樓觀臺來了一位得道高人,讓悲哀的的李寡婦看到了希望,據說這位終南高人是一名從湖北武當山下來的成道高士。

老父親每每在山中采集的陌生藥草經她拿給這位玄洪道長,沒有一樣不認識的,并且會拿出高于市場的價格親自收買,從而讓李寡婦一家不僅可以維持生計,還能為結識這樣的高人而感到興奮。

當然了,這些與終南道長交往的事情她沒有向村上的人透漏只字片言,就算是她的老父親幾次好奇詢問,始終守口如瓶,今天又到了自己親自前往山上送草藥的時間了。

天還未亮,徑直一個人背起藥箱悄悄出發了。

從她們村上到達終南山需要一個小時,這些路在平日那些長安縣高校裏偶爾喜好爬山的大學生們來說,經常走到一半都氣喘籲籲。

但是對于她來說,不算什麽,因為始終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她,能夠見到玄洪道長一面,就像是道教徒見到了老子一樣激動,就是這樣的力量支撐着她以及那殘破的家庭。

李寡婦輕車熟路很快就走到了山下,看看路邊廣場上醒目古老的牌坊中央赫然兩個镏金大字‘仙都’,長舒一口氣,終于到了。說來也怪,不知道是這兩個字的經常洗腦,還是的确來到福地第一的終南山下,這裏的空氣都與村中不同,更與城內天壤之別。

如果沒有那年邁的老父親、失明的兒子和牽挂的丈夫,或許早就想隐居此山,向玄洪道長投一帖子,拜在他的門下,不過又一細想,也不太現實,即使自己的條件滿足了,自身是理想狀态了,可是最大的難題就是玄洪道長,他會不挑資質,不論男女願意收入門下嗎?想想也是不太可能,最起碼今生不會了。

這個一向神秘的玄洪道長就連生活的地方也是遠離山上核心區,聽說當年拜山的時候只向觀主提了一個請求,那就是不必為他破費添舍,愣是自己一手在對面人煙罕至的側鋒山岡蓋起了一件茅屋,後來自籌經費增蓋了一間仿古院落,最起碼确保安全無憂,冷熱不侵。

這麽多年來,觀主幾次想要他出舍授徒,都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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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來自己的這點心思是白日做夢了,能夠在此生之年遇到就算是傳奇了,更何必奢求入門,有時候也在想一個問題,長相也不出衆,年齡已逾四十的她當初怎能入高士法眼。

這種高人的門前應當是那些事業有成、身居高位的達官顯貴之流,停靠的都是寶馬奔馳等豪車之地。

除了自己偶爾上山采藥之外,別無長處。

那天自己的老父親生病了,在家躺着,沒有辦法,才清早外出。沒成想在樓觀臺的老子煉丹爐處碰到了那個頭戴帽子、雙目炯炯有神的圓臉老者,看他的打扮就像是道士模樣,讓她疑惑的是身為道士當時身邊本應放着諸如《道德經》《周易》《莊子》之類的古典書籍。

然而他的身邊卻是一本《黃帝內經》,經常采藥,多多少少和醫學接觸,不自覺地就與其問候起來,聊到了自己的家境變化,希望尋得方外之人解脫。

這位道長也沒有拒絕與她交談,兩人聊起了古典文化、中醫學術,從那以後自己的心結打開了,不再整日抱怨命運不公了,社會黑暗了,開始了陽光積極的生活,對她來說,這位道長功勞甚大,故而尤為尊敬這位高人。

這次上山來,李寡婦心情十分愉悅,摸摸小小藥箱十分滿足,她在路上想着,這次的箱中之物一定會讓道長驚喜的。還有五百來米就是道長的屋舍了,迎面開下來一輛棕色寶馬汽車,揚起的灰塵讓李寡婦捂起了鼻子,瞪了一眼繼續向前。

這不用問,一定是從玄洪道長那裏出來的,也不知道是那個城中老總或者市政高官,來到這個地方的目的不是來求字附庸風雅就是來算命祈福祿壽。

可是,按照道長立下的規矩,一般車輛不得直接開上去,需在一公裏以外停靠,為此還專門讓人砍掉了自己屋前的南國苦竹劃作停車場,當時就因為這個舉動沒有事前申請觀主,給自己引起了許多麻煩,後來也不知道通過什麽方法讓觀主不僅沒再阻擋,反而提出為他一個人配備機靈的道童,也被婉拒了。

這麽做的原因是怕外界的俗物破壞了他的靜修,污染了這方聖地的風水。其實也有人明白這是道長保持神秘,不願過多讓人接觸的原因。今日從這破例毀條的轎車可以看出,不是什麽緊急的事就是什麽重要的事。

李寡婦也不多想了,反正也想不明白,道長身上神秘的事情細想起來可以給孩子講好幾夜的故事啦,換了一只手臂提着藥箱已經到了門口,還是那熟悉的給來賓以溫暖的屋名‘人和居’三字映入眼簾。其人也和,其性也溫,這是李寡婦對于玄洪道長親筆題下的這兩個字的含義。

道長靜靜地立身屋前,應該是送走了剛才那位來賓之後,估摸這個點她該到了,沒有去幹別的事情,專門等候,見了面之後李寡婦熱情問候:“玄洪道長,不好意思,讓您等久了。”

道長滿面春風,雪白的胡須在山風中輕輕搖擺,就像是終南獨特的竹林簇簇蘆葦一樣,飽滿而又滄桑,給人遠敬之感。

玄洪道長微微一笑:“李女士,一路辛苦了,落塵之後進來入座吧。”

李寡婦眉開眼笑,迅速用一只手重重的從頭到腳拍打了一邊,跟随着一襲白袍的道長走了進來。

還是之前的擺設,典雅的客廳不太敞亮,陽光這個時候也從窗外照射進來,奇怪的是那面南的窗戶從自己第一次來到現在這麽幾次竟然一直關閉,整個客廳的取光只能依靠北邊那面狹小的木窗,身後的牆壁上挂着一副有點斑駁但完整逼真的菊花圖。

樓觀臺的許多知名道長都喜歡古典文化,憧憬晉人陶淵明的生活方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因此客廳之中都以懸挂菊花圖為傲,看來這個道長也未落觀風,努力使自己與他人融為一起,從而不顯得突兀孤僻。

平易近人的玄洪道長倒掉了剛才那壺招待前客的茶水,重新換上了一壺新茶,沖洗了描金白瓷圓杯,就這一點來說,就值得李寡婦贊賞,來到此地的人不管身份卑微還是高貴,不管來人目的是舍是得,他都能夠一視同仁。也有城中許多雅士名流偶爾來找他談道品茗,為了一聞他這獨到的金花茯茶。

李寡婦覺得來此一趟也不容易,自己可沒有那麽多的雅興品茶,還是先說要事為妥:“道長,您之前讓我尋找的斑毒傘已經找到了!”

“哦,是嗎?”起身準備為她分茶的玄洪道長頓時一愣,讓這個對他尊敬無比的李寡婦頃刻間坐立不安,平時自己腦海中的道長是那個淡定穩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仙風道骨的方外之人,剛才這番驚訝表情雖然只是一瞬,可還是讓眼尖的自己發現了,盡管道長之後盡力遮掩,坐下之後半懸空中的瓷杯也暴露出來。

臨走之前,內心不安的李寡婦還是站起身來說了一句:“可能這句話冒犯道長了,我父親說在秦嶺山采了一輩子藥材,這是頭一次遇到傳說中的斑毒傘,這種植物雖然要不了命,若不慎使用可致人的皮膚出現嚴重的紅腫灼痛,水泡毒素。”

看着滿臉緊張不安的李寡婦,玄洪道長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呵呵一笑:“就猜你會多想,之前你不是拜托我看看古書上有沒有什麽奇方妙法治療你那失明的兒子,後來我便在《黃帝內經》中看到了古人記載治療眼疾的偏方,中醫學博大精深,許多現在醫療技術沒有攻克的疑難雜症,祖先卻給出了方子,現在我已經基本上把所需的藥材收集齊了,成膏指日可待,到時就讓弟子給你送去,過不了多時,你家孩子的眼疾說不定就能痊愈了。”

李寡婦突然身子下蹲,緊緊攥着玄洪道長的手,感激涕零:“呀!都是我這沒有文化沒見過世面的蠢婦想多了,錯怪道長您了,實在是枉為人母呀!”

玄洪道長慢慢扶起了她:“說這些幹啥呀,我小的時候也經常受人恩惠救濟,人生在世,當常懷慈悲之心,況且你家黃兒我也見過,非常聰明,我特別喜歡,你先回去吧,家裏還等着你吃飯呢。”李寡婦抹着淚離開了。

黃昏時分,西山的殘陽無力的散落在終南山頂,那成片的竹海跟着風兒的節奏左右跳躍,順着竹海擺動的方向扶眼望去,遠處的山崗上就像染了紅唇的少女,互相鬥豔。袅袅輕煙扭動着身軀也不甘落敗,她要沖破束縛,在黑暗來臨之前飄向那輝煌的長安。

這般意境不是所有生活在西安的人都能遇到的,這是留有一顆返古之心、樸素之意懂得生活的人的。

近處山間的小道上有一個人影晃動,懷中貌似還抱着什麽東西一樣,走的不快不慢,慢的話怕是當夕陽落進大山那一刻,他前行的道路就會變得黑暗,快的話腋下之物保不準會不慎跌落,對于他來說,掌握這種微妙的速度至關重要,這同時也在考驗着他的耐心與穩心,是急不得慢不得。

雖然是一個青年,卻還是按時安穩的走到了目的地。

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四年前跟随着屋中的人一起來到此處,一下子喜歡上了這個地方的植物動物、大山河流,這裏的一切。

只是之後自己在城中找到穩定的工作後,輕快地腳步頻率才慢慢減少了,可也正是因為不能日日靜守近親,反而越發愛上了它,心中的南山。

“師傅,我回來了。”輕輕地放下了佛像之後,從卧室走了出來,發現剛才茶幾上紅色的什麽漢唐之類文字的邀請函已經無影無蹤了,估摸是師傅收了起來,熱情問候正在看報的師傅。

玄洪道長卻也沒有認真看他一眼,帶着眼鏡仍舊仔細閱讀着嶄新的華商報,嘴裏也沒閑着:“咱們這山上除了罕見的飛禽走獸外,還有許多風光绮麗的山洞,你不妨可以探索探索大自然的奇妙。”

恭恭敬敬端了一杯熱茶靠近師傅誠懇道歉:“師傅,我錯了,這次下山我聽聞到了一件關于舍利的事。”

本以為他的師父會聽到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後,笑臉對着自己,原諒自己,眨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茶幾前的師傅簡直比泰山還穩,不為所動,攤開了手中聚精會神捧着的報紙,接過了熱茶慢慢品了起來。

弟子趕緊拿起了報紙,認真尋找關于佛祖舍利的報道,在這張最新一期的報紙頭版上三個大字就像黑洞一般吸住了他:“是真的!三日後趙樸初将從北京親赴西安,當場鑒定存在争議的第三第四枚舍利。”

玄洪道長泯了一口,悠長說道:“是呀,坊間一直盛傳,法門寺地宮佛指舍利出土後一共四枚,著名考古學家周特利先生當年鑒定了第一二枚為玉質的之後,甄別工作也就至此放下了,因為第三四枚舍利都是骨質的,

按史料中記載,當年阿育王差人藏埋佛指真身舍利于法門寺僅有一枚,這就困擾了省內諸多專家,所以當年轟轟烈烈的甄別活動不得不擱淺,這次樸老從印度載譽歸來,看來是已經找到了辨別真僞的方法了,可喜可賀啊!惟願樸老能夠體恤僧心,力保真身舍利安歸原地。”

身邊弟子眉頭緊鎖,不容樂觀:“樸老是可以信賴的,就怕宗教局那幫人不幹吶!”

玄洪道長把目光轉向弟子身上,看了數秒才問:“剛才進來時你懷中抱的是什麽,雖然我們已經在此站穩腳跟,可是仍舊寄人籬下,千萬不能把與道教無關的東西帶到這觀中,須知宗派有隙,道場不一,別惹了大麻煩,搞得最後你我師徒二人無處可去。”

莊無為默默點頭:“我知道了,等我城中工作室找好之後,就換個地方,二十號那天我想請個假下山一趟。”

玄洪道長眼角一橫,嘴邊樂了:“可以呀,現在你有工作了,沒有必要日夜守在我身邊,見見城市裏的繁華也是一件好事,對你也有所歷練,那天你順帶替我給太平村的李女士捎點藥,她都等了好久了。”

城中長安路筆直寬闊,到了夜晚,燈紅酒綠,鐘樓盤道人山人海,小寨廣場熱鬧非凡,形成了與南山鮮明的對比。

孔三日最近幾天的心情也是大好,再過幾天就是寶貝女兒的22歲生日了,每一年的這一天都是自己陪伴在女兒身邊,任何事情都不能讓他分心。

喜歡看着她憋足氣息,瞪大眼睛奮力吹滅蠟燭那一刻,聽她滿屋笑聲,高喊爸爸萬歲那一秒。

打算帶着老婆、女兒開着車專門到終南山樓觀臺玄洪道長那裏去為女兒請回字畫,地方都選好了,就挂在別墅大客廳中央的牆壁上,祈福本命年的女兒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二十號是一個牽動人心的日子,為了這一天,許多人早就在準備了。

注定這一天不平凡,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

孔三日為了這一天把刷新了豪華座駕。

他的老婆為了這一天買了一身新衣服。

李寡婦為了這一天填平了門口的凹坑。

莊無為為了這一天買了一個粉紅發卡。

玄洪為了這一天揮毫了整盒硯臺的墨。

而孔承歡為了這一天卻等來了黑暗。

一輛棕色寶馬車在去往終南山的S形山道上突然與迎面而來的一輛大型貨車撞擊,發生車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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