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仿制妙計

中午用餐時間，得以歇息了一會兒，趁機找李染淨交談自己的感悟。

下午的時候，省上分管文化宗教部門一位副省長坐着專車來到了宗教局門口，攔下了一位準備上報的工作人員，看來此次他也是臨時下查，事先沒有通知任何人。

估摸着這位副省長也想看看聚集了這麽多宗門領袖熱鬧的場面，同時也想聽聽他們對于出土舍利的看法意見。

沒一會兒，身後追上了腳步迅捷的宗教局局長，看到這位上司快要走進長廊時，喊了一聲，恭敬的帶領其走向群聲鼎沸的議事廳。

副省長看到這一幕，簡直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可怕，原本想着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市級單位理應順着省上領導的意見執行，能夠發函邀請這麽多的佛門住持是想給他們知會一聲，順帶讓他們也有機會瞻仰一下心中的佛祖，沒成想這會兒的堂中已經甩開了袖子，就差揮拳打在一起了，讓他有一絲絲的驚訝。

眼尖的文化、公安、文物等部門負責人一看認出了此人，停下暫時的争議，趕緊從座位上起來。

副省長也看到了白發蒼蒼的北京來人趙樸初老先生，徑直來到跟前，熱情問候，然後坐在了主座上聽取大家的發言。釋禪與李染淨也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場面，一次性遇到這麽多的領導，不由得嚴肅起來，不敢掉以輕心，不能嬉笑貪玩。

佛門代表認為既然此次舍利甄別工作已經在局裏結束，佛骨舍利出土于佛門聖地法門寺，歷朝歷代都無不供養寺院之中，怎可不讓聖物歸寺，致以萬民朝拜，光耀法門佛典，彰顯我佛慈悲。

秦正卻以佛指舍利世所罕見，已屬國寶，再以一寺一人私有顯得狹隘許多，應該讓它留在省會，接受更多人的瞻拜，同時也能創造出經濟價值，随後李伽也認為留在經濟發展較快的西安合适。

寶雞雖然貴為陝西省第二大綜合城市，然卻比不了西安，在這個文物倒賣、違法盜墓猖獗的時期，其保護能力顯然不足，而省會西安就大不相同了，不僅駐守着軍區單位，武警、特警、民警随叫随到，保護能力毋庸置疑，是國寶舍利栖息的不二之地。

佛門中人頓時也是無言以對，無理可争了，眼看這次廳辯就要失敗了，個個淚眼婆娑，懊惱氣急。

廳上的副省長嘴邊浮現一絲微笑，意欲拍板。

樸老卻搶先站了出來，認為大家說的都不無道理，站在各自的角度發表了看法，不能說誰對誰錯，都是為了聖寶舍利誠心發言。

“這次從首都北京親自飛來，身上也有政治任務，在來之前，中央文化部的有關領導向我傳達了意思，所統領的佛界協會也有人提出了請求，我呢，也有獨立的想法，從國際上來看佛教文化遺産理應屬于佛界資源，管理方式當然是自行管理，無論興衰。

而從國內來看，發現于1900年的佛牙舍利共有兩枚，一枚藏于斯裏蘭卡，一枚現供北京雲居寺雷音洞，發現于1960年的江蘇鎮江佛骨舍利供養于甘露寺鐵塔地宮，這些舍利都遵循了三寶歸寺的保護原則，我們也應同意這四枚佛指舍利回歸法門寺永久供養。”

樸老的一席話震驚了整個廳堂，大家無不為他的貫通國際、博大精深的見識所欽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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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下定決心的副省長都無奈回坐椅中，強笑以對。

看來此刻佛門中人占了上風，即将心願達成，釋禪偷偷瞄了一眼法門寺方丈，顏色不改，從容鎮定。

好像舍利歸屬跟他關系不大，如若此時參會的代表是曾經那位真棠法師，那定然會喋喋不休，據理力争，同是一寺高僧，差別竟達天壤。

內心希望佛寶歸寺的釋禪眼邊掠過滴滴興奮，身為宗教局的人大概都處于中立的地位，故而局長在會上未置一詞，不代表己方觀點。也能理解，這個單位的設立目的之一就是調和宗門與政府的關系，上執行黨政命令，下反應教徒心願。

就在衆僧激動時分，一旁久久不曾言語的文物部門負責人慢慢靠近了副省長，在其耳畔竊竊私語一番，滿面春風的副省長總結，此次由于各方所述，皆有自理，一時僵持，茲事體大，回頭之後報告上面，再行決定衆人頓生錯愕，無奈退去。

這家位于西安主幹道長安北路南稍門附近的陝西漢唐博訊文物拍賣公司占地面積約近百平方米，其內裝飾典雅，排列有序。大門口用正楷書寫的公司名稱十分剛勁，通過裏面的牆壁廣告才得知，文物的收集與拍賣主要分為這麽幾大類，瓷器、青銅、玉器、書畫以及雜項，并且在每個牌子下面都會呈現出相應華麗精美的實物，瞬間仿佛走進了一座小型博物館。

經過孔三日親自介紹，諸如國內外的著名拍賣公司保利、嘉德、蘇富比、佳士得等目前不向民間收集文物古董，也送不進去，也不會設任何辦事處，個別業務員說是幫你送進去，那是騙人的，這些都屬于國際拍賣名牌，普通人參加不了，保利只接待出門能住得起總統套房的藏家。

這一條，許多人就達不到，所以一般藏家生活層次太低，不宜參加，因為交不起百分之三的流派費。就目前的市場來說，北京、上海、西安、青島等地行業古董劃分、收集、拍賣、鑒定、交易比較雲集。

‘文物’是國家備案發掘的藏品叫文物，或者從文物商店購買的藏品，也叫文物。而老百姓手裏的藏品屬于民間收藏藝術品，不屬于文物。老百姓手裏的藏品，可以自由開古玩店，擺地攤等自由參與買賣交易。

如果拍賣那麽容易能發財，北京潘家園、西安八仙庵古玩市場，擺地攤的師傅，也不會去交地攤費，冒着嚴寒酷暑，整天遭罪了，古董店早就關門了，地攤老板，古董店老板都省下房租參加拍賣去了，所以拍賣只能讓一部分運氣好的人發財。

莊無為聽得津津有味，倍感興趣，對于孔三日的專業水平啧啧稱贊，能夠在陝西古玩市場做到這般領先，不是沒有道理的。讓秘書召集了所有主管，這是他消失近半年來的首次會議。

看着這些熟悉的人，進行了部分人事任免，特意介紹了年富力強、聰明能幹的莊無為，讓他作為執行經理的秘書，在公司占有了一席之地。

公司今後的重點在于文物附屬品的研發與推廣，收集與拍賣會大大減少，在外人看來這家公司貌似要轉型成為文化傳播公司了，而不再是那個萬衆矚目的文物企業，這種做法內部許多人看不明白。

坐在嶄新豪華的辦公桌前，莊無為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從未想過的事情竟然實現了，自己如今也是一方領導了，擁有了自己的事業、職位、追求，接受底下員工的崇敬，一衆領導的賞識。

而這只是開始而已，他相信随着之後的努力，時間的推移，今後擁有的會更多。

看着從山上搬下來的那尊具有特殊記憶的斷臂菩薩像，又回憶起了與心愛女孩初識的一幕，她的長發身姿、微笑言語，仿佛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正是想到了她，心中的忐忑才變得平穩，奔跑的思維才會懸崖，抖動的心才會慢慢靜下來。

自己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女孩而改變，可能內心裏不會排斥目前擁有的一切，但決計不是最看重的。

然而一旦擁有了這麽多，想要停下來是不太可能，唯有朝着最終的方向加速奔跑，直至跑到終點才算勝利，才能真正擁有自己想要的。到了那個時候，牽着最最心愛的女人，走進西安最高貴的商場，站在能夠可以遙望南山的樓臺，肆意的放縱着人生。

想到了南山，腦海中不由得出現了嚴肅神秘的師傅，他好像不開心了，不願意看到他這般生活，當從山上卧室拿走佛像時，就與道教劃下了界限，與師傅背道而馳，斷絕了想要一生有人陪伴的師傅理想。

那日就那樣失望的盯着自己，直到關起門來那一刻才說了句好自為之的話語，多麽凄涼呀，為了解救自己心愛的女孩，終究離開了養育自己二十幾年的恩師，卻在他年老之際沒有盡到為人弟子的義務，而師傅又一次又一次幫了自己那麽多，看來唯有今後在其他方面多多照應了。

孔三日敲門進入，打斷了他的思緒，立即回身端坐，又繼而站了起來，悅待上級指教。親手鎖好房門的孔三日與他站立在桌前密談，明确了他的身份不僅僅是執行經理的秘書，更重要的是‘請佛’計劃的實施者。

可于公司之外密設一小組，期間的所有費用不用擔心，皆可審批，需要的任何資料也可以盡最大人脈搞到，歸根結底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手段迎來舍利，請來佛祖，讓其女兒手握至寶，沐浴佛光，療疾愈病，康福眼眸。

莊無為當即表态，即使他不催促，也會立馬動手，不能讓心愛的女人多一日的痛苦。

開始暗中組織得力人手查訪佛指舍利的下落。

近幾日宗教局門口多了一些陌生人，卻沒有引起注意，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一對放着寒光靈動的眼睛看到局裏紅色大門關閉之後，眨巴一下離開了牆角，順着高大的圍牆警惕前行。

從不設後門的綠牆翻閱進去，逢人則躲，見物則藏，一間一間的尋找，在一處标有檔案室的屋前停了下來，兩側觀望，無人前來。拿出了懷揣在胸的鋒利小刀意欲翻窗而進，不巧被正在外出撒尿的二處幹事小馮撞見了，大喊一聲，吓得此人扔下刀具，聞風而逃。

身材臃腫的小馮邊追邊喊，院內的巡邏人員迅速趕了過去，最終還是讓小偷溜了。

聽到釋禪扣人心弦的講述最近局裏發生的偷盜事件，旁邊的李染淨驚訝一聲，“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去你們宗教局偷竊，不要命了吧。”

釋禪也覺得奇怪，撓撓腦袋，“這局裏的檔案室也沒放啥珍貴東西呀，小偷是太不專業了吧，不會把文物局與宗教局的地址弄反了吧。”

自己竟然被逗樂了，覺得這個笑話也能引起她的發笑，擡頭看看李染淨，卻冷靜的讓人出奇，剛還輕松歡樂的她此刻眉頭緊鎖，不茍言笑。

釋禪想要逗她一下，用手輕輕撥弄了她的臉蛋，李染淨卻給出了驚人的答案，“會不會因為舍利？”身

子傾斜的釋禪一怔，屏住了呼吸，“不會吧……”

不管有沒有可能，與犯罪嫌疑人打交道的李染淨這種職業警惕性還是值得認真思考的，如果真如她所猜，這局裏的安保工作得加強了，自己是受局長親自選定的護寶人，這種可能性必須馬上告訴處長，防止意外出現。

第二天李染淨還專門過來調查了一番，勘探了一下現場，把那把唯一的作案工具鋼刀帶回了局裏。

在釋禪的報告下，局裏的內外安保人員增多了，以前無人看管的後院圍牆也讓人輪番警衛，門口處更是武裝警衛。

正在陝西省考古所二樓精心修複文物的周特利先生帶領學生認真教學，旁邊一直靜卧着一只淡黃骨白的貓。

這只貓是周特利悉心所養，精心所教，整個所裏人都知道它，也特別喜歡逗它玩，周特利走到哪它跟到哪，形影不離。

以前貴重的檔案室與仿制室不允許寵物進入的禁地，後來也讓它逮了幾次老鼠立功給突破了，被稱為所裏的神貓。

“按照青銅器的修複程序，這些出土後裹着厚厚鈣化物和銅鏽的文物，第一步得完成去土和清鏽的工作，這期間基礎工作量特別大，接下來的是矯形、補缺和塑型，這三步看起來簡單，技術含量很高，修補青銅器時會用到一種特殊的樹脂膠，膠本身是透明的，要根據缺損部分的顏色，用礦物質顏料調色，僅調色的功夫，有覺悟的人也得練上三年之久。”

被忽然拍手稱贊由副所長引領的副省長秘書聲響給打斷了，周特利卸下了沾有顏料的眼鏡，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示意跟前三名學生出去，上前接待領導。

沒幾分鐘，就明白了這個秘書的來意，為了平息佛教與文化部門争鬥舍利一事，副所長向副省長提出可以複制四枚舍利以安僧心，特地向這位秘書舉薦擅長文物修複的專家周特利。

修複文物本來就是一項特別專業的技術，若非數十年一直鑽研實踐，誰也不敢接下這個燙手山芋，放眼整個陝西省考古界，年齡大的老眼昏花，年紀小的不敢放手，最最合适的就是周特利了。

而且仿制頂級國寶佛指舍利這樣的重大文物周特利也是第一次遇到，能否達到上級滿意的結果，能否讓衆位高僧看了不再诘問，他也不敢保證。

上級給的命令始終不能抗拒，勉強接下了這個活，在秘書走後，副所長承諾，他多次申請關于法門寺千年地宮考古整理的報告文刊可以即日在聞名全國的文學報以及宗教內刊中發表了。

要知道這個文學報先後以刊登柳青、路遙、賈平凹、陳忠實等享譽全國的知名作家而聞名，影響力十分廣泛，考古界多少專家想要在其上占據一版而發愁，這一個消息着實讓周特利感到意外。

辛辛苦苦準備了多年時間稿子，申請了兩次都因為秦始皇陵兵馬俑的偉大發現而搶盡了風頭一直壓着，這次終于因為仿制佛指舍利而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