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蜜約嚴會
釋禪與海峰方丈從北京回到西安就分開了，各自為舍利即将回到法門寺做着事前準備，又将樸老這個想法彙報給上級領導，看看這個方案是否具有可操作性，海峰方丈則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衆僧。
宗教局長聽取了釋禪的當面彙報，感覺這個辦法不錯，既了了法門僧團的多年宏願，又可以讓這件事從此畫上句號，今後不用再為此事頭疼了。
當即表揚了釋禪北上之辛勞，将他所說的話整理成材料，即日上報主管此事的副省長。
還專門給釋禪放了三天假，讓他也趁機好好休息一番，這一陣子的确是操心乏力，三地奔走。可把釋禪累壞了，仔細算算，最近這陣緊鑼密鼓忙了半個多月，聽到同事說，李染淨來了三回，秦葦來了一次，好久都沒有看到她倆了，尤其是朝思暮想的李染淨。
這次從北京辦事之際，還特意買了禮物送給她。
兩個人約在了晚上，地點就在著名的大明宮廣場上。
太陽剛一落山，大明宮廣場上的燈光就亮了起來，讓陸續前來的人們一瞬間就回到了唐朝。
大明宮是唐帝國最宏偉壯麗的宮殿建築群，也是當時世界上面積最大的宮殿建築群，是唐朝的國家象征，毀于唐末，面積3.2平方公裏。
腦海中回想着第一次秦葦帶自己來到這個景區所講的那些，再看看眼前這一片片廢墟殘闕。
釋禪來的比較早，趁着人少，獨自憧憬着千年前的大唐，盡量讓自己慢下來，用心接觸這個曾經不可方物的龐然大物。
聆聽貞觀遺聲，那個虛心納谏、藏富于民的太宗皇帝；
靜聽神龍傳音，那個備受争議、承前啓後的一代女皇；
悉聽開元絕響，那個經天緯地、多才多藝的癡情玄宗。
有唐一朝，先後21位皇帝，其中有18個都在這座眼前的皇宮執政，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着說不盡的故事，這裏的每一簇芳草都流傳着浪漫的帝妃之戀。
可惜啦，可惜啦……
那個昔日萬國來朝的鼎鼎大唐已經不複存在了；
Advertisement
那座開放自信包容的長安城已經走遠了；
那座千宮之宮的巍峨宮殿已經坍塌了。
留給自己的只剩下手中的殘土與無盡的嘆息。
正在深思之時，忽然背後有人拍了一下，不由得哆嗦起來，回頭一看，要等的人終于來了。
李染淨今日上着一件白色夾克，下身是紅色時尚韓褲，腳上瞪着高底黑色皮靴，束起了長長的秀發，畫着淡妝，格外漂亮。
“今日為何沒有在丹鳳門廣場上等候，怎麽一個人站在這人跡罕至的殘牆邊上，跟木柱一樣釘在這了，眼神中還透露出一種悲情憐憫，莫不是這次北京之行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
釋禪看着她靈動的眼睛，嘴角慢慢翹了上去，眼角的皺紋被擠了出來，點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就會胡思亂想，別擔心了，這次北京之行，非常順利，而且還收到了樸老的贈字禮物，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悲傷呢。”
李染淨拉着他的手追問：“剛才究竟怎麽啦？”
“剛才只不過看到人家情侶之間眉來眼去，閨蜜之間有說有笑，父子之間溫暖和睦，孩童之間追逐戲鬧，而早到的自己形單影只，不禁有些悵然，走到了少有人來的殘牆斷壁處，總算是逃避了，讓心情能夠好點。
誰曾知曉，卻是山重水複，看到黃土灰瓦又讓想起了1300多年前的大唐盛世，這才有了無限落差，頓時傷感起來，眼淚快要掉下來之時就被你給驚擾了，又退了回去。”
那無辜的表情，逗笑了李染淨。
“鬥轉星移，朝代更替，誰都無法避免，我們應該用發展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
把自己的那一套理論灌輸給他，釋禪的笑容就代表着他已經看透了社會發展的規律，反而喜悅的是這次敲定了佛指舍利完整歸寺的大事，這剛好又是一個側面例子。
“法門寺因舍利而建寺發展，光輝興盛，唐代滅亡之後，舍利也随之無影無蹤，從昔日的皇家寺院成為了近代的殘廟破塔，無人問津，疏荒不堪。
新中國成立後，經過幾代人的共同努力終于使得法門寺重新站立，艱難前行，要想達到盛唐的輝煌，唯有佛指舍利的重新供養，此番與海峰方丈已經求得良策，只待省上批複，佛光籠罩法門指日可待。”
自己全力促成此事焉能不開心自豪，這一前之傷悲後一秒即樂的表情難怪讓相知多年的李染淨看不明白了，非要一問到底。
走着走着，眼前的一幕讓釋禪有些驚訝，怎麽一段時間沒來大明宮，這幾家新開的裝修別具風格的餐飲店出現在這兒，乍眼一看，與身後的大明宮景區頗為相溶，外部都是用仿唐建築收角，構件鬥拱盡管有些是用水泥仿砌，然卻不失典雅。
更讓釋禪奇怪的是這家外資品牌‘麥當勞’西點店的裝修風格竟然也采用了中式建築，這老外還真能屈就，李染淨瞪了他一眼，“這你就不懂了，要想走進古城居民的心，賺他們的錢，不能入鄉随俗是不行的，尤其是在西安這樣的歷史文化名城。”
“看來老外平日也研究中國國情，用了一番心思，難怪生意都做到大明宮來了，歷史竟然是離奇的相似，真如佛家之言今生來世輪回不斷。
1300多年前，大唐帝國的長安城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經濟、政治、文化、貿易、外交十分繁榮，人口已經突破百萬之衆，裏面還有百分之五的外國人，皇帝後妃們可以在大明宮中看到來自于波斯的貓，羅馬的哈巴狗，土耳其的燒餅，意大利的面條，阿拉伯的雜技。
如今随着改革開放，國力日漸增強，內外交流頻繁，這難道不是一種複興，難道不是一種重歸，難道不是一種輪回嗎？”
李染淨拉着他走了進來，四目一看，裏面的人還真不少，就連着收銀臺的擺設都不一樣，足以吸引眼球。
滿目琳琅的美食讓她眼睛放了光，有雞肉漢堡、檸檬汽水、培根、果醬、烤面包、南瓜粥、玉米粥等等。
釋禪的心思可不在吃上，也不在收銀的漂亮服務員身上，而是櫃臺上風格迥異的物件吸引了他，從左看到右，從上瞅下，尤其是當把現金付給對方找錢那一刻，‘嗖’的一聲收銀機出盤的響動聲讓他注目良久。
剛才就想直接問問服務員，後來一想這是人家機密，問了多尴尬，不知情的還以為自己心術不正，意欲偷盜呢，身邊不是站了一個來自于公安局的女友嘛，這多方便呀，她們刑警經常破解一些入室盜竊案件，想必這種神秘的東西她們也略知一二。
趕快搶在了李染淨前面，為她尋得了一處幹淨靠着窗戶的桌子，知道素愛幹淨的她對于衛生要求高于常人，所以經常會帶他來到外資品牌餐廳，東西未必一定好吃，但衛生最起碼有保證。
拿出了衛生紙又仔細在桌面上擦拭一通，引來了李染淨的不解，“剛才在外面還磨磨唧唧，東張西望，不是拉着你恐怕這會兒還沒進來呢，這剛一進來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般殷勤主動起來，讓我接受不了，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有什麽不軌想法？”
釋禪轉動飛快的瞳孔，拉着桌外的她進來，然後穩穩坐下，讓她閉上眼睛。
李染淨無奈照做，嘴角兩邊飄散出微笑，按照他的要求一一照做，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紅絨繡花禮盒，然後讓她慢慢睜開眼睛，李染淨看到眼前一對純銀半開亮麗手镯，異常驚喜。
“上個月秦葦手腕上帶着銀白雙鳳手镯，我非常羨慕，她為此極為開心，說是收到了莊無為從香港帶給的節日禮物，沒想到，你竟然留意了，這次從北京專門為我挑選了銀手镯，真是太讓我感動啦！”
這個平日看起來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的大男孩此刻竟有如此細膩的一面，看到了他的成長與成熟。
釋禪呵呵一笑，又拿出了一張字畫，“這幅題為‘石竹’的名畫出自于中央美術學院一位教授之手，在北京潘家園閑逛之際偶然購得，也不知是真是僞，知道伯父喜歡，順帶就給買了回來，本來想着當面送，後來一想還是算了，一想到你爸爸那張嚴肅的臉龐就知道我倆相處不到五分鐘就沒話了，幹脆避免這預知的尴尬，還是你一并帶回去得了，省得我多跑一趟。”
贈送禮物也不忘正事，釋禪又給她講了在北京樸老家中看到的一切，樸老與他閑聊時那個不知好歹的商人用寶換墨一事，自己跟樸老一樣讨厭這樣倒賣文物的商人，李染淨聽到‘八寶秘色瓷瓶’‘犀牛酒鐏’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曾經的周特利看來在日本混的不行，已經靠出賣私據珍寶換錢來度日了，二人一陣唏噓。
釋禪又想起了剛才那個櫃臺先進收銀機的事來，李染淨瞟了一眼，果然知道，“這是近些年才從外國流傳進來的高科技密碼箱，避免了小偷竊賊順手摸羊的風險，降低了營業店面的損失，節約了員工時時堅守耗費的工時。
這種密碼鎖除非使用者親自解碼，外人就算敲破手指也別想打開密碼箱，盜取一分錢財，得到了國際社會廣泛關注，也是目前一些大公司采購的目标，成本很高，像是西安一般的傳統店面，沒有一個老板願意把錢花在這個安保措施上，想着自己信任的人掌握收銀臺就行了。外資連鎖企業老板理念卻大不一樣，寧願減少一個崗位，也要安裝科技密箱，這就是中外商人的區別。”
副省長看到來自于宗教局的舍利安保彙報後，認為這個方案可行，讓秘書通知宗教、文化、公安、銀行、旅游等部門的負責人前來開會，共同商讨一下佛指舍利在法門寺供奉的安保一事，争取盡快解決此事。
讓省上的宗教旅游随之興起，與東線兵馬俑成為陝西旅游市場強有力的雙臂。
大會的地點就在氣勢磅礴的省政府，由文化廳部門的同志負責安排會議室，下午兩點所有人準時開會，提前15分鐘入場。
由于此次牽連較廣，文化部門負責日後歸檔，旅游部門負責開發新的路線，公安部門負責到時護送的安全，銀行部門負責技術攻關，宗教部門負責做好兩邊銜接工作。
這次都是一些重要負責人，一個部門最多兩人出席，屬于不外揚的機密會議，副省長考慮到安全問題，沒有發出信函，而是讓心腹秘書一一登門傳達。
釋禪作為佛指舍利的第一負責人當然不能不來，跟随着局長一同參會。
公安局這邊由李伽父女倆出面，銀行的代表是隋義和他的同事，而文化局主任秦正一個人前來。
文化廳的負責同志安排在了一個安靜較小的會議室，大家按照标牌坐了下來，副省長居于上位，沒有過多的廢話，直奔主題。
告訴大家自己的想法，看看這次為了成功安放舍利于法門寶塔頂端之上的全部措施與步驟，計劃與過程，可行與不可行的各種方案。
大家開始充分讨論起來，從各自部門的現狀結合未來的規劃熱烈探讨。
李伽表示完全有能力确保此次佛指舍利的移送任務，從西安到寶雞扶風這期間的120公裏不出任何差池。
秦正也表态事成之後，将會利用一切平臺宣傳此事，讓法門寺聲名遠播，讓佛教寺院資源成為新的省內旅游經濟增長點。
旅游局的人也自信一旦佛指舍利供養于法門寺，陝西西線一日游必然将被帶動起來，沿途的興平茂陵景區、唐楊貴妃景區、馬嵬驿遺址、乾縣的乾陵文化景區、懿德太子陪葬墓景區、還有寶雞的太白山風景名勝區也都将随之帶動起來。讓西線沿途的老百姓也都能投身于旅游建設當中，為陝西旅游強省的目标再下一城。
這番激動人心的話讓副省長聽了很是開心，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釋禪的上司也表态做好雙方之間的銜接溝通完全沒有困難。
看着大家都這麽積極負責，此事大半都已經落實了，就等最為重要的銀行技術處代表發言了，大家夥的目光都盯着淡如秋水的隋義。
副省長說道：“說的再多，談的再好，都是為了最後一道程序做鋪墊，技術對于舍利來說才是能否平安供養法門的決勝要求，也是對于大家來說是否能夠開懷大笑的唯一包袱。”
隋義對着副省長表示，“在如今這個科技極為發達的社會，整個世界都聯系在一起，即便國內技術不發達也可以尋求國外的技術，我身處西安分行這麽多年，看到過無數大額金錢，它們多年安然無恙都得益于金庫裏面大大小小的密碼鎖。
這些密碼鎖形狀各異、鎖型多端、年代不一、編號不同，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就是都來自于同一家密碼開發設計公司美國SCRJ公司，這家公司總部在美國的弗吉尼亞阿林頓，1962年成立。
在北美和西歐有近百家辦事處，8000多名員工，1990年收入為5億美元，主要業務包括債務回收與金融管理、知識管理、情報管理技術、實驗室信息安全管理系統、網絡安全、工程和後勤、傳感器系統和仿真系統等。
大家在生活中能夠見到的外資品牌食品連鎖店，諸如肯德基、麥當勞、德克士等櫃臺的收銀密碼箱就是這家公司獨立生産，所以要想把佛指舍利供養于高大71米的實心磚塔之上，就必須利用最新的紅外線傳感技術覆蓋，也就是說，相當于在寶塔全身籠罩了一個巨大圓錐體無形保護膜，讓塔頂的佛指舍利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人員的視線內。
即使在漆黑夜晚，一只老鼠跑進塔內，紅外線也能探測到，讓一切靠近舍利的人或物無處藏身。”
聽完之後，看着釋禪側首張口的神态，李染淨樂壞了，心想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過對于剛才隋義處長的精彩論述，也感到異常傳奇，不可思議。
更別說是平日與安保無緣的這些在座領導了，個個目瞪口呆，就像看雜技一樣傳神，副省長也是眼中放光，很是滿意。
不過，隋義一番振奮人心、技術性極強的話語說完之後，也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平常連鎖店的密碼收銀箱在國內一些外資安全公司就能買到，各個省會銀行金庫裏面的高級密碼防盜設施也都是由國家中央銀行統一派人到美國采購。
曾有幸跟随上司去過一次，那還是因為一個小小的零件出了差錯，整個行裏技術處沒一人能找出毛病，無奈到了美國SCRJ公司尋求幫助，對方副總還有些盛氣淩人，愛理不理的樣子。
骨子裏有點瞧不起中國人，要不是看在國家面子上，恐怕那次就無功而返了，從那個時候我就對屬下科員說，一定要自力更生，艱難攻關，掌握科技力量，後來一些密碼設備的小毛病我們就迎難而上了，最大程度降低成本解決問題，不再受制于人。
而這一次的高空安裝防盜電子系統難度比我們銀行金庫還要困難，科技手段更加高超，又是和傲慢的美國佬打交道，成功的概率很小。”
剛才還滿懷希望的衆人這個時候紛紛小聲議論起來，這麽一說不就是希望破滅了。
看着底下紛紛暗自搖頭的下屬，副省長一拍桌子，大聲吩咐，“這次且放心前去，省上財政廳會為你撥出專款，到了美國SCRJ公司，先不要着急，打聽清楚了，把我們這邊的現實條件以及法門寺的詳實地圖都給對方認真研究，争取買到最為合适先進的電子安保設備，只要此事落成了，随後你報個金額，咱們這邊以最快的速度将籌集資金。”
聽到了副省長的大力支持，隋義心中的擔憂也被沖刷地一幹二淨，站了起來表态此次會盡最大力量攜帶電子安保設備回國，不辱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