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媒體追問

隔日,一篇署名為‘夢蝶’的文章引爆了整個古城,從上層到基層,從領導到市民,都被這篇‘深藏金庫,佛骨危矣’的報刊吸引,沉寂了多年的話題再次擺到大衆面前。

忠誠閱讀者紛紛坐不住了,這個一向謹守本分的報社怎敢如此大膽,公然發布神秘舍利的文章,難道是為了扭轉銷量不佳的頹勢故意為之。

市政機關訂閱此報的數量應該來說占據了多數,這個上達黨政,下傳民生的媒體一向都能真實報道,受到了省上多次表彰。所以多年以來成為了高級領導桌前必備的早讀期刊。

這日早上,釋禪一襲黑色風衣,內套淡藍西裝,飾以條橙領帶,格外精神,從外面喝了碗豆腐腦,兩根油條算是對付了早點。

提着棕色皮包走向辦公室,同事早于他先到,已經為上司燒好了開水,随時可以使用。一般來說不值班的領導使用開水無非就是工作累了,站起來活動一會兒,泡上一壺濃茶來驅除乏意。

在暖和的辦公室推開了小窗,一下子敞亮許多,挂上了自己的大衣,坐在了木椅上,面前的嶄新報紙一目了然,看看這一周又發生那些新鮮事了,花個五六分鐘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來,這也是經常看報的原因之一。

拿起了殘有漆味的報紙閱讀起來,第一版往往都是政事,與己相關,看得比較認真,到了第二版面,原想一目十行看過便放置一邊,開始進入工作狀态,等到中午休息時再看不遲。

當看到‘舍利’二字時眼前一亮,心尖瞬緊,仔細閱讀,心中有很多疑問,早前不是已經三令五申讓各大媒體不要報道有關佛指舍利一事,過去了多時,效果不錯,很讓人滿意,佛指舍利已經有段時間沒有人再提起,秘藏寶庫安穩良久,相關的領導都将工作重心轉移了。

如今這四個赫然大字竟然出現在省內最具權威的報紙上,而且還是醒目的第二版面,這是怎麽回事,是下面的人松懈了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通篇閱讀下來,發現這篇文章的作者對佛指舍利的近況很是了解,若非專家學者,或者內部人員絕不會這麽清楚。

其中指出佛指舍利因藏于金庫之中,受到了大量新舊鈔票的油印氣體所污,這種有毒氣體對于人體損害不太大,但卻是骨質東西的致命殺手,這種新穎的論點讓釋禪也是頭一次聽說,有點觸目驚心。

其言之鑿鑿,就像是經常工作于銀行系統的專家領導一樣,難不成這位神秘的筆者就是內部人員,此人究竟是出于何心,如果他所論述的觀點沒有錯,經過調研發現的确如此,那就不能簡單考慮這個問題了。

如果這位撰筆者出自于好心,怕當面提出有關舍利的話題招來上級領導不滿,重蹈曾經的覆轍,丢失官位,故而放棄了明谏,采取了這種柔和的方式也不失為一種良策。

一方面可以保護自己,另一方面可以提醒有關領導注意佛指舍利的安危事項,達到恪盡職守的初意,這種人就不能随意責罰了。非但如此,其所言對于舍利安保工作具有建設性意見,還應該酌情嘉獎。

可是如果是另外一種可能就大事不妙了,試想這位神秘的持筆人是心懷叵測之人,企圖對聖物不軌,千方百計想要奪取舍利進行私利,在藏于無懈可擊的金庫之中束手無策,另想他法,逼迫舍利再現,便利用了媒介肆意宣傳,造成巨大輿論壓力,然後趁亂伺機動手,實現其不為人知的陰謀詭計。

不管現在是那種猜測,但凡牽扯守護的舍利就不是小事,立即拿着報紙走進了局長辦公室。局長也認為事情遠遠沒有那麽簡單,認真對待,讓他與下面的幾個處長商議此事,自己則夾着報紙向最高層反映此事。

Advertisement

車子開到了主管此事的第一領導所在辦公大院,見到了其秘書,通報之後,快步進來了。副省長果然還不知曉,正在起草文件,看到宗教局來人了,面色匆匆,估摸所報之事不小,摘下了眼鏡,離開了桌子,請他坐在沙發上彙報。

當聽到是有關佛指舍利的要事後,不覺一驚,從下屬手中抽離了報紙,認真閱讀,早上由于工作任務緊,沒來得及看報,整齊的新報尚且還在小桌角落,竟然會有這種事發生,可真是近期以來第一件令人吃驚的消息。

局長看他閱讀不暢,報上字體太小,副省長的眼睛有些老花,馬上從桌子上為他拿來了眼鏡,這才得以整段完篇閱讀,直到末位處,高懸的眉毛才緩慢落下,放下了報紙,卸下了眼鏡,詢問下屬的看法。

這位局長把之前釋禪的思路以及自己的看法全部說了出來,副省長嘆息了一聲。

“你們倆的想法沒有錯,此次事關重大,隔年之後重提舍利絕非偶然,釋禪的思路很是周全,我們目前做兩手準備,不可辜負了好心人的初心,也不能讓不法分子有機可乘。

既然事情是出在了報社,讓李伽同志帶人調查一下報社,搞清楚這個筆名‘夢蝶’的神秘人物,文中多次提及了銀行金庫,數據之準确,分析之專業,看來也是有備而來。

讓趙行長先行組織內查,是否存在業內人士洩密,謹防內外勾結,也從未聽到銀行技術人員反應舍利久置金庫的弊端,說不定還是筆者嘩衆取寵,制造混亂,宗教局聯合銀行部門組織專家全面檢查這種說法是否正确,對于庫中舍利複驗。

必要時可以尋找第二處藏放地址,一切都是為了舍利,不能出現任何損壞。”

大雁塔東北方向的青龍寺近幾日游客如織,風景優雅的樂游原素來是市民游客雲集之地。青龍寺從日本引進千餘株櫻花樹,植于院中,每年一到這個時節,櫻花盛開,春色滿園,姹紫嫣紅,風光異常。

方丈邊走邊介紹寺院內如今有600多株櫻花在一個月的花季中通常分為三個階段競相開放,清新淡雅的‘染井吉野’、雍容華貴的‘楊貴妃’,這些耳熟能詳的櫻花品種在這裏比比皆是,游人暢游其中,別有一番情趣與惬意。

忽然,院中養護花樹的老楊頭從轅門中沖了出來,二人停下了腳步,這位老楊頭方丈再熟悉不過了,認識他已經快10個年頭了,為人老老實實,兢兢業業,寺中的所有植被悉心呵護,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尤其是日本的櫻花樹來了之後,更是日夜看守,生怕水土不服。沒有多少文化,為了照料櫻花奇樹,竟然自己學習相關知識,這點精神讓方丈很是欣慰,盡管年齡到了,依舊讓他生活在寺中,去年已經受戒,成為居士,就是性格有點急躁。

此刻看到他一臉焦急地奔跑過來,為了節省時間,沒有走曲徑的小道,竟從門口踩着小草直線奔來,驚擾了日本友人,早已退後三步,方丈挺身向前,仔細詢問老楊,“為何這般慌張,發生了何事?”

老楊頭喘着粗氣,“佛骨舍利壞了!”

方丈手中的菩提瞬時掉落在地,日本和尚也是極為震驚,問他從哪得來的消息,老楊頭指着原下,今早看報的人都已經傳遍了,市民都紛紛議論呢,方丈拉着他吩咐,“既然能夠刊登報紙上的事絕非空穴來風,讓普惠照看寺院內外,服務好近日紛至沓來的廣大游客。

老納必須到宗教局問個清楚,讓普能馬上去聯絡附近的寺院,各處負責人一同前往,求證消息的屬實性,說什麽也不能讓聖骨出現半點損傷。”日本和尚要求同去,以安亂心。

李染淨聽到消息還是從隊長處得知的,吳身見是被李伽叫到了辦公室,拿出了上級領導的文件,責成碑林分局調查此事。

副局很是重視,讓所有人都打起十分精神,分作兩隊,一隊前去報社走訪,順帶看看其他報社媒體的動态。

一隊以李染淨為首趕往省宗教局,協助第一負責人釋禪保護佛骨舍利。

當李染淨開車來到時,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之前可以把車開到大門口附近,現在已經被身着僧衣的衆多和尚包圍了。

其中還有好些長槍短炮的記者媒體,看來事情遠比想象的還複雜,門前臺下一會兒又擠滿了湊熱鬧的群衆,還好門口不是交通要道,要不然絕對堵死不可。

群情激奮,手舞足蹈,叫着喊着讓宗教局的人給個說法,佛指舍利到底有無損壞,究竟藏放于哪,為什麽不能公之于衆,身形消瘦的釋禪已經焦頭爛額,彎着腰堆着笑一邊解釋,一邊用手擦着汗水。

平時整潔的他胸前衣服已經被拽得皺皺巴巴,一個小紐扣掉在了地上,估計他也毫無知覺,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逗笑了前來的李染淨,那個日常誇誇其談、輕松無我的男生頃刻間就像是一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家奴。

被無端随意的指責,耐心服務,不敢動氣,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還是做個好人吧,危難之際解救他于水火,不說日後是否感恩戴德,最起碼一周早餐還不得全包了。

嘴邊微笑頓收,上下整理了警服,戴上了帽子,挂起了工作證件。

清理了嗓子,大喊一聲,“各位,不好意思,打擾了,警方辦案,請讓開一條道。”

釋禪一聽這個熟悉的聲音,眉飛色舞,救兵來了,給身邊的同事交代了一下,讓記者與僧人們進入客廳談話,一會兒等局長回來了就能應付了。

李染淨叫了他出來協助調查,二人才從緊密的人群中擠了出來,就像鄉下年前廟會一般。

釋禪接過了遞給的紙巾,擦掉了額頭與兩頰的熱汗,感慨她總算來了,“這些人都快把我給吃了,這家報社不愧為省內第一媒體,影響力就是廣大,這才出版兩天就已經搞得滿城風雨了,佛指舍利的安危成為了全民議論的話題。”

李染淨喟然,“與其說是報社的影響力巨大,不如說是撰文者的辭藻多麽華麗,構思何其用心,在這個衆人焦躁的時候,這位神秘的筆者應該最為得意,一手文章竟然掀起了古城巨浪,不當作家可惜了。”

釋禪聽得出來,這是李染淨無奈的嘆息與自嘲,始終不能掌握有力證據指認所懷疑的人,對手總是那麽天衣無縫,心思缜密。

“如果沒有猜錯,你還是将這次的刊文事件與之前的有關舍利案件聯系到了一起,那麽此次就是對手發起的第三次進攻了。

而文章發酵才僅僅只是開始,後續的風暴會一直持續,對手最擅長利用輿論公衆的力量來對抗政府機關,使得自己沒法觸及到的領域逐漸袒露出水,然後再把這潭水攪渾,好從中渾水摸魚。

而其方法又是那麽的高超與合理,既不糊弄大衆又可讓政府沒有辦法直接回避,從而到達一石二鳥之計。”

看着進展不順的李染淨,釋禪鼓勵不要氣餒,“既然你都說了對手可能就是莊無為,大的方向沒有錯,完全可以從頭查起。

聽到秦葦之前說過,莊無為并非本地人,與他的師傅一同前來,其可以僞裝的很秘密,他的師傅就未必了,完全可以找找他的師傅其人,究竟是什麽來路,從前的經歷以及他又是如何認識儒商孔三日,又為何将龐大的公司交給了經驗不豐富的莊無為,本人又去了哪裏,中間會不會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變故。”

“一個文物拍賣公司突然轉注成文化傳播公司,這又說明了什麽問題,為何文藝氣息濃厚的莊無為獨獨對佛指舍利情有獨鐘,真是為了讓消失的孔三日高價售賣,還是二人有着不可告人的驚天陰謀。”李染淨也跟着分析。

釋禪建議迷惑不前的李染淨按照這個方向去查,一定會有所滿意的結果,讓這個神秘的組織漸漸浮出水面。

隋義也受到了此事的波及,被趙行長叫到了辦公室,看到房間裏站着本行的安保處長、工程處長、外聯處長以及其他處長,隋義的不安情緒才有所緩解,目前沒有任何充分的證據指向自己洩密,畢竟這種問題早前也有所預判。

自己是發現這個金庫秘密的第一人,只要事前沒有告訴上級領導,那麽來往于金庫的人都有機會發現,也就是說銀行內的很多人都可以洩密,不僅僅面前這些中層領導的同事,就連日夜守護在金庫的警衛人員都可以被列為懷疑的對象,只不過自己處在技術科,更加顯眼罷了,不露出聲色就能應付行長的盤問。

如今內部出了問題,一旦專家證實此言不虛,到時間自己還是骨幹,缺少不得,放眼整個行裏唯有他們部門才能協助有關專家完成檢測,到了最後還需倚仗,本着這種态度的隋義不懼行長的任何質問,只需要以未能發現,疏忽大意為由安然過江。

結果與隋義想的一模一樣,副省長下發的行內自查就像烈日下的坑水一樣,一會兒就蒸發殆盡,無痕無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