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裴灰租的地方十分偏遠,周圍還有施工基地,商販也多是五金建材店,連超市和餐館都寥寥無幾,更別提娛樂休閑場所。
陸陳凝一路走下去,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看來以後裴灰無論是上學還是兼職都要很折騰,這裏離公交地鐵站都不近,基本上都是正在修建的開發區,住在這又沒趁手交通工具的人簡直是有一萬個不方便。
他嘆了口氣,“寶寶,你真要住這片兒?”
裴灰“嗯”了一聲。
“我要是強行把你鎖在我家呢?”
裴灰說:“那你把我腿打斷吧。”
陸陳凝罕見的沒接話,無奈的擡手捏了捏眉心。
周圍都是工人,還有一些濃妝豔抹的小姐背着斜挎包匆匆走過,同齡人基本看不見,不時甚至還會有幾條身上髒兮兮的流浪貓狗跑過去。
這裏是城市的邊緣,他家寶寶,白白淨淨生的又漂亮,這麽清澈透亮的一個少年人,本該是家人捧在手心裏無憂無慮的年紀,現在都經歷着什麽呢。
關鍵是有自己,有些苦他本可以不必吃了啊!
陸陳凝把車子停在一處,裴灰住的地方還要再拐幾個彎,車進不去,他停好熄了火,裴灰說:“行了你回吧,這車太貴你停太久再被熊孩子給刮花了都沒監控。”
他一是真的怕再因為自己間接對陸陳凝造成損失,二是不想陸陳凝看見自己新租的房子。
也不知為什麽,明知陸陳凝知道他沒錢,卻還是不想讓陸陳凝看見自己生活的有多窘迫,可能是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吧,愚昧至極。
“裴灰。”
他幾乎沒叫過自己全名,裴灰下意識愣住,轉頭看向他。
陸陳凝臉上沒有笑意,語氣也很深,“你去我那住,我不對你做什麽,我不是x蟲上腦的人,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我可以和你簽訂有法律效應的合約做擔保,不打擾你的隐私,不窺視你的生活,不詢問你的秘密,也不……不對你動手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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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我們是什麽關系都行。”陸陳凝看着他,“朋友,兄弟,姐妹都行,你想我們什麽距離都行,遠的,近的,不遠不近的都行。”
“我都聽你的。”陸陳凝說:“我只要你聽我一次,你跟我回去。”
裴灰沉默半晌,說道:“抱歉。”
“你是不是不信我說的話?”陸陳凝說:“關鍵時刻我分得清的。”
“不是。”裴灰說:“不是信不信的問題。”
他無法理解陸陳凝的腦回路,這人不表态,不表白,直接就想把人往家裏帶,當自己是什麽?如果是純粹的顏控,陸陳凝完全可以包上幾個模特天天在家裏當觀賞植物看上一天都行。
朋友,兄弟姐妹,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他什麽都說了,唯獨沒說那一樣。這人聰明的讓人忌憚,裴灰想,如果真的對陸陳凝投入感情,可能輸的要無比凄慘,他不是詹覃那種級別,這種富家子弟,玩弄人心太容易了。為什麽非要和自己這種連灰姑娘都不如的貧民過不去,怎麽不去找同檔次的人。
看自己把他當成依靠當成救世主的樣子很有成就感?最後是不是還要揮揮手像趕蒼蠅那樣把自己丢掉,看自己如何絕望到失去生活的勇氣。
他可沒忘記,兩人躺在床上的時候,說騷話的是陸陳凝,動情的卻是自己。
別認真,別靠近。裴灰閉了閉眼睛,陸陳凝有無數種退路,他的世界廣闊的像海,自己只是一條魚而已,一旦會擱淺在沙灘上,不一會兒就會沒了呼吸。
裴灰忽然就笑了下,“我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麽?”
“我怕我想親近你,自己虐自己。”
“如何親近,像這樣嗎?”
陸陳凝說着,猛地湊過去,裴灰下意識後退,後背貼在椅子上,眨着眼睛看他。
陸陳凝又往前湊了一點點,微微偏頭,直到鼻尖差點貼在裴灰的鼻尖上,大概離裴灰的唇只有一公分不到的距離。
他能感覺到裴灰呼吸一下就頓住了,整個人渾身開始繃緊,身體也僵住,像即将面臨什麽十分恐懼的事。
陸陳凝又退了回去,安靜的看着他。
裴灰垂下眼,手握成拳抵在額頭上,好半晌才低低的嘆了口氣。
陸陳凝有點傷腦筋的抓了抓頭發,似乎是暫時放棄了,“對了,我把熊帶來了。”
“什麽?”裴灰愣了愣。
“大棕熊。”陸陳凝說:“後備箱呢。”
“房間太小了,可能放不下。”
“我不信。”陸陳凝說:“放床上。”
“我那床就比單人床大一點。”裴灰說:“不騙你,真放不下。”
陸陳凝看他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嘴角微不可察的往下壓了一下,随後笑道:“放不下你就壓着它睡。”
他繼而又壓低聲音說道:“就跟壓着我似的。”
裴灰手掌微蜷,別過頭看向窗外,惡劣的環境瞬間讓他從短暫的暧昧氛圍裏清醒過來,他說道:“我得走了。”
“我送你。”
“送到這就行了。”
陸陳凝幹脆拔了車鑰匙,“我就要送你,不讓我就哭。”
裴灰頓了頓,罵了句“傻逼。”
陸陳凝笑了起來。“你剛才怎麽不躲呀?”
“沒有地方躲。”
“我以為你是怕我上手按着你親吶。”陸陳凝說:“我其實特別想親你,我忍得好難受哇。”
裴灰抓着衣擺,“那就繼續忍。”
“那以前我占你便宜,你那麽能打,為什麽一直不反抗?”陸陳凝說:“你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
“是啊。”裴灰說道:“誰會讨厭你這樣的人。”
“那你親我吧?”陸陳凝說:“我躺平,你對我做什麽都行,我絕對一動不動。”
裴灰說:“我可能會拿刀捅你。”
“捅我之前要親我一口做安慰。”
裴灰說:“你要成為第二個詹覃嗎?”
“我們才不一樣呢。”陸陳凝說:“我比他好多了。”
“不見得。”
“真的。”陸陳凝說:“他是全為了他想,我是想幫你啊。”
“怎麽幫我?”
“幫你放下這個事兒嘛。”陸陳凝說:“脫敏療法。”
裴灰冷笑了聲。
“我們每天來個法式舌吻,保管你什麽陰影都沒啦。”
“車門打開,我要走了。”
“那你讓我去。”陸陳凝忽然不知按了什麽東西,四周車窗一下子變黑,光線驟然變暗,裴灰身後的椅子猛地往後傾斜,他整個人半躺了下去。
陸陳凝說:“你不答應我,我就按着你的雙手舉過頭頂,掀起你的體恤,讓你自己用嘴咬着,然後舔你,把你舔到石更。”
裴灰倒吸一口氣,驚了。
這個人是如何做到每次都能騷出他的想象的?!
裴灰躺在椅子上,目光涼涼的看着陸陳凝,眯起了眼睛,“要硬來?”
“是啊,傻子都看得出我在威脅你。”
“你怎麽不去找鴨子呢。”裴灰笑的有點諷刺,“這麽饑渴,怕外面的不幹淨嗎?”
陸陳凝挑眉,“寶貝,你似乎對我有很大誤解。”
裴灰搖搖頭,說:“你別再這樣了。”
“正常的,我這種人,遇見對我這麽好的人,應該會覺得很幸運,很感激,事實上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很感謝你幫我做的一切,我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人,不會把廉價的自尊看的比生活還重要。”
“但是我會惶恐,我怕自己變得貪婪,怕自己的面孔會變得醜陋,怕自己的人格會一點點演化成自己不願意看到的樣子。”裴灰說:“我一個人習慣了,不知道能有多久,能去哪兒,但是我還是要很認真的說,我的世界裏根本無法容納其他人,連詹覃都能放棄我。更何況你這種活在雲端的人,很多事情是你接受不了,也想象不到的。”
“我以後會變成什麽樣,我自己也不清楚,唯獨能肯定的,我是一個害怕看到結局,怕到不想開始的人。”
裴灰說:“把門打開吧,讓我靜一靜,你也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對我。”
“那把熊拿走嗎?”陸陳凝嘆了口氣,眼巴巴慘兮兮的看着他,好像分手被甩的小可憐一樣。
裴灰猶豫一會兒,點了點頭。
陸陳凝把窗戶又恢複了透明的樣子,把椅子升起來,柔聲道:“校服洗幹淨了,這裏東西不好買,要是有什麽用得着我的,随時聯系我,我不嫌麻煩,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就轉賬給我,我認識的人比較多,打折外送都方便。”
裴灰點頭。
陸陳凝松了一口氣,覺得一旦恢複普通朋友這樣的關心,裴灰還是能接受的,他說:“我幫你把行李拿下來?”
“好。”
兩人終于下了車,陸陳凝掃了一圈周圍,暗暗嘆了口氣,然後把編織袋連同校服拎下來,對裴灰說道:“那明天見。”
“明天見。”
陸陳凝開車往回走的時候,接到了舒奧的電話,他用藍牙耳機接了起來。
“何事?”
“凝,你倆怎麽樣了?”
“就那樣,不冷不熱。”陸陳凝說:“你呢?有什麽新情況沒?”
舒奧聞言嘆了口氣,“我跟他說,當他男朋友完全是為了幫他和裴灰分手,而事實上我還沒那麽喜歡他,繼續做戀人很草率,準備再考慮考慮照着普通朋友相處一段時間。”
“他同意了?”
“不同意有什麽辦法。”舒奧說:“我這樣已經仁至義盡了,畢竟我壓根不喜歡男人,別說他性格還不怎麽樣,就算是裴灰那種,我也未必……”
他越說聲音越小,陸陳凝咳了一聲,他猛地意識到這比喻不對,直接就停住不說了。
“對不起呀陸哥,沒想那麽多,不經大腦就說出來了。”
“這個詹覃情緒如何?”陸陳凝說:“和裴灰分手之後他開心嗎?”
“看着不是很好,和我聊天的時候總會不經意提起裴灰。”舒奧猜測道:“我感覺應該是他倆在一起的時候裴灰對他特別好,什麽事兒也都基本上順着他,給他慣出毛病來了,有時候感覺跟個女的似的,飲料瓶蓋讓我擰,吃飯筷子讓我拿,牛排讓我切,出門還要背包,還要讓我拎着,而且他竟然化妝!”
“我的天我最受不了這個。”舒奧說:“看着好娘啊,眼圈化的黑乎乎的,還總問我什麽口紅色號好看,瘋了吧,我哪知道啊。然後他就不樂意了,說以前裴灰會特地去做功課再和他談。”
“媽的,我聽說裴灰各種游戲都是高玩,他卻對游戲一竅不通,這麽雙标,我想聊點游戲話題他都不幹,和他相處太費勁了!”
陸陳凝搔了搔耳朵,“你什麽時候這麽婆婆媽媽了,怎麽一提到這個詹覃你話就這麽多,喜歡上了?”
“不可能,我就是實在沒辦法了,畢竟這段和他相處這麽頻繁。”舒奧心裏想,就算他喜歡上裴灰都不可能喜歡詹覃。
裴灰那天在咖啡店雲淡風輕的表現實在可圈可點,就是礙于他身份不對再一個這是陸陳凝認定的人,不然他一定主動結交成為好友。
雖然年齡相當,但詹覃和裴灰比起來就差的太遠了。
“辛苦你了這陣子。”陸陳凝說:“先這麽敷衍幾天,然後找個機會随便甩個借口和他分了就行,回頭你有什麽用得着我的,義不容辭。”
“我也是這麽想的。”舒奧說:“凝你也別操之過急了,我不信裴灰看不上你會看上別人,他能找到比你還強的那得多不容易啊。”
舒奧雖然比陸陳凝大,但他的确是打心裏覺得這人厲害,不然也不會一口一個陸哥叫着,他覺得陸陳凝拿下一個裴灰不在話下,只是時間問題。
“知道了。”
陸陳凝挂了電話,讓陸燃查了裴灰租房的面積,并且看了房東以前保留的內部結構照片,看完足足罵了好幾句髒話。
這房子小的不能再小,床只比單人床大了一個邊,沒有什麽卧室大廳廚房之分,基本上進了門就是床,估計連一個簡易衣櫃都放不下,對面有一張桌子,一個簡易的木板隔着有一個竈臺,擠擠巴巴,還有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衛生間,衛生間倒是有門,但是裏面洗個澡估計要緊貼着馬桶。而且據說這裏熱水都是一三五日供應,每天只供應五個小時,經常斷電,網絡還差。
陸陳凝簡直要氣死了,裴灰好歹也是一個随便陪聊都能賺千八百的人,至于住這種地方找虐嗎!這麽節衣縮食省吃儉用的是為了存棺材本嗎?!
他無比煩躁的等着紅燈,腦海裏忽然就升起一個念頭來,這傻子不會是在想辦法攢錢還自己吧?!
裴灰是那種寧可委屈自己也不欠別人人情的人,陸陳凝雖然沒和他認識多久,但的确是在他身上搭了點兒微不可計的錢,難道為了這個自己看來無傷大雅的錢裴灰就要這麽使勁的去還嗎??
想到這裏,他簡直焦躁的想跳車。
……
陸陳凝看着不靠譜,猜人心思卻異常精準。裴灰的确是在攢錢給他,不論陸陳凝會不會要,他都不能這麽心安理得的坐視自己樂享其成他對自己的好。
盡管裴灰想,他可能很久都攢不到陸陳凝一衣件服的錢。
他打掃完新房間,用酒精裏裏外外消毒兩遍,嗆的自己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最後坐在床上看熊。
沒什麽好添置的,空間太小,添一樣就多擠一分,洗衣機冰箱這些他都不敢想,空調熱水器本來就有,雖然時好時壞但也能湊合着用,夏天快來了,他比較開心,衣服越來越容易晾幹,冬天的話他還要想辦法去洗衣店兼職,不然厚衣服幹不了他又沒有足夠的換洗,出門會結冰。
光陰過的飛快,還有最後兩個月,他一旦拿到高中畢業證就立刻去找一個正式的工作。大學就算了,他成績不行,沒必要在大學裏繼續兼職,早點找全職早點多賺錢。
還沒想好幹什麽,他身處的城市消費水平并不算低,一晚上35的旅館可能幾年就那麽一次,像高中畢業這種學歷,去當個服務生都不容易。他又沒特長,游戲唱歌一抓一大把,想混出頭太難了。
床單他換過了,還有些潮濕,他躺在上面,手裏抱着大熊。這張床放了他又放了熊,簡直不能翻身,容易掉下去。
熊十分柔軟細膩,質感很好,他側着身抱着熊,下身腿往上一壓,就把兩條熊腿夾/住了。
熊是好熊,送的人不是什麽正經人。裴灰想,他不知道這個熊多少錢,畢竟是定制的,查不到,但陸陳凝手裏就沒有便宜貨。
還有今天那把刀,真好看,刀柄的花紋,刀刃的鋒利程度,真好。
陸陳凝和他說話時的樣子頻頻在他腦海裏回放着,又皮又賤,讓人無可奈何,忍不住想動手去打。可是陸陳凝對自己的确是好,他那些溫柔體貼到讓自己縷縷盛情難卻又不知所措的關心,就像一條毒蛇一樣纏着自己,讓自己越來越難受,越想逃離,且越空虛。
他不想習慣這個人,但習慣哪能受控,還有兩個月他就不知去哪,前途未蔔,陸陳凝這個人,會和自己沒有交集,回他的大學,當他的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