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回才是主線的正式開始,(5)

它,卻能夠深深感受到,那裏擁有不一樣的神秘氣氛,那裏并不是屬于我的世界。

在暗夜的強大籠罩下,她輕輕轉過頭,緊鎖的細眉看起來很哀愁,不過我沒法看清楚她的臉容。這種詭谲的氣氛之下,她既像出塵的天使,也像是孤寡的鬼魅。遠遠看去,她小巧的嘴巴不停的開開合合,彷佛正在跟我說着話。

不行,我什麽都聽不到啊,但又沒法開口告訴她,連簡簡單單的揮一揮手都動不起來。她垂下滿是婉惜神情的眼眸好一會兒,再擡起頭面向着我,死不放棄的繼續說下去,但這次只有不斷重複的四個字。

「快、逃、出、去。」她的口形以慢動作呈現于眼前。這就是傾盡辦法的妳所要向我傾訴的麽?一陣幽深的徹骨寒意傳達過來,悚然一驚,我的心不禁變本加厲的騷動起來。

女人的目光彷佛看穿到我內心的恐懼,沒有再重複任何警告的話語,眼角溫柔的耷拉下來,乍現出甜美耀眼的安心笑容。她那幾乎融入黑夜的身影,彷佛是隔着透明的冰塊,清澈的、慢慢的溶化開來,但那股幽冥的凝聚力卻是絲毫不分散。

四周盡是如同來自天國的閃閃晶光,微微銀亮的水滴滿布眼前的空間,聖潔的挂住半空中,猶如夜晚的湖畔瀑布所揚起的水花,而突如其來的畫面慢慢淡去,一下子化為不可思議的逝夢的一部分。

這些迷幻的光芒的碎片驀然往下飛快的傾瀉,發出「沙啦沙啦」的噪音───這時我才如夢初醒的知道,那是從天而降的濕潤雨水。而暴風雨下那滿載着埋屍的回憶的灰暗世界,一邊冷笑一邊氣定神閑的等着我歸來。

「過去的阿維」如今就站在我眼前,自頭發到褲腳皆是濕淋淋的,絕對可以擰出水來。他咬着牙的苦苦堅持,拖拉着少女那放了不知多少天的屍首,強烈濃郁的屍臭味撲鼻而來,直直的灌入鼻腔,即使于暴雨之下,都沒有半點消散。

愈來愈陰暗的天空下,看着他抛開粗麻繩,跪在我跟前,使勁的拚命用大鐵鏟挖啊挖,而我倆的四周都是飛濺的濕泥。前面用以埋屍的深坑,積着一小潭混着沙土的雨水,大鐵鏟沾上的污垢亦愈來愈多。他背後是攤在泥濘上的女屍,白色的蕾絲裙子逐漸沾成泥黃的污濁之色,是心理影響嗎,那雙停留着蒼蠅的腐爛眼睛竟然似是往我的方向望去。

太陽穴赫然隐隐作痛,尤如被銀針刺穿而過的透徹感,難以言喻的清涼貫注腦海,一連串的片段不能自控地狠狠沖入我的思維空間,眼前的景象一晃,再度看見那個向我作出警告的亡魂。她被挂到天花板的吊燈座上,纖細的頸部被粗麻繩緊緊纏住,紫紅色的印記漸漸滲出血滴。她的雙手使勁拚命想抓住繩子,可是繩子纏得太緊,她的手指無法鑽進去,也無從握住借力,在徒勞無功的嘗試下,兩腿在虛空中無意義地踢着、苦苦掙紮,月光穿透而過的蕾絲長裙被翻得獵獵飛舞。

下面并沒有任何被踢開的椅子或桌子的存在,難不成……她根本不是自殺,而是被蓄意謀殺!

沙啞的嘶叫與□沖擊着我的耳朵,她那副愈來愈痛苦的扭曲面容擠滿了緊鎖的皺紋,我痛心地別過頭,這時才驚覺後面的牆角下方,竟然窩着一個不起眼的男人,一身深沈的衣服和氣質幾乎與木櫃的漆黑影子融為一體。他抱着雙臂屈膝坐着,頭顱埋在臂間,只露出冷漠陰郁的眼眸,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毫無疑問,即使沒有看清楚,我已經知道他是誰。

平靜下來的她,已經斷了氣。搖搖擺擺的屍體,漲紅的臉慢慢失去生存的顏色,瞪大的淩厲眼球空洞地注視什麽都沒有的前方,張開的嘴巴裏微微伸出舌頭,淩亂披散的長發掩蓋着半邊猙獰的面貌。

「不要───!」

畫面如同被吹拂的雪花漸漸淡去,我雙手按住額角不斷搖頭,總算可以動了,卻發現所看到的畫面并沒有追上視線的角度───明明已經望向另一個方向,但影像仍然停留在剛才的方向好一會才改變過來。那是難以形容的,硬要說的話,就只有「喝多了酒後的迷糊感」能夠相比,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态有點奇怪,彷佛身體不是屬于自己的。

「過去的阿維」看似完成了埋屍的過程,握着直插在泥沙中的大鐵鏟,髒兮兮的再度站在我面前,彷佛只要一伸手,我就能在他的懷抱之中。

時間又一下子的突然跳轉,如今只見「過去的維」緊握着拳頭,望着天空的遠方不知在想着什麽,任由雨水打得他全身濕透;而他前面剛剛埋好屍的地方,如今已化為一片泥濘。不行,失控的程度很嚴重,是愈來愈遲鈍的感覺,我想我一定是開始暈頭轉向了。

「這樣,我就能不再愛你了。」

「喂,怎麽不作聲啊?」

猶如交響樂般重疊着的兩個人的聲音。

我回過神,他們「兩人」依然同在這個扭曲的空間,一前一後距離相隔挺遠的站着,不過「現在的時間」是無由來的重新活過來了,而且逐漸明亮起來。而我,彷佛是被關在牢室的人驀然接觸到陽光的刺眼和溫熱,無論是蒼藍的天空、阿維和我的家、庭院的草坪,如今都是反映着日光的燦亮耀眼的白色,誠如純淨無罪的天堂樂土,卻又是多麽悲切難受的沉重和可厭。長長的眼睫毛未能減輕這種刺激,幾乎睜不開眼來。

我想,一直苦苦纏擾住我的幻覺和夢魇的真正來意,我已經完完全全的了解了。這些短暫的一段段浮光掠影,充滿着血和悔恨的一切黑暗意念,深深銘刻于心,壓迫着我的胸懷有如火燒。

這次是最為痛苦、最為混亂、最為折磨內心的幻覺,我能夠明白那種「非要逼走我不可」的理由,所以才逼不得已的用盡所有殘忍的辦法,定要讓我陷入無可救藥的瘋狂境界。

很想哭,又沒有哭出來,我現在只想緊緊抱住阿維。殺了人又好,沒殺人也好,我真的不想管了。

我跨前一步,偏偏右腳一軟,失去平衡的左腳再踏在意料之外的地方,無法好好走成一條直線。接着,沉重的身子往外歪斜地跌下來。阿維沖過來扶住了我,一面緊張的樣子,問我是不是身體不适。我勉強地露出一個微笑,然後眼前一黑,暈倒在他的懷裏。

連妳們都不看好我的未來,認為我必須要逃走嗎?

可是,我确信自己已經來到一個非常遙遠而無法回頭的地方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即将步入大結局!

冒死的決定

即使和阿維的這幾年就像天堂一樣美好的夢,此刻除了身心上的痛苦,就什麽都沒有留下。

這一星期中,生活是過得很渾噩的。想着很多很多的回憶,飯也吃不下,睡覺亦睡不好,時常都感到腸胃緊緊抽痛。不過我還是強撐着随時随地都會倒下來的身子到醫院上班,胃藥也成為了每天不可缺少的必需品。因為我認為只要一直努力工作下去的話,那就不會多想,也不會再感到難受了。

毫無意外的,我錯了。上班時經常的心不在焉,結果老是做錯了事,要阿瑩收拾一次又一次的殘局。有時也因為胃痛的關系,時常窩在接待處,單是處理借書、還書、接線、簡單文書,至于需要體力勞動的工作,就全部由她一手處理。然而,她一句話都沒有問,也沒有教訓我,只是默默地幫忙。

「你真的沒有問題嗎?都不說話的,樣子很呆滞啊。」阿瑩把流動圖書館的滾輪書架賣力地推入病人資源中心的大門,氣都不喘一下的,看來是一點也不累。就在她「剎車」的時候,十多本科幻小說像是骨牌似的往另一個方向傾斜,發出「呯」的聲響。

「一定是被男友發現了大肚腩,所以一條菜都不敢吃。她鐵定是在進行地獄式瘋狂節食,以致血糖不足快要暈倒啦,哈哈!」雖然還有幾分鐘才到午飯時間,不過鄧醫生已經溜跶到病人圖書館,還因為遲還小說被罰款,而向阿瑩讨價還價。

「啊,你原來跟阿維吵架啦!」沒有詢問過我,以阿瑩的跳躍式思考,一下子就作出這個沒根據的驚人結論:「是失戀了!」

「不用擔心,快找下一個吧,我會介紹更棒、超級棒的人給你。說起來,最近有幾個實習醫生也分手了……」盡管鄧醫生最後付了全額的罰款,但心情還是很愉快。「千萬不要理會他的介紹呀!他上次介紹給我的兩個都是有問題的,一個是換女人比換衣服更快的花花公子,一個是故意在情人節才丢棄女友來省回禮物的爛人!」看來阿瑩在鄧醫生手上吃了不少可怕的苦頭。

/作者:鄧醫生找死 = ="/

我企圖擠出笑容來反駁他們,可是肚子是愈來愈痛了。哼都沒有哼,我走向書架前的一排椅子,默默地坐下來,然後無力地趴在上面,閉上無力的眼睛。沒有任何的回憶還是想法,只是望着天花板的亮白電燈繼續發呆,如同被無情的世界所遺忘了一樣。

「喂!沒事吧?」是阿瑩的聲音。「沒事怎會面無人色啊,笨蛋。」鄧醫生用手腕的內側貼在我額頭上,似乎在測量體溫。他們像在擾攘着、對我說着很多很多的話,但我沒有任何精神再注意着這些的發展,只是重複地響應道:「我睡一會就好。」

除此之外,我幾乎沒說過別的話,只是閉着眼、皺起眉頭的苦苦忍耐着,完全沒有理會時間的流逝,放任着一切的發生。

盡管去到這一個接近身心崩潰的危險地步,我還是沒有說出來的打算,彷佛嘴巴已被針和線縫起來一樣的,連一個字都沒說的光是顫抖着,無形的傷口都會被不存在的線條牽扯得血肉模糊。

「這樣攤下去好嗎?她好像很不行喔。」

「再下去還是幫她請半天病假吧,你順便給她出醫生信不好嗎?」

「這個……我在婦科那邊,和她的病情很明顯是拉不上任何關系。」

接着我沒有再聽到他們在說什麽。我知道他們在說話、處理一些事務,而且可能和我有關,但我沒有關心的意思,只是感知着這些事情,維持着精神上的清醒,攤到時間的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應該至少半小時吧,我聽到了一些急促的腳步聲。「減什麽肥啊,女生有點肉,我才會喜歡。」這種聲音,不正正就是阿維嗎?

我疲憊地張開雙眼,眨動幾下,一句話都沒有說。

「連反駁的氣力都沒有,看來她真是不行咧。」彎下腰來察視我情況的阿維,斜眼瞧向阿瑩。

「不舒服就現在坐出租車回家,好不好?」他撫摸着我的頭,眼裏都是關懷的神情。「哦。」我以小得像蟲鳴似的聲音響應着,然後抓着桌子強行站起來。

他右手從後面抱着我的腰,左手擁着我的肩膀,扶我去坐電梯,一到醫院的出口就看到亮紅色的出租車。

阿維先讓我坐到深黑色的皮制座椅上,才坐進來跟司機大叔說明好地點。他特地坐得筆直的,好讓我可以把頭部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

「課堂?」我無神地凝視眼前的玻璃窗,熟悉的景象快速地往後移。「就是你,所以這就有半天的假期,還真不錯。」阿維是連課堂都不管,向校方請了假期來帶我回家吧,卻又生怕我不好意思,故意輕松的這樣說着。以我的性格,一定會覺得自己帶來什麽困窘,而說出以下的話:「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他總會想到別人,對于其他人給他的麻煩,掰出一個奇怪的說話,好讓人們安心地拜托他幫忙───雖然,在我眼裏只是對于煩擾的過份容忍。也許,是因為這樣才突顯自己的存在感罷。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如果最後要把我殺掉的話。要是有天我在他心目中失卻了價值,我會不會其他受害者般,經歷着同樣的事?想着一直以來那些血腥暴力的幻覺,胃是抽得更痛了。

我毫不禮貌地推開他的手臂,然後重重的跌在他的大腿上,再度閉上了眼睛,無從看到阿維的神情。「真是,不舒服就跟我說,居然是最後知道的一個,你真過份啊。」嘴巴這樣說着,事實上卻是撫着我的肚部,舒緩着我的痛楚。

就一直這樣被照顧至世界末日吧。

告發?逃走?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留下來?還是幫忙消滅證據?

會幸福、還是不幸福,誰料就在這一念之間……

***

殺的人不是我,是其他和我沒有一絲關系的人。為了一些和我不相識、話都沒說話一句的陌生人,而放棄和我互相深愛的阿維,單以數學上來計算,怎樣看都是重大的損失吧。再者,那管是聖人、偉人還是罪人,總之對我好的就是值得珍惜的人,對我不好的就是該去隔離的人。不是嗎?

決定好了。就是被發現,我都會繼續下去。我并不是那種懦弱的人,不會放開這個讓我知道什麽是「幸福」的人。

懷着這個信念,幾年前的我向庭園努力地灑着肥料和植物用的營養劑,買了幾袋科學泥土來補充水土流失。如今窗外,可以看見漂亮的翠綠草坪,沒有任何修剪,又長又厚的随風搖擺,絕不會看到一公分的泥土。

雖然無從知道這一片小小的草地下到底埋葬着多少縷怨魂,不過,在我和阿維的有生之年,我絕對不會讓這些屍骸有重見天日的機會。絕對!

突然覺得對于我而言,這些這些,都意味着猶如寶石般珍貴的犧牲。正因為這些過去,一點一滴的影響着阿維的生活、成長和性情,才會建成今天我所喜歡的他、這樣珍惜地照顧我的他。沒有它們,幸福就會是屬于其他女人,也沒有幸福的我。

***

有時候,我真的分不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一個绮麗美好的童話故事,還是不堪回首的噩夢一場。

「有沒有那種覺得自己很幸運的感覺?」阿維和我并肩而坐,他柔和的神情和聲線令人充滿安心之感。「什麽都不用怕,以後以後我都不會讓任何人阻着我們。」

/作者:孩子你懂的,不懂的回去前N章/

的确,擋在我們之間的幻覺和夢魇,都已經沒有再出現了。也許,我們兩人終于得到了亡魂們的認可與祝福吧。不過照他這樣的奇妙說法,又是什麽意思呢?曾經有誰想阻撓我們嗎?

算了,有也好、沒有也好、又有誰被殺了───我已經不會再在乎。人嘛,自私一點,也能活得開心一點,我只想維持像現在般簡簡單單的快樂,什麽道德啊、法律啊都不會再管了。

「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快些給孩子改個名字吧。」其實我真的很感動,因為我的心情也是同樣的。我搞不清楚最初相識時,為什麽我會愛上他,倒是現在有着絕對喜歡的理由。

我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飯廳的餐桌上是一堆棧得亂七八糟的書籍,包括中英文字典、辭典、成語、雜志、最喜歡的小說、甚至連封塵的學校刊物都有。阿維真焦急呢,既興奮又煥發的一面收集資料、一面寫摘要做紀錄,莫名其妙而又很認真的認為,這樣子就鐵定能夠改到一個最漂亮、最順口、最稱心的好名字。

「不過,以現在的懷孕期來算,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呀。」聽到我的說話,他鮮有地露出疑惑的面容:「這麽不想改名字,幹脆男的叫小維、女的叫小璐算啦。」

手指飛快地翻閱着小說的人物簡介頁,我想也不想,以恐吓的言語響應他惡劣的玩笑:「笨蛋,你要是膽敢這樣做,他日孩子長大懂性後,搞不好會被同學們取笑欺負,肯定到頭來會怨你一輩子的,那時候你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喔。」聽言,快樂的他呱呱大笑,感染得連我也異常地快樂起來。

「我倒是在想該送孩子到那一間幼兒園。」想不到他比我還要急,現在肚裏的孩子距離出去面對世界的日子,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啊。「不如到醫院後面的幼兒園、然後是旁邊的小學,中學就去我工作的那間,那我們就能好好看管着他呢。」

「才不要!我當初認識你的時候,你的同事就是被學生打傷而住院的!你還告訴我,那裏的玻璃窗幾乎每個月都要更換,而且全部通通都是那些中學生們的傑作。這樣危險的地方,我才不讓我們的孩子去!再說,見面太多搞不好會被讨厭吧?你确定你不怕他抱怨說沒私隐權啊、沒自由、沒個人空間嗎?」

就是因為那間中學所發生的壞事情,他才會在醫院重遇我呢,雖然現在的我毫不懷疑地認為,那也是他利用突發機會來接近我的計劃之一。只是我在想,既然最初襲擊我是為了接近我,他又為什麽會選中我呢?

在他迷暈和襲擊我之前,我們兩人的圈子是完全沒有交集的,我無從推斷他是以什麽途徑來得知我的存在,然後把我當成交往甚至建立家庭的目标。但有關那次的事,我不敢再向他提起,所以這個最初、也是最大的疑問,從今以後只能長存在我的心底裏,直至永遠。

「哈,我的确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喔。」阿維好一副心蕩神馳的愉快樣子,畢竟是人生初次領略即将當父親的喜悅吧。他用手指某本書的一頁輕輕按住,然後整本書推到我面前。「唔,這個名字好嗎?」

也許我天性喜歡胡思亂想,我又想到怪怪的地方去───要是他日因為孩子而忽略了他,會不會再度引起殺機?

不安,的确存在,但我最大的恐懼,是害怕要親眼見着他走進永無天日的牢獄,而不是我自身的安危。我變成怎麽樣,已經不再重要了,這不是犧牲,也不是代價,卻是我的決心使然。

我無從預料到大家的未來,現在也只能随着命運的路途走下去。但我深信,只要我不放手,那麽定能持續到最後。

從此,讓我們活過無盡的瘋狂吧。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此故事有繁體本子,超級華麗的歌德式風格,封面由臺灣同人畫師制作,內頁和字體都是超美的,就算不看內文也值得珍藏的藝術品是也。 (笑)

有興趣要餘本的親留下電郵喔,包郵30塊。

後記

我是個很讨厭狗血言情小說的人,所以發誓要寫一本讨厭愛情小說的人都能看的小說,結果好像變成四不像,朋友們任誰都不覺得有言情成份(跪)

這也是我在N年前寫給男友的長篇情書,不過卻是被評價為:「你确定你寫的不是驚栗小說!?」

誰都沒看出我的暗示嗎?

一)你的前度女友什麽的,我不在意,就當作全部已經挂了吧!

二)我可以包容你一切的缺點,就算你是個無可救藥的大變态!

第二部

遺世獨立的荒廢醫院

等待多年,我的父親終于撒手人寰,留下龐大的遺産離開這個腐敗的世界。

好不容易、兜兜轉轉,等待警方結案,再等待着與遺産繼承相關的種種繁複司法程序,本該屬于我的遺産終于到手了。一直驚惶度日的我,雖然不用再擔心會終生為囚而松了一口氣,自小殘酷地成長茁壯的心裏,竟然沒有半點喜悅,然而我清楚知道,那絕對不是悔疚或者難過,單純是達成目标後的虛無感。

天使一樣甜美的愉快笑聲圍繞住我,湖水波濤似的歌唱着,微弱的、感性的、溫柔的,如飛雪般淡雅的飄散。遠去的旋律依然留有清亮的餘韻,令人不禁陶醉其中。在迷迷糊糊之間,我無法細意思量───那是極為熟悉的年輕聲音,卻又憶不起半個擁有如此美妙的嗓子的女性朋友。

飒飒的冷風喚醒幾分沉睡的思緒,疲倦的眼睛輕輕貶動幾下,再度緊閉起來,不情願起床的我正想轉身繼續睡下去,偏偏身下卻是凹凸不平的異樣粗糙觸感,仿佛是睡在用了幾十年而慢慢發硬的殘舊床鋪,好幾處地方都令人頓覺不适,宛如細小的石塊頂住腰背一帶,實在難以睡得安穩。

無論我生活多亂來,至少會入住普通貨色的酒店吧,斷不可能會跑到髒兮兮的廉價旅館去。

感到強烈的不對勁,我只好強逼自己睜開眼來,映入一雙沉甸甸的醉眼裏,竟是暗紅色的昏沉天空,彎彎的下弦月透亮着森森白光,被迷幻的紅霞所圍繞。遮蔽一大片景觀的蒼蒼樹影在兩旁搖搖晃晃,伴随着遠處傳來的流水的浙浙聲,是涼快透心的狂風吹過森林的樹葉拍打聲,沙沙作響。

面對着這平靜和清洌的冷酷光景,簡直難以致信,我怎麽會睡在這種郊野地方?心裏泛起陣陣愕然,天旋地轉的思緒陷入混亂,一時間我無法明确了解為什麽會這樣。。

頭顱隐隐的痛起來,視野不受控制的飄忽不定,渾身酸軟無力,似乎是宿醉未醒的關系。難得沒有落得唇幹舌燥的下場,心裏還是湧現着想喝水的強烈欲望。

不願勾起的恐怖回憶在腦海裏一幕又一幕地呈現,腐爛的嬰孩屍體向我呱呱大笑、不該存在于世界的女人吐出的詛咒話語、河水般洶湧而至的蟲群、骨肉皆被吞噬淨盡的強烈痛楚與恐懼感……如今看來,只不過是喝得爛醉如泥,結果昏倒在某個公園時的噩夢罷了。由此可見,對于殺人那件事,潛意識裏終究隐含着坦然的罪疚感。

勉勉強強地坐起來,茫然觀察四周,由于沒有看到手提袋的縱影,只好翻翻牛仔裙的口袋,裏頭既沒有手提電話,也沒有帶上錢包,找續的零錢倒是尚有幾塊。看來在昨晚的狂歡派對上,囑咐自己別喝太多是沒用的,最後大夥兒敢情都喝醉了,沒有朋友駕車送回家的情況下,醉醺醺的獨個兒在街上亂走,說不定是不幸路上遇劫。

這種奇異的瑰色天際,大概是暴風雨即将降臨的大自然警告吧,我可不能再在這裏磨蹭時間,得快點走出去截計程車回家。不對,連鎖匙都沒有,幹脆直接到警察局報案會更好。

可是,莫說四處亂跑尋找出路,光是站起來都是千辛萬苦的,難受得真想哭出來。在深宵的淩晨時分,處于無人的公園樹林區之中,右手靠着粗壯的樹幹,跌跌撞撞的一路走來。嗅着嘴巴裏的濃烈酒氣,突如其來的感到自暴自棄,一切都好像變得不再重要。

正當萬念俱灰之際,視線盡頭的樹木散發着異樣的光芒,光溜溜的楓葉和深棕色的樹梢都顯得鮮明突出,連地上的泥沙都染上那種井然有序的特質。定晴一看,厚大的樹蔭之中,微微滲透着橘黃色的燈光,暗淡地照亮着細小的空間。

太好了,沿着燈柱走,總會能夠走到市中心或者公園的出口吧。沉澱的夜色裏,用手撥開擋路的矮小樹叢,在幽幽的黯淡光線指引下,并沒有找着什麽燈柱,意外地發現火光竟然是來自孤伶伶地獨立于樹林間的淺灰色石雕燈座,裏頭的亮紅色蠟燭正在默默燃燒,而視線所及的範圍裏,看不見其他光線的來源。

我探身一看,明明滅滅的小火焰輕輕随風晃動,一滴燭汁都沒有流下來,分明剛剛有人來到這裏放上新的蠟燭,可是我絲毫都沒有察覺到任何人的存在。

對于一個正常不過的公園,那些石燈座不是封塵的裝飾品,就是使用電燈照明,那有人會點蠟燭?更何況是這種時候,不是晚上十時,而是淩晨三、四時左右,幽靜無比,如果真的有人鬧着玩,總會輕易發出聲音吧。

不知怎的,我聯想到交通意外現場的祭祀畫面,一時渾身發寒,什麽以酒壯膽都是騙人的都市傳說,濃郁的陰森氣氛卻是揮之不去。

沒事,天快亮了,暴風雨也快來臨,該想想怎樣走吧,很快鎮靜下來的我如此命令自己。對了,可以嘗試往斜坡下方走,一般而言,市鎮都是建于山坡之下,雖然連指南針都沒有的現在,大有機會繞遠路。

在茂密的樹叢中走啊走,偶爾都會瞧到與剛才差不多式樣的石燈座,而裏頭不約而同都是嶄新的紅蠟燭,仿佛我正在追趕某個負責燃點蠟燭的工作人員,然而我內心清楚知道公園裏的工作人員絕對不會在三更半夜做着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務。

一直認定這裏是酒吧附近的某個小公園,但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都未有找到任何街燈、道路或者建築物,看着尤如獻給鬼魅似的一支支紅蠟燭,那種本來就不太确實的信心開始慢慢崩潰。其實我真的很害怕,仿佛是踏入了不屬于我的陌生世界,正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封閉空間裏兜圈子。

擡頭望向深沉的暗紅天空,逐漸轉變成透澈着幾抹粉紅的淡白色,明明萬裏無雲,卻又像是陰天似的蒙上一層灰褐的陰霾。雖然腳踏的高跟鞋不夠兩吋,但爬了整整一個多小時山路,難受的刺痛從腳尖及腳底往上蔓延。

無窮無盡的樹林、形單影只的石雕燈座、挺直的紅蠟燭,這一成不變的驚蟄風景,終于産生了重大的變化。傾斜的山坡下,粉色的花瓣如雪花随風飛散,細小的櫻花林之中,聳立着一棟慘白色的五層式建築物,遠看似是小型醫院或者學校。

日久失修的外牆滿布裂痕,很多部位的油漆經已剝落,又闊又長的落地玻璃窗依然是幾十多年前的舊式設計,每片玻璃分成八個正方形窗格。大概是外面的灰塵沒有好好清洗的緣故,迷蒙蒙的看不見內部的裝潢和擺設。

雖然大樓的後面有走火通道的出入口,不過我生怕在醫院裏頭找不到路,決定繞到建築物的前方由正門進入。拐過彎,我驚愕得目瞪口呆,眼前的景致令人震撼不已───醫院的幾成建築早已倒塌,大樓的邊緣露出好幾十條扭曲的深褐色鋼筋,地上一塊塊破碎的混凝土斷層堆砌成一座灰色小丘,夾雜着電線、長滿鐵鏽的窗框、木板和碎布,乍看似是七級地震過後的現象。

混凝土的碎屑之中,卻詭谲的生長着連綿的野花野草,好幾棵白茸茸的蒲公英随着冷風搖曳生姿,顯然這場倒塌事故已經不是一兩日之間的事。就我的記憶裏,最近沒有什麽大地震啊,而且我沒可能因為兩三杯烈酒昏上長達幾天。

為了借着找出醫院的名字,來得知自己到底身在何處,我順着醫院的外圍跑,同時觀察附近有沒有別的建築物。最後,是什麽都找不着,只有破裂開幾個洞的急症室白色燈箱告訴我,這的确是一間如假包換的醫院。

不大不小的停車場裏,連一輛私家車都沒有,鮮白色的虛浮線條畫出一個個孤寂的空曠車位。自動收費亭外面是六線行車的廣闊公路,幹幹淨淨的路面上直立着淺灰色的燈柱,前面是一個半圓形的隊道入口,亮着昏橘色的燈光,整個視界彌漫着說不出的神秘感。

望着這個渺無人煙的空城,仿佛是被世人所遺棄的瘟疫禁區,我擔憂得咬緊牙關,難不成全部市民不是已經撤離,就是死光了嗎?在我昏睡的短短時間裏,到底整個城市發生了什麽事?

盡管一輛車都沒有,還是不願意冒着交通意外的危險走進隧道去。內心的疑團愈來愈多,只好回到醫院的範圍,希望可以碰上一兩個尚未離開的救災人員,讓他們解救被時間洪流所蒙在鼓裏的我。

「劄隆、劄隆、劄隆……」似是單車輪胎在碎石上滾動的聲音,依稀間混入平平的腳步聲。有人!我細細聽清楚大約的方向,接着往右邊的窄狹小巷快步奔去。

踏過營養不良的慘綠色草坪,前方的病院大樓地下,是無數的拱門和一根根又高又長的灰白柱子,一時之間猶如走進了羅馬式設計的博物館。

「劄隆、劄隆、劄隆……」音韻是愈來愈清晰,聲聲入耳,充斥着奇異的立體感。仿佛是在大海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懷着一絲期盼的心情往前邁進,左手按住柱子,在破落的長長走廊一邊左右張望、一邊踏着層層破碎的混凝土塊。

淡白的天空照射而來的柔和光線,打在污穢不堪的灰白牆壁上,不知怎的看起來是突兀的暗青色。旁邊的鐵欄杆歪歪斜斜的,兩層樓般高的天花板,挂着數之不盡的蜘蛛網,偶爾垂吊着幾根斷成兩截的啞色電線,而牆角幾把古舊的大型鐵風扇都積聚着厚厚的灰塵。

隔着自地面升起的朦胧水氣,我凝視着走廊盡頭那個輕輕晃動的人影,一步一步緩緩接近。少女穿着的純白色無袖連身裙,長及腳裸的裙擺奇跡地沒有沾上多少塵土,絲絨似的黑亮長發垂在胸前,細碎的浏海下是一雙沒有神彩的大眼睛,輪廓長得很标致,一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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