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報告!”

“進來。”

“收到前鋒戰士傳來的訊息,發現疑似低等文明星球,請長官指示!”

“低等文明?坐标。”

“坐标不明确,處于歐米科斯星系約莫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億光年…所以信號不好,傳回的訊息斷斷續續很模糊。”

“文明星球,啧,麻煩了,傳訊,讓前鋒戰士靠近低等文明星球,标記坐标,然後就讓他回來吧。”

“是!長官,我們要…?”

“星際條例一百零八條,當然沒有拱手讓人的意思,能夠自行發展到低等文明,不知道這個星球的智慧生物是什麽,我有預感應該會是一個很大的驚喜。傳令下去,進入作戰準備,随時準備星際穿梭。”

“是!”

*****

耳邊是陰陽先生咿咿呀呀分不清字句的吟唱,昏暗的大廳有濃煙徐徐升起,還有人在前面低聲哭泣,偶爾還有幾個大嗓門的同村的大媽在嚎哭。

“她爺爺啊,你怎麽就這麽走了,留下這麽個小姑娘以後要怎麽辦啊?嗚嗚嗚…怎麽這麽狠心就丢下她了啊,嗚嗚嗚…”

夏桑倚在房門旁,目光有些呆滞,清清冷冷的站在那裏好像是局外人,大廳的一側擺着兩張長凳,凳子上鋪了幾塊木板,一個人靜靜的躺在那裏,靜谧的似乎并不存在。但是,夏桑有些淡淡的想着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這樣坦然地躺在衆人面前,這樣的安靜。

隔壁鄰居是她的遠房姑媽,四十多歲的年紀,看着她磕磕絆絆長大的,見她直愣愣的看着大廳心生憐憫,有些粗糙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哽咽道:“去,和他說說話,以後,以後就看不到了。”

夏桑覺得這很正常,生老病死而已,有一天她也會死的,她是相信人有前世今生的,能夠相依這麽多年,這是他們的緣分,現在他走了,她也并不覺得十分悲傷,只覺得開始有些寂寞了,即使滿屋子都是熟悉的人,即使吟唱聲,哭嚎聲,說話聲擠滿了兩只耳朵的耳郭,她也還是開始感覺到熟悉的寂寞了。

夏桑沒有拒絕,她在爺爺遺體前的長案前跪下,眼前有個火盆,她拿起一疊黃色的紙錢一點一點燒起來。旁邊好像有人在議論,“看她,虧夏叔公這麽疼她,跟她哥,她母親一個樣,半點眼淚都不見,可不是白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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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姑媽性子爽利,又疼她,聽不下去了,張口斥責道:“什麽地方也亂七八糟的說什麽,老叔疼她不是應該的,就這麽兩個孩子,人孩子以後都得一個人過了,她不能心裏難過,非得跟你似的嘴上沒門?”

夏桑不曉得說她的人是誰,她只低頭燒紙錢,頓了頓想起什麽似的說了句:“你讓我去找我媽,我還是決定不去了,就在這守着吧,別的地方也沒什麽好的,要是他還回來,我就帶他去看你,他要不回來了,我就當沒這個哥哥。”

“你種的菜我不舍得給別人了,都是我的了,別怪我小氣,你親手種的也只剩下這麽點了,以後也就沒了。這裏的人都是要火葬的,明天就看不到你了,晚上要是想我了就到夢裏來找我吧,別當我是嫌棄你了,只是大半夜的你要是就這麽出來,該把親戚鄰居給吓壞了。”

夏桑低頭,抓了一把檀木沫撒進火盆裏,火苗被打壓下去,轉而冒出一些深色的帶着一種古典的香味的煙霧,夏桑歪了歪頭,幾滴水漬出現的地面上。夏桑跪坐着怔楞了一會兒才假笑道:“我沒哭,就是被煙熏了一下,真的,沒哭。”

鄰居姑媽見夏桑跪了好一會兒了,又把她扶起來,讓她回屋歇會兒,“好了好了,今天還好,從明天開始有的你累的,今天早點休息,明天好精神點送送他。”

夏桑神游了一會兒,慢了半拍才道:“嗯,好。”

夜半的時候該走的人都走了,剩下幾個膽大的本家的親戚,其實也都是些上了五十的老叔公之類的人在樓上的客房休息了,大廳的長案和神臺上點着燈,電燈是關了的,相比之下暗淡且總是受不住風而搖晃的燭光就顯得格外有氣氛。

夏桑從并不深入的睡夢中醒過來,她呆呆的躺了一會決定起來,爺爺還是沒有入她的夢,不知道是走的□□心了沒啥需要囑咐她的還是根本就沒有入夢這回事。她想了想還是掀開被子爬出來,一層一層穿好衣服走出屋子。

她的屋子就在一樓的大廳一側,走出來就能看到搖曳的燭光下陰暗的人形,夏桑走過去,在爺爺身邊坐下,嘆了口氣:“他們不讓我坐這,可我還想看看你,我怕過幾天就會忘了你長什麽樣子了。”

爺爺沒有回答,夏桑當然知道這樣才是正常的,她這樣才是不正常的。死了還能重新活一次,換了個地方,換了個世界。

“你現在和我師父一樣重要了,以前是因為死者為重,擔是現在你們一樣了。”她伸手抓住爺爺的拇指,有些懷念昨天她還能夠抓住的體溫。

“飕飕”

院子裏的樹葉發出一些聲音,夏桑握了握爺爺的拇指道:“我知道不是你,是風大。”

又嘆了口氣,她松開爺爺的手,站起來,自言自語道:“弄不好你又故意裝神弄鬼呢,不,也不算是裝了,哎,我還是看看吧。”

走到門外,正是夜黑風高的時候,冬季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樹葉的聲音反而不明顯了,院子裏種的是一棵枇杷樹,枝繁葉茂,随着風飕飕的響個不停。夏桑在門口站了好久,只能看見從大廳透出的一點點的光亮映出的幾片偶爾才能閃現的樹葉。

“哎呦,吓我一跳,你這孩子,大半夜的站這做什麽?”這是爺爺的堂弟,同村的叔公,他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氣才繼續道:“你這孩子還是太安靜了些,得活波一點,你爺爺才放心,他老和我說你太靜了,行了行了,我下來看看火燭的,沒事你就回去休息吧,別難過了,人老了早晚有這麽一天的。”

夏桑靜靜的聽他說話,等他說完了才道:“好,我就是聽到外面風挺大,出來看看。”

夏桑又回去睡覺了,叔公仔細看了看蠟燭都還夠用,撥了撥蠟燭旁邊放置的香燭,打了個哈欠也上樓睡去了。

風還是一如既往的吹着,昏暗的天幕下半點星光都不見,枇杷樹突然‘嘩啦啦’的響了一會兒,風也變得大了些,吹的窗子撞在窗子旁的牆上‘砰砰砰’的響。叔公支起身子,探出去把窗子幹脆關上了,嘴裏喃喃道:“老哥啊,你孫女我們會替你照顧的,你安心走呗。”

枇杷樹蔭裏閃過一道光,有什麽東西動了動,然後還打了個噴嚏。

第二天,上午,火葬場的靈車駛進村子,在夏桑家門口停下,司機和另一個助手都是火葬場的工作人員,他們擡進來一個狹小的棺材,至少和夏桑以前見過的那種或是大紅色或是黑紅的厚厚的木板拼接的棺材不一樣。

姑媽急急忙忙叫人去看看昨天去訂下來的公交車到了沒,又招呼火葬場的人和親戚一起搭把手把爺爺放進棺材裏,夏桑想要上去搭把手,姑媽撥開她,“小姑娘家,別碰這些,我們來就行。”

夏桑愣愣的看着他們把爺爺放進棺材裏,找了幾件爺爺的衣服放進棺材,這不是用來陪葬的,這裏沒有陪葬這麽一說,真個是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走,夏桑覺得挺好。

姑媽又找到一個在腦後挽着一個小小圓髻的老阿婆,老阿婆從袋子裏拿出一卷黃紙抱着的經卷放進棺材裏。然後棺材蓋子就在夏桑面前蓋上,夏桑想着這就再也見不到了吧。

某個叔公家的叔叔背着一個竹婁,手上拿了個鐵制的網,網裏是一把燒的旺盛的松根,夏桑的手裏被塞進了一串黃紙剪的方孔錢,姑媽把她塞進靈車的副駕駛對她道:“記得啊,過一會就撒兩片,就兩片就行了啊,別多了,一會兒回來還得撒。”見夏桑點頭,才急急忙忙到後頭去,上了後頭的公交車。

靈車開動的時候,夏桑聽到後面的公交車上想起傳統的,鄉村的樂曲,這是專門為了那些離開人世的人準備的,夏桑靜靜的聽着,過一會兒撒兩片紙錢,爺爺就在她身後的車廂裏呢。

開了近半個小時的車,到了火葬場,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在夏桑看來,就是唯一的一棟平房前有快空地,車子都在這兒停下,火葬場的人把棺材擡出來,放在平房前一個延伸出來的鐵床上,打開棺材的蓋子道:“再看看吧,一會兒就再看不到了。”他們對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語氣像是叫你地鐵到了可以上去了那樣平淡。

夏桑有些意外的驚喜,原來還能再見一面,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覺得那種‘見一次少一次’的感覺越來越深。

姑媽推了夏桑一把,接過她手裏的黃紙串,啜泣道:“去,再看看,以後就沒了,真的就沒了。”

夏桑覺得鼻子有點酸,她想她只是還是有些委屈的,就不能再等等再走嗎?她才高中,大家都說沒有開始工作的孩子都是需要人照顧的小孩子,是可以拿紅包的。她伸手在棺材裏衣服下面找到爺爺的拇指,握着它。

仿佛只是一瞬間,火葬場的人又出現了,他看了看時間道:“行了,行了,後面還有要火葬的呢,別耽誤了。行吧,就這樣了。”說着就拉出夏桑的手,合上蓋子正了正棺材的位置,然後伸手一推,夏桑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進去了,閘門在眼前一瞬間就關閉上了。

夏桑突然沖上前去,姑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急忙勸說道:“危險啊,小心,姑媽知道你傷心,舍不得,可是你得讓他好好的走,乖啊。”

夏桑直愣愣的看着那個小口子,她可以感覺到極熱的高溫騰起,淚水像是斷了線,她哽咽不成聲,白皙的臉龐上出現了一種深刻的悲涼。姑媽抱着她一起哭,夏桑卻只能夠感覺到空蕩蕩的,不知道怎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一更

O(∩_∩)O謝謝小天使們,給只有文案的時候就收了的兩位天使麽一個,(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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