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已經上課了,但裴安并沒有來。

時澗對此已經見怪不怪,這個總是精力旺盛的好友總是會被各種各樣的奇怪事情吸引,過後還會神秘兮兮的來和自己分享。

然而比起那些根本不認識的人的八卦,時澗覺得面前的治療艙看起來可能更眉清目秀一點。如果能拆開來研究那就更是美麗動人了。

被時澗以解剖的眼光盯着的治療艙沉默的伫立着,周身的綠光閃閃爍爍,映照在時澗的身上,似乎在表達着對時澗如同看拈板上的肉似的眼神的譴責。

而這眉清目秀大家夥的控制器此時就在一個白胡子老頭手上。

這裏是伊特瑞爾帝國,聯盟高校特設學院的實踐課堂上,底下乖巧站着的孩子們是已經因為日積月累的熟練而早已配對好準備做一對一訓練的學生,手裏捏着控制器的老頭自然就是他們的導師。

相比起來,這位導師的脾氣似乎比時澗還要差一些,他原本還算欣喜的表情在看到時澗那個位置的二缺一之後迅速降溫,在時澗無奈地對着他攤手之後明顯的皺眉,開始用巡視的眼光打量着在場的其他匹配學員。

按照規則,課堂模拟訓練中的配對應該是随機的。但他們都已經是二年級的學生,這門從剛剛入學就開始接觸的訓練課程對他們而言實在是再熟悉不過,而說好的随機陣容也早就被默認成了固定配對。

比起每節課都要更換一個搭檔,當然是熟悉的搭檔用起來更為順手。機器如此,人更不用說。更不用提作為特殊學員的他們,學校之中的配對極有可能延續到畢業之後的工作搭檔,那麽在學習期間找到一個最為契合的搭檔幾乎是所有特設學院學生們心中的首要任務。

這些道理大家都清楚,但大家更清楚這位白胡子的導師做事相當随性,更重要的是,他對時澗總是有特別優待。

誰也說不準他會不會心血來潮抓個同學去給時澗當“試驗品”,所有人都在心裏大喊拒絕,而臉上還要做出一片淡定默然的表情,只有下垂着不願意和導師觸碰的視線代表着內心無聲的吶喊。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訓練的大教室中仿佛一群吵鬧的陽光少年們都消失了,突然多了一群瑟瑟發抖的小鹌鹑。

而這瑟瑟發抖的同學之中,有一道目光大概是主人的情緒太過于豐富,時澗悄悄轉頭在衆人中尋找了一番,對方并沒有和他的視線直接對上,但他的心底已經浮現出了幾個名字——無非就是那幾個人,沒什麽新鮮的。

時澗看着自己的同學們日複一日愈發良好的演技,幾乎要笑出聲來:誰能想到絕對的全校第一居然淪落到這麽一個被衆人嫌棄的地步?恐怕只有治療艙能對他不離不棄了——

他難得傷春悲秋的心理活動還沒進行完,就聽到門口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我跑錯房間了!”

嗯,不離不棄的除了治療艙,還有裴安。時澗勾起唇角,看着自己閉着眼睛都能認出來的好友,邁着熟悉的歡快步伐跑了進來,在一衆人員的注目下橫穿整個訓練室,嘴裏還說着:“不好意思啊導師,我跑錯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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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胡子的老先生對着他翻了個不太明顯的白眼,蘊含着“你哪次上課沒走錯房間”的含義,卻終于将剛剛準備給時澗抓個壯丁充數的想法壓了下去,開始又一次對訓練實驗重點的重複。

時澗一邊分了心去聽老先生的講話,一邊幫自己明顯是加速沖刺過來的好友順氣,內心裏頗有一點說出去可能會被對方按着打一頓的小遺憾:“你怎麽來了?”

大概他的演技還比不上旁邊那些超會演戲的同學們,又或者是裴安實在太了解他了,立刻就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不滿的意思。

裴安從自己的随身水壺中猛灌了兩口水,才一臉“吾兒叛逆傷透我心”的表情回答他:“我都是為了你啊,大哥!你居然還不滿意!”

“噓!”意識到好友又激動而控制不住音量,時澗立刻提醒他。

然而裴安一點都不領情:“你噓什麽,你是不是嫌我阻擋你拆治療艙主板了,你要是嫌棄我就直說,下次我就繼續聽男神的八卦了,保證離這個訓練室遠遠地,讓你絕對找不到!”

他話雖然這麽說,但并沒有真生氣的意思,時澗也就裝模作樣的幫他順了順氣,嘴裏嗯嗯的答應着他,估摸着過不了十幾秒,身邊這位鋼鐵士兵就要開始講自己男神的八卦了。

然而過了半天,裴安都沒有再開口。時澗驚奇地看他,耳朵裏講白胡子導師講的內容又過了一遍,提取出了一些與衆不同的重點,旁邊的治療艙已經砰聲打開,代表着注意事項交代完畢,大家可以進入治療艙準備正式訓練了。

裴安站的地方離門更近,但他卻遲遲沒有反應,久到時澗不得不輕輕推了他一下以示提醒,他才如同剛從睡夢中清醒一般抖了下,邁步進了治療艙。

時澗跟在他身後,不由得眉頭緊蹙:這個家夥有些不對勁啊。

身為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時澗非常清楚自己的好友,裴安性格非常開朗,像個小太陽,又像個暖寶寶。雖然家境一般,但天賦不錯,人也努力,基本沒遇到過什麽特別大的困難,也很少會有什麽會讓他失落到失神的事情。

時澗雖然喜歡怼他,但到底是好友,自然跟着有些擔心。

做訓練之前還有前期準備工作,時澗想着剛剛導師特意提到的部分,雖然只比平時的提示詞多了幾個字,但一定包含着什麽意思。

他一邊仔細查看着數據,開口問:“是你男神出什麽事了嗎?”

裴安驚訝的睜大眼:“你怎麽知道?!”,他又迅速反應過來,往密閉地很嚴實的治療艙左看右看,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你也聽到他們悄悄話了?”

時澗原本只是推測,聽到這話挑起了眉毛:沒想到還真猜對了。他不知道裴安口中的“他們”是誰,但肯定也是什麽八卦愛好者。

既然是八卦,不是官方消息的話……那還是等下課再慢慢說吧。

時澗終于找到了導師話中“漫不經心”加上的提示詞所代表的地方,自信的笑綻放在臉上:這個老頭,挖了好大的坑!

他帶好了儀器,轉過身來。早早就已經躺平等着的裴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暫停了剛才的話題,深呼吸一口氣便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時澗的動作。

時澗伸出手,在接觸到好友身體的一瞬間猶豫了下,他向來對于自己是否能成功的完成訓練沒有那麽在意,畢竟全校第一的理論成績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但裴安卻總是相信他,即使這份相信的結果就是換來他一次次的失敗和失敗之後遺留給裴安的頭痛,對方卻依舊總是笑眯眯的來到每一次練習的場地。

前幾天的事情在時澗心中打了個轉,莫名的給了他一點信心。

他的思緒放飛的實在有點遠,久到裴安都不由得擡起眼發出詢問的訊息。時澗舉起手,抿着唇沖着對方點點頭,示意練習即将開始。

身為“試驗品”的裴安立刻敬業的躺好。

時澗手上的儀器接觸到裴安的太陽穴周圍,嘗試着觀察對方的精神域圖景。但是眼前是一片霧茫茫,仿佛有什麽力道在糾纏着時澗,讓他的力量根本無法穿透兩人之間的隔閡。

皺着眉努力了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時澗不想再做無謂的努力,暫停了自己這組的練習。他摘掉手套,動作輕柔的幫着好友按摩腦袋,這是他們每次精神力沖撞之後都會留下的後遺症。

裴安也已經習慣了,靜靜地坐着等待恢複。時澗揉着揉着,不由得盯住自己右手的掌心。他有些想不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完全沒有做治療師的天賦,那前幾天那次意外究竟為什麽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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