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古代宮廷1.5
燕雪風這話一出,衆人齊齊一個倒抽冷氣。
這洛王可真是無法無天了!從沒聽說皇帝賞賜還可以讨價還價、挑三揀四的!還不喜歡那兩個喜歡這個!這不是在說皇帝的眼光不如自己嗎?!
大臣們暗暗對視一眼,眼中俱是驚懼,不少人都覺得燕雪風怕是瘋了。
有些嫉妒燕雪風得寵已久的甚至已經暗暗幸災樂禍了起來,覺得這次洛王可要吃苦頭了。
出乎衆人意料的是,李延竟是沒有生氣。
穿着白色華服的男子聽了青籬的話後臉上絲毫沒有半絲怒火的痕跡,只順着燕雪風的手指看過去:“這個好?”
燕雪風笑着回:“這個身段最好。”
李延點頭,像每一個溺愛孩子的家長:“那便這個吧。”
大臣們心中一片驚濤駭浪,眼神卻是也忍不住順着看過去。
其實以李延當了這麽久的皇帝的眼光,即使只是他随手指的兩個也是這十數人中模樣生得最好看的。
燕雪風指的那個模樣自是不如那兩個好看,但就像燕雪風說的那樣,身段極好,玲珑有致、婀娜多姿,那一襲輕薄貼身的舞衣将她身材的優勢完全襯托了出來,再配上那一副清清冷冷、即使被當衆點名也只是淡淡、不見喜色的表情,倒着實是另有一番風味。
燕雪風似乎真的對這個舞姬相當滿意,竟是親自下了席,來到舞姬身旁。
男子笑嘻嘻地牽起舞姬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似是滿意至極,不禁美滋滋道:“得如此美人,真當以金屋儲之。”
說着又扭頭對李延行禮道:“多謝皇兄了。”
他方才一開始入場時都沒有這般認真隆重地向李延行禮,此時卻實實在在地行了個大禮。
周圍大臣們心中好笑的同時也在暗暗嘆氣,心中道這洛王可真是個只好玩樂的纨绔弟子。可惜燕家世代人才輩出,到了燕雪風這裏卻成了這樣,也不知燕家祖上那兩位在下面知道了會是副什麽表情,怕是能生生氣活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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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卻不為何皺了皺眉,速度極快,倒是沒人發現,接着便點了點頭應了燕雪風的禮,甚至還笑話了他幾句。
皇帝表現地毫不在意,其他人自然更不會去指責什麽。
又是一番歌舞升平。
見燕雪風帶着那舞姬回到席上,有人見一旁的蘇錦一直只低着頭用食不說話,甚至還笑着調笑了句:“洛王這就帶新人回來啦?你這不是還帶着位美人嗎?這麽快就喜新厭舊可不好。”
其實以蘇錦的身份,她随燕雪風來赴宴是沒有資格一同落座的。可方才燕雪風一來就拉着蘇錦坐在了座位上,又與她交談甚歡,談話間甚至有絲讨好意味,直像是對這女子疼得入骨了。
其他人知道這洛王爺向來特立獨行得很,只當蘇錦是他近期剛得的新寵,也就沒說什麽。
此時見燕雪風又帶着位回來,才這般開口玩笑,有的甚至開始笑起燕雪風真是會享“齊人之福”。
蘇錦沒有說話,只是仍低着頭咬着手中的糖葫蘆。
一根不大的糖葫蘆她楞是小口小口地吃到了現在,期間也不開口,不管是燕雪風盯着舞姬看還是李延賞人的時候,都從未擡起過頭,也不知在想什麽。
蘇錦正沉默着,卻突然聽燕雪風在她身邊道:“那怎麽一樣。這可是我徒兒,徒兒怎麽能用來和這些下賤女子比?”
說着甚至還扭頭吩咐身邊剛被帶回來的舞姬:“你站我徒兒身後伺候她,可一定得好好伺候,不然爺就不要你了。”
似乎剛才還拉着舞姬濃情蜜意、愛不釋手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蘇錦一愣,擡頭,正撞進燕雪風含笑的眼睛裏。
對方還沖着她眨了眨眼,很是親密的樣子。
蘇錦咬糖葫蘆的動作頓了頓,須臾後又默默低下頭去,竟是未發一言,只是捏着糖葫蘆的手指卻一時間用力到指間發白。
她只覺得初時覺得酸甜可口的糖葫蘆此時竟莫名嘗出了一絲澀味,而當初的甜蜜心情在此時回想起也顯得甚是諷刺。
然而燕雪風整場宮宴都表現得心情相當好,一直在與蘇錦輕聲耳語,連一旁新收的舞姬也不忘調笑上幾句,中途只出去了一趟。
上元宮中花燈精致,倒是頗有甜蜜氛圍,卻不知人心如何。
雖是冬末春初,然京城地處北方,氣候仍很是寒冷,加之又是夜晚,更顯寒風料峭。
幸好宮宴擺在暖閣裏,上好的銀絲木炭整夜燃着,再配上暖身祛濕的熏香,不僅半分感受不到外界的寒冷,暖閣中酒氣缭繞,甚至給人一種溫暖地幾欲昏昏欲睡的沖動。
酒足飯飽,暖氣熏人,大臣們都慢慢卸下了平日裏拘謹的皮囊,開始有些意識朦胧的,談話的聲音比之原來也大聲了許多。
幸好李延并沒有說什麽,仍面色如常地坐着飲酒。
宮宴一般會舉行到宮門下鑰之前,接着臣子們便可以各回各家,皇帝也好回宮休息或批閱奏折。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李延看着天色沖身旁的吉祥使了個眼色。吉祥心領神會,正想開口道散宴,下面卻傳來了陣陣喧鬧聲。
原來是某個大臣喝醉了酒正在撒酒瘋。
一般碰到這種情況、撒酒瘋撒到皇帝面前,皇帝就算不懲罰也得斥責幾句,但這次喝醉酒的卻是尚書令。
尚書令說起來不過是個虛職,雖是正一品,但并沒有什麽實際權力,不過是名頭聽着好聽罷了。
但這個尚書令不同。
尚書令姓傅,乃是位已歷經兩朝的老臣,從李延的父親,也就是先皇在位時就在朝中做官。他當年入仕時是那一年殿試的狀元,文采極好,哪怕到了現在在學子間的地位也是斐然的,當年還做過太傅,李延也曾得他親自教導。如今已年過花甲,李延不願意放他歸鄉,便封了個虛職讓他在京城安享晚年。
這樣一位老臣酒醉鬧事,李延自然是不會有任何重話的。
李延嘆了口氣:“來人,把傅大人扶下去休息,備好醒酒湯,吩咐下去讓下人仔細服侍着,別讓傅大人受了涼。”
吉祥自然是連連應是。
傅大人似乎是真的醉得很了,他地位高,故而原本坐的地方就與燕雪風的位置很是相近,此時醉了,竟是一直拉着燕雪風說話。
傅大人兩朝元老,平日裏最是嚴謹,旁人何嘗見過他這般模樣?大臣們覺得有趣,一個個都暗暗地注意着,支起耳朵聽他說話。
倒也是奇怪了,平日裏這傅大人不是最看不上洛王那浪蕩性子、對他最恨鐵不成鋼、連話都不願意與他多說嗎?現在醉了怎麽倒是不停地拉着人洛王說話?
衆人都支着耳朵,只聽傅大人因為喝醉了講話有些磕磕絆絆,可一開口訓人的口氣倒是與往常無異:“……整日沉迷酒色、不務正業,如何對得起你祖父、父親?……燕家幾代忠良,怎能出你這個纨绔?……美色誤人,不能沉迷……皇上對你期望如此重,這般纨绔模樣怎對得起他……”
衆人聽了都有些啼笑皆非,心中暗道這傅大人怕是平日裏教訓人教訓慣了,又對洛王不滿已久,此時醉後嘴裏翻來覆去的竟都是教訓他的話。
洛王平日裏最愛飲酒,偏偏酒量還不好,宮宴進行到現在,也是早就醉了。
此時他正無奈地坐在位置上聽着尚書令絮絮叨叨,臉皺成了一團,似乎在心中思考要怎樣才能讓這個說個不停的老家夥閉嘴,偏偏酒醉的腦子又不清醒,半點辦法也想不出來。
看着倒也是有趣。
傅大人經過長篇大論的論述,教訓的主題已經從燕雪風這樣對不起燕家祖父、父親,進展到了他對不起皇家、對不起皇帝的器重。
在傅大人這樣為皇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臣子心中,皇帝自然是高于一切的。哪怕皇帝對你不好,做臣子的都應該以德報怨、盡心盡力,何況皇家對燕雪風這樣好?
傅大人絮絮叨叨地論述了好半天李延給燕雪風的恩典,一邊敘述還一邊指責燕雪風在這樣的情況下竟不知報效,整日只知招貓遛狗,實在是不像話?
皇帝給了你多少東西,你怎麽能一樣不給?
燕雪風:“……”
燕雪風愁眉苦臉,良久才道:“這不是我有的皇兄都有,我即使送上了皇兄也看不上嗎?否則我一定雙手送上。”
臺上的李延聽到這裏,竟是突然開口:“雪風既然這樣說,朕看你身邊這徒兒不錯,可是你培養的暗衛?朕身邊正缺一個可培養的好的暗衛苗子,雪風想來也不缺這一個暗衛,不知可否割愛?”
衆人原本正看熱鬧看的高興,李延這話一出口,衆人皆是一愣,蘇錦的臉瞬間就白了。
按照大昭律法,王爺是可以擁有自己的暗衛的,只是數量只能是一,多了便有謀反之嫌;皇帝身邊的暗衛卻是不計數的,想培養多少就培養多少。
自本朝開朝以來只有皇帝給王爺賞暗衛的,何曾有過皇帝向王爺讨要暗衛的?
而且皇上剛才那句“雪風想來也不缺這一個暗衛”是何意?可是在指說洛王有謀反的意思?
一時之間暖閣裏的氣氛霎時冷凝了起來。
不少大臣霎時出了一身冷汗,酒都被吓醒了。
燕雪風沉默了許久,半晌後才開口。
男子說話的時候有些磕磕絆絆,似乎還未酒醒:“臣弟就只這一個徒兒,皇兄那麽多暗衛,怎麽還要來搶弟弟的?”
這話說的竟有些撒嬌的意味,似乎想要以此将這話題翻過。
李延卻繼續道:“朕可剛給雪風送了個美人,現在只向雪風要個徒兒雪風都不給嗎?那朕可要把那美人收回去了。”
“……”燕雪風這回沉默了許久,很久後他才擡眼。
只見男人仔仔細細将身後的舞姬和身旁的蘇錦打量了遍,似乎在思忖留下誰比較合算。
蘇錦不知為何覺得燕雪風看過來時眼神竟是無比清醒的,似乎根本沒有喝醉的樣子,霎時就讓她一身冷汗,忍不住用手緊緊地攥住了身上的裙子。
她突然有些害怕聽到燕雪風的回答了。
可燕雪風的聲音還是直直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男人的聲音裏帶着絲酒醉未醒的笑意,他用柔柔的眼神看着身後的舞姬,道:“那弟弟還是選這個吧,這個生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