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現實世界
青籬和望鄉在修真界睜開眼睛的時候, 望鄉還有些沉浸在上一個世界中出不來。
兩人仍舊身處于之前的那個房間裏。
今日天氣很好, 黃泉谷這地方四季如春,溫暖得很。
房間一旁的窗戶正打開着, 溫暖和煦的陽光混雜着悅耳的鳥鳴從窗戶裏溜進來, 有清風吹來, 空氣裏似乎有股青草的清香。
望鄉的記憶還停留在上個世界謝景同死前的漫天飛雪裏, 此時乍然到了如此溫暖如春、生機盎然的地方, 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女子坐在椅子上呆愣了許久, 直到面前突然被擱下一杯茶,才恍然驚醒。
被擱在面前的茶碗青玉材質,上面沒有任何花紋, 純色的青玉瞧着溫潤得很。
青玉茶碗上方冒着袅袅白煙,清淡的茶香飄了滿室。
搭在青玉茶碗上的手指白皙如玉、纖細修長, 指間卻有着一層薄薄的繭,讓這雙手在好看之餘又多了一層危險的感覺。
順着豔紅的衣袖往上看去, 是青籬那張風神俊逸、俊美過人的臉。
青籬将茶碗在望鄉面前擱下,便伸手取過自己面前的那一杯, 一邊飲茶, 一邊擡眼看向望鄉。
男人一頭墨黑的長發被玉冠整整齊齊地束着,擡眼看過來時一雙鳳眼眼睫微斂, 風華過人的同時又氣勢驚人:“近段日子辛苦望鄉了。趁着現在還未進入下一個世界, 我放你三天假, 你想去哪裏玩都可以, 所用的靈石回來我給你報銷。”
望鄉神色恍恍惚惚地看着青籬, 所有的神志還停留在之前的兩個小世界裏,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望鄉忙擺手道:“不敢不敢,靈石我自己有、我自己有。”
說着又擡頭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青籬,見他眸色清正不似在跟自己開玩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與青籬道別後腳步匆忙地離去。
說真的雖然這些日子青籬都對她态度很是溫柔,但到底青籬黃泉谷谷主的名聲擺在那裏,望鄉也不敢太過造次。
短時間還好,時間長了難免有種無法喘氣的窒息感。
尤其是這兩個世界的事情……
現在青籬竟然開口給自己放了假,望鄉自然是再開心不過。
女修腳步不停地朝外走去,似是心中已經有了明确的目的地。
單獨留在房內的青籬神色不變,男人慢條斯理地将自己杯中的茶喝盡,在心裏估摸了一下以望鄉的腳程此時應該差不多該快到目的地了,才放下茶碗,站起身來。
男人整了整自己的衣擺衣袖,伸手撚了個法訣。
下一秒,青籬的身形瞬間消失在房間裏。
隐了身的青籬跟在望鄉身後,看着女修一路腳步不停地很快到了某座山門底下。
望鄉與門口值班的弟子通報了自己的身份,順利地進了山門。
青籬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看。
果然,是定天宗。
青籬的目光在定天宗威嚴磅礴的山門匾額上停了數秒,随即卻是垂下眼,面色不變地跟着望鄉走了進去。
望鄉似乎不是第一次來定天宗了,女修對定天宗的各處路線顯然很是熟悉,行走腳步并無遲疑。
青籬跟在她身後,一路上碰到不少定天宗的門中弟子,但他修為高,并無人能發覺在望鄉的身後竟還跟了個人。
望鄉到了定天宗靈劍峰的主殿,卻沒有進入主廳,反而是腳下拐了個彎,進了後方的副廳。
靈劍峰乃是定天宗的主峰,峰主便是定天宗宗主趙千苦。
這地方以前青籬還在定天宗時常來,因此對這裏很是熟悉。
如今五百年過去,這裏倒仍是過去的老樣子。
望鄉進了殿內,青籬不好再跟進去,但他對這地方再熟悉不過,便腳下一轉,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竟是直接走到了副廳的側方。
這裏有扇窗戶,青籬往日裏來這地方不知道來了多少次,自然知道趙千苦向來不愛關這地方的窗。
透過這扇窗,能将副廳裏面的場景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副廳裏很是熱鬧。
除了宗主趙千苦,鑄劍峰的峰主陳千海、洗劍峰峰主沈千雪、問劍鋒峰主羅千無也都在場。
定天宗一共只有五峰,卻是除了持劍峰峰主暮千崖,其他四峰的峰主竟都在場了。
除了這四位,副廳裏還坐着一個女修。
青籬盯着那女修看了會,卻是一愣。
這女修他也認識,分明就是那神意門的門主、亦即使望鄉的師尊。
望鄉進了副廳,見到廳中有這麽多人也是一愣。
她先是給自家師尊見了禮,還未來得及向其他人見禮,就被急匆匆地打斷了。
打斷她的是問劍鋒峰主羅千無。
羅千無語氣有些焦急,也顧不得什麽禮數,開口邊問:“如何?”
望鄉遲疑了一瞬,躬身道:“進行得很順利,青……黃泉谷谷主并未生疑。”
廳中衆人聽了她這話,一直萦繞在眉間的焦急才終于散了去,臉上都帶起了笑。
趙千苦看着望鄉,撫了撫自己雪白的胡子,語氣溫和地道:“好好好!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小友放心,待一切順利結束,定天宗必定不會虧待了小友。”
說着也轉頭看了身邊神意門門主一眼:“也定不會虧待了神意門。”
“若不是這次神意門願意相助,我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陳千海也開口,“神意門的這次恩情,定天宗永記于心。”
神意門門主卻是眼睛不擡地道:“你們要記得你們答應過我,這次我神意門幫助你們,但所做的事不能對青谷主造成傷害。他當年有恩于我,我不能幫着別人害他。”
“自是不會。”趙千苦應道,說着卻是一聲嘆息。
說到青籬,衆人方才還很是激動的神态終于冷寂下來,莫名的都有了種喟嘆的意味。
衆人神色各異、心中思緒萬千,也不知都在想什麽,因此沒有發現在聽到自家師尊這句“所做的事不能對青谷主造成傷害”的時候,望鄉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衆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話題,雜七雜八的,不過是些應承話。
青籬在窗邊又聽了會,确定接下來他們應該不會再聊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青籬有些興致缺缺地用手指在窗臺上敲了敲,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左右他這次來這裏,真正最感興趣的已經知道了。
果然自己猜測的沒錯,望鄉确實是與定天宗有所聯系。
只是卻不知道定天宗這次如此大費周折,為的又是什麽?
自己身上,難道還有什麽是能讓定天宗有所圖謀的嗎?
青籬想着眼神沉了沉,他此時已經走到了定天宗正殿的殿前。
青籬擡眼看了正殿一眼。
定天宗身為修真界正道之首,山門自是巍峨大氣,讓人一看便覺正道氣勢撲面而來。
如今這堂堂正道魁首竟如此費盡心思地設計自己這個他們根本看不上眼的“叛門之徒”……到底是又想幹什麽?
青籬勾唇嗤笑了聲。
他仗着自己隐了身、修為又高,沒人能發現自己,便一邊走一邊沉思。
等他回過神來擡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竟然是下意識地走到了一個分外熟悉的地方。
眼前的山門積雪茫茫,一眼看去,只見皚皚白雪。
卻顯然是……持劍峰。
定天宗五峰,只有持劍峰,這樣終日積雪。
青籬站在持劍峰山門前,眼中終于起了些波瀾。
這地方他實在是過于熟悉。
他在這地方生活了兩百多年。
兩百年。
便是修士,一生又能有幾個兩百年?
便是青籬,他今天其實也未滿八百歲,當初在持劍峰的那兩百年……占了他漫長生命的四分之一。
一無所有的凡人被仙人帶回了門派,用兩百年的時光将他精心雕琢,成功讓他将這地方當做自己心中最重要的家園。
可後來……
青籬垂下眼,意義不明地笑了笑,也不知在想什麽。
他正想轉身離去,轉身時的眼角餘光卻突然看到不遠處的一抹東西。
青籬的動作停住了。
随即卻是改了腳下的方向,擡腳慢慢地朝那裏走去。
眼前的院落實在是過于熟悉了。
熟悉得讓他一時間竟有些想落淚的沖動。
不管是青磚黛瓦的小屋,還是屋前綠意盎然的院子,甚至是院子正中間那棵巨大的樹木,猶仍和當年一樣。
這是他從前居住的院落。
持劍峰上終年積雪,但青籬是雷火系異能,最是不喜寒涼。
這個小院是暮千崖當年特意為他開辟出來的,也是整個持劍峰上僅有的一抹綠色。
當年多少峰主弟子對他這個院落羨慕嫉妒得不行,直說峰主真是偏心,只這樣對自己徒弟特殊照顧、卻不管他們的死活。
青籬在很長時間裏都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裏的一切了。
可當他重新站在這院子裏的時候他才恍然間發現,他怎麽可能真的忘得了。
這裏熟悉得……他哪怕閉着眼睛也能知道各處是什麽東西。
這是他曾經的……家啊。
這裏竟還留着嗎?
他還以為……
青籬的眼神一時間竟是劇烈顫動。
他伸出手,像是想觸摸一下眼前老樹熟悉的紋路,可手還未放上去,卻聽一旁房屋的門突然打開了。
青籬一愣,轉頭看去,卻在看清來人時瞬間楞在了那裏。
是……暮千崖。
其實原本以青籬的修為,有修士在周圍他不該感受不到。
但一來他此時正心情激蕩,二來暮千崖畢竟修為與他平齊、與其他修士不同。
當然最重要的是……青籬也實在沒想到,暮千崖此時竟會在這裏,這才沒有第一時間發覺。
暮千崖以前确實也是極喜歡有事沒事就來青籬的院中,青籬那時都習慣了。
若某次他歸家時沒在自己院中看到暮千崖,他才該覺得奇怪。
可現在……
距離他離開定天宗已經五百年,暮千崖為何還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當年他叛出定天宗時,與暮千崖可謂是鬧得不可開交、恩斷義絕。
兩人間其實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半分情誼。
卻說暮千崖。
暮千崖走出房門的時候便感覺到這院落裏似乎有人。
男人眼神一寒,竟是還未看清來者是什麽人,便一揮袖,一道法印直接沖着來人迎面而去。
白衣的劍修眉眼含霜,揮袖擡手間便是千鈞之力。
雷厲風行、出手狠辣,确實是傳言中那個定天宗持劍峰峰主的做事風格。
暮千崖身為正道之首,修為之高深自然不可言說。
他這随意的一袖,放在別的修士那可是也許盡全力也不能抵擋的。
當然,青籬自然是不在這“別的修士”範圍裏的。
他如今的修為和暮千崖平齊,若他想抵擋,自然不會是難事。
可男人擡眼看了那迎面來的法印一眼,眼神閃了閃,卻是瞬間就看穿了這道法印是什麽。
他畢竟曾與暮千崖朝夕相處兩百年,對他自然是在熟悉了解不過。
紅衣的修士唇角勾了勾,竟也不抵抗,反而洩了力道、懶洋洋地靠在了身後的大樹上,任由法印迎面而來。
法印沾身,道光一閃,瞬間便結成了一道黑色鎖|鏈鎖在青籬兩手手腕之間。
暮千崖使的這一道法印叫做“捆仙索”,是定天宗的基本法術之一,門中弟子入門之後基本都要學習。
是一道專門用來對付修士的法訣。
被捆仙索鎖住的修士會被封印全身所有的修為,會變得與凡人無異。
捆仙索的外在表現形式便是青籬腕間的這一道黑色鎖鏈,這鎖鏈由修士靈力結成,修為比施術者低的修士被捆仙索鎖住之後是無法掙脫這鎖鏈的。
修為一被封印,青籬的隐身術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男人的身形便瞬間顯現了出來。
青籬這院落四季如春。
頭頂的古樹年歲已久,生得枝繁葉茂、枝丫橫生,将這一方小小天地襯得綠意盎然。
此時是午後,陽光正好。
明亮的日光從嫩綠的樹葉縫隙間落下,在地面以及斜斜在樹下的人身上投射下一片斑斓的印記。
站在樹下的男人穿着一身豔紅色的法衣華服,衣擺衣袖間紋路精巧細致,腰間纏着赤玄相間的腰帶,将他的身形愈發襯托的筆直挺拔、如松如竹。
男人一頭墨發被玉冠仔細束起,劍眉下的一雙眼睛正擡眼朝他看來,有陽光落在他的眼裏,光華流轉,竟是說不出的風華過人。
青籬斜倚着樹幹,他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腕間封印着自己修為的黑色鎖鏈一樣。
他甚至還低頭慢條斯理、動作優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青籬擡眼看向暮千崖,在一地的樹影下慢吞吞地開口道:“師尊。”
語氣輕柔,一如經年。
他的唇邊甚至還帶着點溫柔的笑意。
只可惜,那一雙看過來的眼裏,分明滿是血色殺意。
暮千崖站在房屋門前,一時竟完全楞在了那裏。
有微風吹來,吹起樹下落葉,也将屋內挂在牆壁上的畫吹地飒飒作響。
若青籬在屋內,一定能認出這幅畫。
畫中唯一男子,一身藍衣色近天色,正手持玄鐵劍,側倚樹幹而笑。
眉眼溫柔含笑,笑容澄澈清潤。
萬千風華落紙上,一筆一劃情意深重。
那畫中之人,卻分明是青籬。
他在樹下看過來,眉眼彎彎,一雙眼裏的親昵笑意清晰地隔着時光仍能感受得到。
那滿地的樹影斑斓,倒與此刻分明如出一轍。
時光流轉,百年而已,舊物仍在,故人卻已完全變了舊年模樣。
曾經,五百年前,修真界中所有人都知道,暮千崖有一個極為心愛的徒弟。
他把他從凡人界帶回來,日日細心照料、精心教養。
他為他尋來最适合他的心法法術,為他求來最契合的法物寶劍。
暮千崖将青籬當做自己心尖尖上的那塊肉般疼寵。
常年不問世事、無心無情的劍修,開始學會了何為心疼。
他舍不得他苦,舍不得他痛,舍不得他累。
他為他鋪設好一切,為他擋住所有可能的危險,為他尋來所有他可能感興趣的東西。
青籬偶爾受一點傷,可能他自己還沒覺得怎樣,暮千崖卻已經覺得心疼得入骨。
他是他所有柔情所系。
不敢求,不舍求,不忍求。
後來……
暮千崖的眼前又出現了五百年前持劍峰的那場大火。
藍衣的劍修渾身是血,他腕間鎖着副黑色鎖鏈。
那把暮千崖親自尋來贈與的玄鐵劍已經被折成兩段,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
四周都是烈火和鮮血,灼得人渾身疼痛。
不遠處似乎有人在哭泣或者怒罵,但暮千崖并不能聽清。
他只看到眼前青籬那對血紅的眼睛,他的眼裏倒映着自己猙獰的面容。
藍衣劍修掙脫不得,咳嗽時帶出唇邊一縷縷的鮮血。
青籬伸出手,手中緊緊握着暮千崖的劍,用力将劍身一點點得刺|進自己的胸膛。
“師尊,你殺了我吧。”藍衣劍修擡眼看向壓在自己身|上的白衣劍修,語氣幾乎是平靜的,“你殺了我吧,徒兒求您了。讓我留下……這最後一點尊嚴。”
“殺了我,您也能得到您想要的。”
當年的持劍峰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回到洗劍峰上的沈千雪呆呆地坐在石桌旁,思緒卻不由得回到了五百年前。
持劍峰上的一千多名弟子,确實不是青籬殺的。
卻也确實是因為青籬而死的。
五百年前,青籬是青家後人的消息不知怎麽就在修真界流傳了出來。
人心最當不得考驗,修真界那些個名門正派、開山老祖知道了這個消息,竟是一起圍上了持劍峰,想要捉了青籬殺了煉藥。
那時正逢暮千崖閉關修煉、正在緊要關頭,那些大佬們阻隔了持劍峰與其他五峰,定天宗的其他人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峰中只有持劍峰的一千零五名弟子。
持劍峰的峰中弟子與青籬感情極好,他們為了護住青籬,戰至最後一刻也不曾後退。
可一峰的弟子即使一起加起來,也不是那些開山老祖們的對手。
那日持劍峰上的鮮血幾乎将山門都染紅了。
大佬們殺光了一峰的弟子,幾乎殺紅了眼,卻怎麽也找不到被峰中弟子藏起來的青籬。
他們知道耗時已久,正咬牙切齒,卻突然感到一道淩厲的劍氣向整個山峰壓來,直将他們壓得吐出血來。
是暮千崖,他在閉關中感性到了這件事,強行出了關,第一件事便是放出劍氣威懾他們。
大佬們氣得牙癢癢,卻毫無辦法——沒人敢與暮千崖當面對陣,更不敢讓暮千崖知道自己殘殺了他峰上的弟子,只能快速地隐了身形,遁逃而去。
青籬從藏身處掙脫出來,他此時受傷已經極為嚴重,搖搖晃晃地走到持劍峰山門正中。
四周靜悄悄的,往日裏與自己說笑玩鬧的師弟師妹們,都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屍體,躺在血泊裏。
青籬看着這一地鮮血,幾乎站不穩。
他踏過一地鮮血,跌跌撞撞地朝暮千崖的洞府走去。
幾乎失了自保能力的藍衣劍修執意去尋自己的師尊,可當他好不容易走到暮千崖洞府,一擡眼,看到的卻是白衣劍修猙獰而血紅的眼睛。
暮千崖确實是及時從閉關中掙脫出來、救了青籬一命。
可卻因為強行出關,而走火入魔。
而走火入魔的人……能有什麽理智呢?曾經一切的小心翼翼、不忍心,都化為了子虛烏有。
“您怎麽知道的?”望鄉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看着沈千雪道。
“當時那些人離去後屏障消除……我趕了過去。”沈千雪垂眼輕聲道。
望鄉又咽了口口水。
她仿佛從沈千雪的這句話裏猜測出了什麽:“您……沒阻止?”
沈千雪沉默半晌,終于嘆氣道:“千崖他走火入魔……若不安撫他,對整個修真界而言都是災難。”
“是我們定天宗……對不起他。”
沈千雪說着,眼前卻是又出現了當年青籬看到她出現後瞬間亮起來的眼睛……和看到她呆愣片刻轉身離去時那雙瞬間變得血紅的眼睛。
修真界中人都說黃泉谷谷主青籬因修魔冷漠嗜血,可也許只有她才知道也許當年的青籬不是轉修魔道,他也是……走火入魔了吧。
望鄉沉默下來。
她在這瞬間終于明白——為什麽當全修真界都在讨伐青籬的時候,只有定天宗的這幾個峰主卻從來不讨伐他,當其他門派圍攻黃泉谷的時候,他們甚至會出面制止。
現在想來,那些傳言裏定天宗和黃泉谷不共戴天的傳言所說的依據,确實都是黃泉谷對定天宗單方面的恨意。
她也終于明白,當初青籬說那句“你以為定天宗對我很好、暮千崖對我恩重如山”時唇邊的冷笑是什麽意思。
望鄉:“那後來……”
“沒有。”沈千雪輕聲道,“他受不了便自殺了。”
“你之前不是問我要如何在短短五十年的時間裏從元嬰期修到大乘期嗎?”
“其實很簡單,青家修士,身死之後以自身血肉、本命法器重塑肉身,若沒有成魔,便可大幅度提升修為。”
“烈火灼身,肉身重塑,正好需要……五十年。”
之前的某個小世界裏。
望鄉看着被青籬弄到幾乎神智錯亂的女主,有些不忍心地道:“谷主你有些同理心啊,這樣太過分了,女主受不了的。”
她小聲嘀咕:“難怪這麽多修士都說您不是人。”
彼時青籬正在擦着方才染了鮮血的寶劍。
男子的動作慢條斯理的。
青籬擡了擡眼,竟是笑了笑:“是嘛,我又不是人,能有什麽同理心?”
男子說這話時挑了挑眉,眉眼淩厲俊美,正在擦劍的手指白皙修長如玉,好看得不似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