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古代武俠1.11

第二日果然下起了雨。

南方夏季梅雨時節的雨, 總是淅淅瀝瀝的, 連綿不休, 讓人沒來由得覺得渾身黏膩不爽。

葉呈醒來的時候, 天色因為下雨的原因很是陰暗。

他坐在床上發了會呆,一時竟有些分不清此時究竟是白日還是黑夜。

葉呈在床上坐了會,轉頭去看睡在自己身邊的沈瀾洲。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裏衣,正眉眼安詳、呼吸平穩地睡在自己身邊。

葉呈屋裏的床榻上鋪的是淡藍色的床單枕套。

沈瀾洲一頭墨發在床單上鋪了滿塌, 墨色的頭發襯着淡藍的床單,莫名讓人覺得心安。

沈瀾洲睡得很熟,他正側着身子、面朝着葉呈躺着。

葉呈是習慣穿白色裏衣睡覺的。沈瀾洲與他靠的近,兩人的衣袖便不可避免地糾纏在了一起。

柔軟的衣料相互纏繞,竟有些難舍難分的感覺。

葉呈看了沈瀾洲許久, 半晌後終于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沈瀾洲額上的發。

可惜今日沒有太陽,不然這一幕看着定然更令人心動。

葉呈伸出手撫了撫沈瀾洲頸間的吻|痕,沈瀾洲睡得很沉,男人的眼下甚至還帶着幾分疲憊。

昨夜葉呈在聽到沈瀾洲那聲無意識的“少眠”之後,其實做的挺過分。

沈瀾洲舊傷未愈,又中了木纏之毒, 神志恍惚之下自然應付不了他。

葉呈想着昨夜的事情, 眼眸沉沉地垂眼看了沈瀾洲許久。

半晌後他終于慢慢勾唇, 笑了笑。

白衣的男人慢慢地俯下身,一手伸在沈瀾洲枕邊, 就着這個姿勢, 輕柔地親了沈瀾洲一下。

動作間幾許柔情、幾許深情, 無可言說。

沈瀾洲。

葉呈在心中輕念着這個名字。

沈瀾洲到底還是武功高強,有人這樣接近他,他必然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玄衣男人的眼簾顫了顫,在葉呈的注視下慢慢睜開眼。

興許是太過勞累,興許是木纏之毒的後遺症。

沈瀾洲醒後看着床頂呆愣了片刻,才慢慢回過神來。

“葉兄?”沈瀾洲眨了眨眼,看向壓在自己身上正緊緊抱着自己的男人。

他的嗓音嘶啞得厲害,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有氣無力的,然他還是在看到葉呈之後嗓音低啞地笑起來。

沈瀾洲伸出手,就着這個姿勢亦抱住葉呈。

“怎麽了?”沈瀾洲道,喑啞的聲音裏滿是溫柔的笑意,含笑的句尾莫名就有種撩人的意味,“葉兄怎麽一大早就這樣黏人?”

“……嗯。”葉呈抱着沈瀾洲,垂下了眼睛,輕聲地道,“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

所以我絕不允許你喜歡上別人。

葉呈垂下的眼眸裏極快地閃過一絲暗色的光。

……不管用什麽手段。

*****

這一日的沈瀾洲怎麽……似乎有些萎靡不振?

是錯覺嗎?

這日葉呈和沈瀾洲自從一齊出現在神拳門的大廳裏之後,衆人的眼神便忍不住頻頻朝沈瀾洲的身上看去。

其頻率比昨日更甚。

玄衣男人衣衫整潔,一身華服襯得他脊背挺直、器宇軒昂,眉眼淩厲俊美,眼波流轉間一片風流。

該是如常的氣勢驚人的模樣。

可他此時坐在那裏,卻是一臉的慵懶。

沈瀾洲一身撐着太陽穴,懶洋洋地連打了幾個哈欠,一雙鳳眼也至始至終都微斂着。

其他人在廳中讨論,他也沒有向往常一樣不動聲色地聽着,反而顯得很是興致缺缺,直像是沒睡醒一樣。

“沈教主這是……沒睡好?”游不為目光頻頻朝沈瀾洲處看去,見他這幅沒了骨頭的樣子,終于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是昨晚沒休息好嗎?”

“可是我神拳門有哪裏招待不周?”游不為不放心地小心詢問。

“嗯?”沈瀾洲聽到游不為的問話,神志終于清醒了一點,“與游門主無關,神拳門招待得十分周導。”

沈瀾洲說着又打了個哈欠,終于将自己半睜不睜的眼睛睜開了,笑了笑道:“游門主不必憂心。”

“那就好,那就好。”游不為道。

他擡眼朝沈瀾洲處看去,正看到聽了他話之後的葉呈在看了沈瀾洲一眼之後,伸手取過身旁茶幾上的茶壺,親手給沈瀾洲倒了一杯清茶遞到沈瀾洲的手裏。

白衣刀客面容冷淡,這一套動作卻是做得行雲流水,細節處甚至還十分小心細致。

游不為親眼看到葉呈在把手中茶杯遞給沈瀾洲之前還用手背試了試溫度,确定沒問題了才把茶碗塞進沈瀾洲的手裏。

葉呈天山派高徒、正道魁首,終日待人冷漠無情,好像整個天下都不放在眼裏似的。

衆人何曾見過他這樣伺候人,還伺候得這樣心甘情願?

一時廳中不少人都一臉驚詫地張大了嘴,連剛才在聊的話題什麽時候停了都不知道。

被伺候的主角沈瀾洲卻仿佛一點都沒覺得不對。

男人動作十分順手地接過了葉呈遞過來的茶碗,拿到面前低頭喝了一口。

兩人配合得簡直分外默契。

好像這般動作在兩人間已經發生了無數次了一樣。

看來這兩人的關系确實……

游不為拿起手邊的茶碗,亦低頭喝了一口茶水,垂下的眼簾正好遮住了男人在那一瞬間眼中閃過的深意。

廳中其他人自然也是表情各異。

驚詫的、嫌惡的、不能接受的俱有,但都一一斂了思緒,無一人表現出來。

“二位的感情看起來真好。”一直坐着不說話的浣花派掌門沅靈子看了沈瀾洲與葉呈一會,突然開口道,“看起來似是相識已久?”

女子的聲音清靈婉轉如黃莺,沅靈子這話說得柔和,說話時亦是滿眼笑意地看着沈瀾洲與葉呈二人,配着她的年齡相貌,像是個初入江湖的女子一時好奇才有這麽一問。

“我們……”沈瀾洲聽了沅靈子的話,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回答什麽,話到嘴邊話頭卻突然一頓。

沈瀾洲皺了皺眉,突然發現這個問題的答案自己竟然有些記不清。

自己的記憶……為何這樣混亂?

沈瀾洲眉頭微皺,正在心中思索,卻突然聽身邊的葉呈開口。

“我與瀾洲今年三月相識。”葉呈道,男人的聲音似乎有些冷,瞬間打斷了沈瀾洲的思緒,“沅靈子掌門問這個做什麽?”

說着葉呈冷着眼看了沅靈子一眼。

葉呈素來冷漠,平日裏就常令人覺得冷淡,此時這般刻意冷着眼的樣子更是顯得他極為冰冷。

讓人見了便有些生畏。

一般人面對葉呈這樣的眼神,哪怕是個七尺大漢,只怕也會忍不住抖上三抖。

沅靈子聽了葉呈的話卻是笑容不變:“小妹只是心下好奇,這才随口一問罷了,惹得葉前輩不快,倒是小妹的不對的。”

沅靈子說着低頭作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個貌美的女子這樣示弱,葉呈若再說什麽,便是他的不是了。

葉呈眉眼間的冷色仍未褪下去,卻好歹是不再說什麽。

游不為見狀松了口氣,又說了些別的什麽,不外乎是些蝶衣客案件的最新進展。

畢竟這些人齊聚在這裏,都是為了蝶衣客一案。

近日蝶衣客并未繼續犯案,因此讨論很快就結束了。

葉呈向來性子冷,讨論結束後也不喜歡再留下來與他人談話,向來都是結束就直接走的。

葉呈離開了,沈瀾洲一個邪道之人待在這裏也是尴尬,見葉呈走了幾步之後便停在原地轉過身來看他,沈瀾洲笑了笑,便也起身随着葉呈離開。

兩人身影一消失,廳中的讨論聲瞬間更為熱鬧。

聊得卻都是關于葉呈和沈瀾洲的話題。

“掌門?掌門?”浣花派的某位女弟子見沈瀾洲和葉呈離開後,沅靈子一直皺着眉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心中奇怪自家掌門這是怎麽了,便出言輕喚了兩聲,“掌門您這是在看什麽呢?”

“沈教主和葉前輩關系……”被連喚了幾聲,一直在發愣的沅靈子終于反應過來。

沅靈子的目光從門口的方向轉回來,便聽到身旁小徒兒在輕聲地道:“是啊,他們兩位竟然是這種關系,我們之前可都沒想到。”

“是啊。”沅靈子想到方才沈瀾洲坐在這裏時恍惚的神色,還有她在不經意間看到的沈瀾洲脖頸間的那些痕跡……

“可真是……誰能想到呢。”沅靈子說着垂了垂眸,語氣仍是如常的柔和,可垂下的眼睛裏卻極快地閃過了一絲冷意。

*****

葉呈和沈瀾洲居住的院落靠裏,距離大廳頗有一段距離。

路途中間還會經過神拳門院內的小花園。

雨還未停。

葉呈和沈瀾洲并肩在連廊下走着,廊外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廊下卻是滴雨不落。

“江南地方的莊園設計得就是好,即使雨水連綿,人在園中走也不會濕了鞋襪。”沈瀾洲看着廊外被雨水打濕的青石小徑,笑着跟身邊的葉呈道,“看得簡直讓人羨慕。”

“我在西杭府郊外也有一座莊園。”葉呈看了眼身邊似是極為羨豔的沈瀾洲,道,“瀾洲若喜歡,可随時去住。”

“葉兄如此財大氣粗,沈某之前沒發現可真是有眼無珠。”沈瀾洲聽了眼帶笑着看了葉呈一眼。

“久聞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的風景這幾日已經看了,再加上杭州的景色,也算是……”

沈瀾洲正笑着跟葉呈說話,說着說着視線無意識地朝花園處一掃,本還要再說什麽,此時卻突然頓住了話頭。

沈瀾洲看着前方,竟是連腳步都停了下來。

葉呈看他這樣,心中一個咯噔,也随着沈瀾洲的視線擡眼過去。

果然,就見花園另一側的連廊處,有一身穿白色衣裳的清秀男子正緩緩走來。

游家花園做的是對稱設計,花園兩側各有連廊,遙遙相對,越過花園內重重綠植,正好能看到對面連廊內的景象。

葉呈一看到對面連廊內的身影,臉色便瞬間沉了下來。

在對面的,分明是蘇少眠。

蘇少眠并不參與蝶衣客的案子,因此方才并不在大廳。葉呈本還在為今日見不到他了而松了口氣,未曾想此時卻在這裏遇見了。

蘇少眠手裏正端着個托盤,盤中放着一壺新茶和幾盞糕點。

他想來是剛從府外回來。

蘇少眠的白衣上沾了些許的淤泥,額上亦有星星點點的汗珠,臉色紅撲撲的,眼睛亦是明亮。

蘇少眠生得清秀,這般模樣在他這不僅不會顯得狼狽,反而令他整個人顯得明媚不少。

簡直一眼就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葉呈沉着臉朝身邊的沈瀾洲處看去,果然就見沈瀾洲此時正怔怔地看着蘇少眠。

他愣愣地看着蘇少眠,臉上似乎有些許迷茫,可那眼中一瞬間湧起的迷戀卻是真實。

葉呈的眼神瞬間就冷了下來。

即使吃了木纏果實,忘了他,再見到時還是這樣嗎?

葉呈的雙手猛得握拳,用力大到連指甲都陷進了肉裏。

葉呈看着這一幕,剛才與沈瀾洲說話時眼裏帶上的溫情慢慢沉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寒的冷意。

葉呈看了沈瀾洲一眼,目光沉沉。

他看着沈瀾洲無意識地、呆呆地看着蘇少眠的樣子,突然一伸手,伸手将沈瀾洲推着按在了連廊衆的柱子上。

用力極大。

沈瀾洲吓了一跳。

他方才思緒恍惚,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覺得那連廊對面的男人讓他覺得分外眼熟,眼熟得甚至讓他覺得……心髒驟然劇跳。

再加上沈瀾洲此時極為信任葉呈,并未防備他,葉呈突然出手,他竟是完全沒反應過來。

待他思緒回來,擡眼去看葉呈時,卻突然感覺自己的唇上一陣溫熱。

沈瀾洲猛得睜大了眼。

是葉呈親了上來。

雖然兩人是戀人,更親密的事情也已經做過的,但光天化日之下葉呈突然把他按在廊下親,還是讓沈瀾洲有些措手不及。

尤其是……不遠處的地方還有人在經過。

花園是對稱的。

從自己這次能看到對面連廊,那從對面連廊定也能看到自己這裏……

沈瀾洲的瞳孔猛得縮了縮。

他也說不清自己在那一刻心中突然湧起的慌亂是什麽情況,沈瀾洲竟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像是想推開葉呈。

葉呈擡眼看了他一眼。

沈瀾洲看到那一瞬間,男人的眼裏似乎極快地閃過了一絲厲色。

接着,葉呈的動作不僅沒有停止,反而用力更大了。

葉呈手上力道極大地按着沈瀾洲,更加貼近他。

他的一只手按在沈瀾洲的肩頭,另一只手卻是扶在沈瀾洲勁瘦的腰間。

沈瀾洲腰身柔韌,葉呈昨夜有看到,大約是因為習武,男人腰間肌肉極為流暢緊實,一看便知力道十足。

若作為主動的一方,沈瀾洲這樣的腰身自然是分外有力的。

但若為承受的一方,這樣的腰身……也同樣柔韌至極、讓人欲罷不能。

葉呈的眼神閃了閃,抓在沈瀾洲腰間的手更加用力。

沈瀾洲今日本就腰間有些酸軟,本來因着他功夫高強倒還好,可此時被葉呈這樣一按……

沈瀾洲瞬間覺得自己腰間一酸,竟是瞬間軟了下去。

細雨綿綿的廊下,廊外綠葉與紅花因為一夜雨水,零落了一地。

微風過處,有零星落葉花瓣在空中揚起,帶起陣陣清香。

穿過花園,是園中連廊。

朱紅色的柱子旁,白衣的男人正将玄衣男子用力地按在柱子上親吻。

從蘇少眠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兩人緊密貼合在一起的身形。

白衣男人的一只手正停留在玄衣男人腰間,玄衣的男子似是被親吻地站不住了一般,腳下虛軟,整個人都軟軟地靠在身後朱紅的柱子上。

蘇少眠看到玄衣男人那張淩厲俊美的容貌和那身眼熟的、華貴異常的華服。

沈瀾洲的眼睛緊緊閉着。

蘇少眠想起昨日之前,這個男人分明還用他那對風流自生的鳳眼滿眼溫情地瞧着他,挑着唇角喚他“少眠”。

而今日……

蘇少眠看着沈瀾洲鳳眼眼尾旁那一抹顯然是情動的嫣紅,突然覺得整個事情都顯得可笑了起來。

手中的茶水瞬時落下,發出一聲脆響,茶水瞬間打濕了他的褲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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