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念忽起

盧兆看了她寫在紙上的內容, 沉默半晌後将藥箱推了回去。

“還是你收着吧, 我現在讀書帶着它不方便,書院裏的同窗若是不小心給我碰壞了, 我還得心疼。”

說完讓她先去洗漱收拾一番, 待會兒帶她一起出去吃飯。

白芙想了想, 覺得也有道理,便又把藥箱拿了回來, 想着自己先背着, 等來日師兄學成了, 再把藥箱給他就是了,于是點點頭放下筆, 去了隔壁廂房。

進去後發現裏面早已布置好, 顯然是師兄一早就吩咐下人收拾出來的, 心情更加愉悅了。

她換了衣裳, 重新梳妝,恢複了女子的打扮, 這才歡喜雀躍的走出房間。

而就在她剛剛離開書房之後, 盧兆一把将她最後寫的那張紙揉成一團,狠狠扔到了地上,神情陰鸷的低聲說了一句:“燒了就燒了,你以為我稀罕學這些東西嗎!”

院中的小厮見廂房的門再次打開,裏面出來的卻是個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不禁吓了一跳, 半晌才回過神來。

難怪剛剛看着就覺得這位公子身材未免有些矮小, 長的還秀秀氣氣的像個女孩子……

原來竟真的是個女孩子!

那想來她應該就是少爺提過的那位師妹了吧?

盧兆聽到院中的動靜,知道白芙已經收拾好,掩去臉上陰沉的神情,目光溫和的走了出去。

三年不見,十六歲的白芙卻依然跟十三歲時沒什麽兩樣,除了個子長高了些,眉眼稍稍長開了些,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或許是常年隐居山林的緣故,她看上去依舊那麽天真爛漫,不谙世事,穿着一身水綠色的衣裙站在那裏,像是一朵開在山間的小花,俏麗而明媚,即便說她現在仍舊十三歲,怕是也有人信。

盧兆打量了她幾眼,看到她身上穿的那套看似普通,但實際上價值不菲的衣裳,神色莫名的勾了勾唇角。

這樣的衣裳,可不是他爹或是曾經的白芙買的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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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可不能就這樣出門。”

他笑着走了過去,讓小厮将一頂帷帽拿了過來,戴在她頭上。

忽然被紗幔遮住了臉,白芙有些不習慣,将眼前的紗幔掀起,不解的擡頭看向盧兆。

師兄,給我戴這個東西做什麽啊?

盧兆将她的手撥開,讓紗幔再次垂了下去,替她掩好,溫聲道:“阿芙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随意抛頭露面了,不然要惹人非議的。”

白芙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什麽大家閨秀,惹哪門子的非議啊,師兄這是讀書讀久了,被那些禮儀教條弄傻了吧?

她想摘下來,盧兆卻不同意:“聽話,不然就不帶你出門了。”

白芙鼓了鼓腮幫子,只得将手放了下來,老老實實的戴了帷帽出門。

時近晌午,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這個時候大家都去吃飯了。

盧兆帶白芙來到了臨澤最好的一家酒樓,上了二樓的雅間,問她想吃些什麽。

白芙将帷帽摘下,用随身的冊子和炭筆刷刷刷的寫了幾個菜名,遞了過去。

盧兆接過看了一眼,眉頭微挑,沒說什麽交給候在一旁的小二:“照着上。”

小二應聲是,記下來吆喝着下樓去了。

不多時,飯菜上齊,白芙大快朵頤,吃着吃着卻悶哼一聲,捂着嘴停了下來。

“怎麽了?”

盧兆放下筷子關切的問道。

白芙皺着眉頭張開嘴,從牙根兒拔下一根魚刺。

她剛剛吃了一筷子魚,結果……

盧兆失笑,搖着頭道:“你以前最會吃魚的,怎麽現在越活越小,反倒被刺紮着了?”

白芙看着那根魚刺,緩緩的放下,低着頭悶不吭聲。

因為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吃魚的時候蔣巅都會把魚刺幫她剔掉。

即便是他後來不在的那段日子,也叮囑了綠柳給她剔刺,所以她已經很久沒有自己剔過魚刺了。

離開蔣巅之後,她在尋找“臨澤”的路上也吃了一回魚,結果被刺紮到,氣的後來再也沒吃了。

今天跟師兄一起出來,身邊有人陪伴,她下意識的又點了自己喜歡吃的魚,卻忘了對面坐的是師兄,而不是蔣巅。

想到這兒她心頭一陣煩悶,一頓飯下來再也沒去碰過那條醋魚。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捂着嘴被刺紮到的那一刻,對面茶樓二層的窗戶發出輕微的響聲,一只手緊緊地摳住了窗邊。

倒是盧兆隐約覺得對面有視線看過來,皺着眉起身關上了窗。

…………………………

吃完飯,白芙就在街上閑逛,盧兆跟在她身後,她看上什麽就給她買什麽,除了不讓她摘帷帽,其他什麽都依着她。

臨澤雖然也算繁華,但跟三塔鎮相差無幾,在貨物的品類上甚至還不如三塔鎮。

三塔鎮因為靠近邊境,總有一些商賈帶着異國他鄉的東西來這裏抛售,所以時不時就能找到一些新鮮玩意兒,而臨澤則沒有這些東西。

白芙逛了一會兒就覺得沒意思了,跟盧兆一起回了之前那處院子。

接下來的兩日也都沒什麽區別,每日不是逛街就是吃飯,而吃飯則沒有一頓是在家裏吃的,無一例外都是去外面的酒樓。

次數一多,白芙難免就覺得有些奇怪,拿着紙筆問盧兆:師兄,咱們為什麽總去外面吃啊?自己在家做不好嗎?

盧兆笑了笑:“我這次出門只帶了一個小厮,他雖也會做些吃食,但都是些粗茶淡飯,你吃不慣的。”

粗茶淡飯也可以啊,無所謂的,我吃什麽都行。

她繼續寫道。

盧兆腹诽,看你這幾日點菜的架勢,可不像吃什麽都行,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能再吃得慣那些下人的吃食?笑話。

他卻不知,為了早日找到臨澤,白芙一路上都不曾好好吃過幾頓飯,有時甚至饑一頓飽一頓,只為了能在下一座城鎮關門前進城,不用露宿街頭。

“你好不容易才找到我,我怎麽能讓你吃那些東西。你放心,師兄身上有銀子,你想吃什麽盡管吃。”

盧兆笑着說道。

可我真的是想在家裏吃不想出去了啊……

白芙心道。

不如晚上我來做吧!

她興沖沖的在紙上寫了一句。

盧兆蹙眉:“你還學會了做飯?”

會啊會啊!師父生病的那段日子都是我做飯的,雖然一開始做的不好,但是後來就做的很好吃了!

這段話太長,白芙懶得寫,就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做飯。

盧兆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卻還是搖頭:“太麻煩了,我可不想累着你,再說了,我這兒廚房裏什麽都沒有,你拿什麽做啊?”

什麽都沒有?那你平常自己也不在家吃飯的嗎?都去外面吃嗎?

想到這兒白芙才忽然驚覺,盧兆剛剛說過的話裏,提到他這次“出門”只帶了一個小厮。

也就是說,他平常并不住在這裏,只是為了等她和師父才過來的?

對啊,師兄是出來求學的,按理說應該住在書院才是啊,就算是休沐,也不可能整日待在這裏陪她……

天吶!

師兄!我是不是耽誤你念書了???

白芙慌忙在紙上寫道。

盧兆輕笑:“沒有沒有,正好書院最近放假,我這才有空去白茅山找你們的,也正好能在這兒陪你幾天。”

白芙聽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拍拍胸口松了口氣的樣子。

可她實在是不想總去外面吃飯了,覺得偶爾出去吃一頓,或是實在沒辦法只能在外面吃也就算了,但自己家裏人在一起,有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廚房,還一日三餐都去外面吃也未免太奇怪了,便決定晚上還是在廚房自己做飯。

于是她下午便去買了很多食材,決定晚上大展身手。

誰知買菜的時候卻想起件事,頓時愣在了原地。

她想起之前和蔣巅在一起的時候,她也不喜歡去外面吃飯。

除了走在路上實在沒辦法,或是到了什麽新的地方有什麽新的特色美食去嘗一嘗,她都喜歡留在院子裏吃飯。

如此說來,豈不是也把蔣巅當做了一家人?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白芙腦子裏頓時像是着了火,臉上滾燙滾燙的。

好在頭上戴着帷帽,旁邊的人并不知道她此刻面色漲紅,整個身子都在發熱。

盧兆見她拿着一個蘿蔔半天不動,稍稍俯身湊過去問了一句:“怎麽了阿芙?這個蘿蔔不好?”

啊?不是不是!

白芙趕忙将蘿蔔遞給了攤主,算過錢後放到了小厮拎着的筐裏。

她一定是瘋了,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白芙用力甩了甩頭,将這個念頭抛到腦後,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一個偏僻陰暗的角落裏,身材高大的男人看着緊緊挨在一起的兩個人,用力的握緊了拳,眸光陰沉似随時都能沖出去殺人,卻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戾氣,悄無聲息的擡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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