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汐然考完最後一門閱讀出考場的時候, 迎面一陣涼風吹過,讓因為過度思考變得昏沉的腦袋清醒了一點。
她走到院樓前面的宣傳欄的時候, 陳斂的電話打了過來。“汐汐啊, 考完了吧, 咱們已經到了, 朝江路美食街三樓的包廂, 記得快過來啊。”
她們學院是學校最後一批考試的, 等她考完, 有的學院已經放了假。
為了歡度這個新年, 秘書部早在一個月前就定了房間讓她們一群人happy。等她按照陳斂給的地址摸到地方的時候,一打開門,一群人又瘋子似的在四處拉人灌酒。
她跟着送菜的服務員一起偷偷溜了進去,正想找個別人逮不着自己的地方,從側面橫過來一只手就把她拉了過去。
“部長?”包間裏很吵, 彩燈忽明忽暗, 挂屏電視機裏的節目在大聲播放, 一個學長抱着酒瓶哭得嘩啦啦的。
喧嘩的環境下,讓季汐然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 揉了三次眼睛。
“別揉了。”陳斂笑着捏一把她的臉, “我是貨真價實的你部長。”
“天哪部長,你……你怎麽把頭發接長了啊。”
不過短短幾天,陳斂原本紮起來只到脖子的馬尾, 被她接到了肩膀下,她的打扮也由原來的休閑風變成了正統的淑女風。而且憑借着燈光, 季汐然還看見了她畫了眼影。
季汐然懷疑今天自己考試考傻了。自從她遇見陳斂開始,她都是一件簡單的襯衫搭配牛仔褲,別說是化妝了,在她眼裏,她就連用保濕水都是很稀奇的一件事了。
“部長,你不會被外星人抓走以後,逼着你轉性了吧?”
“你一整天的亂想什麽亂七八糟的。”陳斂無奈,“我這副打扮很稀奇嗎,我好歹也是個女的好嗎?”
“嗯……”季汐然瞥她一眼,故作高深道,“那可不一定。”
陳斂差點想打她,“我不跟你扯,她們都在那邊呢,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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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的一桌,打牌的一桌,唱歌的一桌,剩下單純吃飯的湊了三桌。
陳斂帶着她坐到不喝酒也不打牌唱歌的那桌的時候,季汐然差點把眼珠子瞪掉。“部長,你不喝酒了?”
“喝什麽酒,喝酒傷身不知道嗎?”陳斂和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跟她說了一大堆喝酒傷身的道理,然後自己要了一杯玉米汁。
她伸手的時候,一截白皙的手腕從袖子裏露出來,季汐然清晰的看見她右手腕上有幾道既新傷口又深的割痕。
她心裏一沉,擡眼望見對面的易末苦笑着搖頭,一杯一杯的喝悶酒。
一個人慢慢的改變,旁人是很難發現的,但是一下子變了一個人一樣,恐怕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愛好八卦的柏馨坐在她們斜對面,一雙眼裏,八卦之火熊熊燃燒,“陳學姐,你是受什麽刺激了嗎?我聽說,只有下定決心和過往告別的人,才會改變形象哎。”
“什麽刺激,就是覺得自己活得太糟糕了。”陳斂搖頭,盯着面前的菜出神,“真的是太糟糕了,都一大把年紀了,也不小了,不改變形象,怎麽能找到男朋友,小柏,你說是吧。”
對面的成明詩和易末聞言,都停了夾菜的動作看着她,顏絮依舊頭也不擡的喝湯。
“咳咳……”季汐然把剛喝進去的果汁差點噴出來。
跟她隔了一位坐着的溫欣妍默默遞了紙巾給她。
“謝謝啊,”季汐然擦完嘴,笑得很猙獰,“這果汁好涼啊。”
“是啊。”柏馨雖然有點腐,但她是直的不能再直的人,對陳斂的話贊同點頭,又惆悵道。“陳學姐,你長得好看,人又那麽好,肯定不愁找男朋友的,像我這樣的估計打一輩子光棍了。”
陳斂沒管自己的話對多少人有沖擊,慢條斯理地将手裏的玉米汁喝完,笑道,“別灰心,肯定能找到的。馬上就過年了,這個咱就別提了,小柏,你找實習了嗎?”
陳斂不是個健談的人,今晚上好像吃錯藥一樣,不斷拉着柏馨說話。
季汐然坐在她旁邊,感覺這個說話溫柔似水,吃東西細嚼慢咽,舉止一板一眼的陳斂好像被人換了一樣。
把我鋼鐵直男的部長還回來啊喂!
季汐然郁悶得一直低頭戳飯粒,她們這桌本來坐着的就都是安靜的人,話唠季汐然不說話,其他人也就跟啞巴一樣,她每次郁悶的不行擡頭的時候,都能看見成明詩笑着把菜往顏絮碗裏夾,而顏絮竟然也不拒絕她的好意。
于是季汐然更加郁悶了,明明那不關她的事的,她卻感覺自己的肚子裏悶了一肚子氣。
耳邊陳斂還在溫聲細語地和柏馨說話,季汐然實在是忍不了了,“碰”一聲猛的站起來。
其餘人驚訝得轉向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我吃飽了!”季汐然冷冷說完,狠狠瞪了對面的成明詩一眼,轉身就走。
“汐汐!”陳斂看見她的外套都沒拿,趕緊追了上去。
包間裏唱歌的噪聲吵得人頭疼,陳斂追到門口出來,就感覺頭暈得受不了了,擡頭看見廁所,扶着牆走了進去,剛走到盥洗室,胃裏就受不住的一陣惡心。
剛才喝的玉米汁一滴不剩的全都吐了出來。
她趴在盥洗臺旁邊,捂着胃,難過得閉上眼。
頭暈得越發厲害的時候,鼻尖忽然多了藥膏的味道,兩邊的太陽穴處也多了一雙手,從身後替她輕輕按摩。
“易末,謝謝你啊。”陳斂覺得有點累,閉上眼,就一直沒睜開。
易末今天擔心她跟着過來學生會的聚餐,她下意識的以為那就是她。
真正的易末站在女廁所門口,抱着手臂,平靜的看着裏面的情景,不發一語。
季汐然覺得這幾天可能因為自己來大姨媽的緣故,看什麽都不爽,她沖出去的時候,被風一吹,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傻逼得不能再傻逼了,尼瑪的她好好的矯情個屁啊,被逼得割腕的是她嗎?轉個性的是她嗎?她高.潮個什麽勁啊!
想通了,她又慢條斯理的往回走。
走回去的時候,恰巧遇見過來找她的溫欣妍。
“呦,溫美人也吃飽了出來透氣啊。”季汐然招財貓似的對她擺手,溫欣妍手裏拿着她的羽絨服,“你不冷嗎?”
“不冷,我吃得很熱呢。”季汐然搖頭,“我頭上剛才還有好多汗來着。”
溫欣妍又輕輕開口,“很容易凍感冒的。”
“溫美人說得對,謝謝溫美人了哈。”季汐然慣例臉上帶着沒心沒肺的笑,從她手裏接過衣服穿上,沒再多看她一眼,徑直往包廂裏走,“出來散了一會兒,我又餓了,走吧走吧,咱們進去再吃吧。”
她快步走了進去,溫欣妍在走廊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感覺被凍得腳沒知覺了,她才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了進去。
這次寒假過後,大三的學長學姐們就要各自真正的去尋找自己喜歡的路了,或準備考研,或找适合自己的企業實習,除了打算繼承家産的生活依舊不緊不慢的,其餘的人,明顯感覺得到一點焦躁。
失戀學長的鬼哭狼嚎成了季汐然記憶裏關于大一上學期最後一次聚會的全部記憶。
直到她帶上行李踏上支教的旅途,她都不明白,同.性.戀到底是什麽。
并不是說不明白定義,也不是排斥溫欣妍,她也很喜歡陳斂。
她旁敲側擊的問過班裏幾個筆直筆直的女同學,怎麽看待這類感情的,結果那群人不是嫌棄的說惡心就是說接受不了。
僅僅是一種感情而已吧,就像俄狄浦斯情節一樣,人天生就是複雜的動物,為什麽會讨厭呢。
季汐然是個另類意義上的好孩子,沒把這些弄明白,她決定:暫且和溫美人保持距離。
那個古話怎麽說的來着,對,距離産生美。
她想看看,本來就很美的溫欣妍和天生麗質的她是怎麽變得更美的。
她們這行支教的人裏共有十八個人,算是挺龐大的隊伍了,隊伍裏女孩子多過男孩子,讓她沒想到的是,齊之瑩和祝棠竟然也報名了這次的寒假支教。
她本來還挺擔心自己找不到人說話,到時候只能跟溫欣妍瞎掰活呢,現在有了兩個認得的人,她感覺心裏踏實點了,一上火車,就樂颠颠的和陳斂換了位置,跟她們倆住一個車廂,樂呵呵的跟她們倆窩在一塊看動漫。
陳斂被迫和顏絮對床,擡眼閉眼都能看見她那張冷冰冰的臉,抑郁糟心得都快上吊了,偏偏她們這次改了地點,原定的西北,改為過去西南支教,旅途遙遠,又坐的是慢車,要兩天一夜,她坐在那小小的一張床上,感覺自己的生命都在透支,郁悶得一直跑廁所吸煙。
在她不知第幾次一身煙味回來的時候,顏絮實在是受不了她,随手拿過自己帶來的空氣清新劑往她身上噴。
陳斂恨不得把她從窗口處丢出去,“你幹嘛?”
顏絮冷笑,“你要是再吸,你信不信我把這一整瓶塞你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