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紙醉金迷(3)【倒v結束】
一覺醒來, 天光大亮, 星琪奇怪為什麽哈士奇沒打鳴, 愣了會兒才恍惚想起來昨晚偵探把哈總拎走了。
上下跑了幾趟,工作室空空蕩蕩, 只有三樓客房機器嗡鳴,廚房餐桌上放着貼了标簽的餐盒。
标簽上寫:給兔子的早餐。
歪歪扭扭的手寫字, 看上去不像偵探手筆。
餐盒裏清一色胡蘿蔔——胡蘿蔔絲, 胡蘿蔔泥,胡蘿蔔飯團,胡蘿蔔卷。
星琪對着胡蘿蔔色和香的餐盒聽了會兒五髒廟的敲鑼打鼓, 爽快承認自己是兔子——反正在偵探的直播視頻裏,助手的3D形象早就變成了長耳朵兔子。
吃過早餐,星琪去花園轉圈。
斷定偵探帶着哈士奇而不是助手出門了, 她打開游戲,把前一天的步數換成游戲貨幣, 連同簽到所得的, 共計1200銅板統統送給偵探。
這次的委托來自《江山·萬裏游》的制作方,星琪不自覺想,也許偵探在游戲裏尋找什麽線索也說不定。
至于偵探沉迷游戲在前, 接受委托在後這種細枝末節, 星琪完全沒放在心上。
剛退出游戲界面,屏幕上方彈出偵探的信息:洋山弄119號。
地圖顯示,洋山弄119號在海城西區一座跨江大橋附近,離工作室十六公裏。
星琪問:[11路?]
11路是古早的梗, 指兩條腿步行。
偵探沒回。
收拾完正準備出門,星琪收到乘車軟件的服務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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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專車司機在一條狹窄的巷子前踩下剎車:“到小區門口了,前面有車擋着過不去,你看停在這兒行不?”
星琪探頭一看,擋路的那輛越野車很眼熟。是偵探的。
“就停這裏。”
洋山弄119號是圍牆畫了一圈拆的集體宿舍區,六幢聯排的七層宿舍樓已經拆了一大半,宛若地震後的廢墟。
繞過越野車,星琪一眼看到偵探,她站在堆積的建築廢料上,正仰頭望着小區內側一幢還算完整的七層建築。
約是收到提示,偵探看了下手機,接着轉身迎向助手,“外面等着。”
“您怎麽來這裏了?”星琪好奇地問。
“等人。”
等誰偵探沒說,星琪也不問了,就在這哈氣成霜的臘月末,和偵探一塊兒站在路口看大江東流。
星琪是吃慣苦頭的,出門沒有控制狂偵探指點衣着,她穿回了久違的厚實羽絨服,把領子豎起來,帽子一戴,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偵探仍是和這地方格格不入的正裝,戴着圍巾,看起來挺括修長,但中看不中用。
寒風料峭,偵探白皙的膚色也染了層薄紅,鼻尖上那一點尤為惹眼。
星琪想問她冷不冷,但覺得這麽揭穿偵探的風度不太好。
“等徐玲。”見助手頻繁看自己,偵探主動解釋道。
竹之生工作室最困難的那段時期,創始人們退租辦公室,抱着電腦移動辦公。陸笙和徐玲搬離了租金高昂的市區,租了這地方。
去年中秋吃過散夥飯,拆遷通知正式下發,徐玲是自由職業者,無所謂交通條件,于是在偏遠的郊區找了便宜住處。
陸笙看中這裏十分鐘到地鐵口,跟房東又續了半個月,承諾出一切問題自己承擔,沒立刻搬走,鑰匙也給徐玲留了一把。
等到星琪也被冷風吹得臉皮發麻,大橋匝道總算開下一輛嶄新的紅色甲殼蟲。
徐玲穿着毛領的皮大衣,下車時領子還沒攏到一塊,被冷風沖了滿懷,狠狠地打了個噴嚏,裹在緊身牛仔褲的兩條細腿都在打擺子。
星琪趁機問偵探:“您冷嗎?”
偵探看看助手,解下圍巾在她脖子上纏了幾圈,雙手插進衣袋,“還好。”
星琪:“……”
問您冷不冷,不代表我冷啊。
圍巾包得只露眼睛在外面,星琪轉轉脖子,羊絨料子很軟,帶着偵探的體溫,貼在被冷風吹僵的皮膚上,火辣辣的發燙。
“哎,鑰匙我給你拿來了,我跟你們一塊兒上去?”
“不用。”
星琪捏着圍巾,無端認為偵探是被凍的惜字如金。
“那……”徐玲從小挎包裏取出鑰匙,“有事兒你随時給我打電話哈。”
拿到鑰匙,偵探和助手一塊兒往最後那幢完整的七層建築去。
說小區是廢墟,其實有點誇張。海城搞建設源遠流長,定點爆破是每個工程隊的基本素質,大眼一掃,這區域一派斷壁殘垣,但過車的大路和走人的小路都還留着。
到了樓下,星琪發現樓裏還有住戶。
底下三樓寂無人煙,但四樓和五樓至少各有一戶人家,煤炭燃燒的煙氣充斥在黢黑的樓道。
星琪忽然想起前天偷她公交卡的少年。
反常的寒冬,沒暖氣也沒開空調,取暖多半靠炭火。
一口氣登上頂樓,出樓梯道,面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哈士奇就在盡頭的欄杆上,機警地左右張望。
“哈總。”星琪喊了聲,哈士奇掀開一側翅膀,算是跟助手打招呼。
到盡頭那扇門前,偵探拿出一小包濕巾,擦去鎖眼周圍的污垢,然後把鑰匙交給星琪,“開門。”
星琪沒細看,大致看清鎖眼的位置,手裏掂了下鑰匙,對準鎖孔插進去。
插到一半,星琪覺出異樣。鎖可能太久沒用,裏面生了鏽。鑰匙的齒和鎖芯不太對路。
她屏息凝神,将注意力放在捏鑰匙的拇指和食指上,腦海中清晰浮現出鎖芯的構造,以及那柄握在她手上的鑰匙。
腦海中的畫面并非具體的微觀攝影,類似于說到蘋果,便會聯想到這種水果的形狀,或是那個數碼品牌——一種潛意識的圖像關聯。
星琪很快找到了問題所在,拔出鑰匙,用微微傾斜的角度再次插入鑰匙,然後往右偏了一毫米,先逆時針轉15度,再順時針轉。
聽到“咔嗒”的輕響,星琪輕輕吐了口氣。
有些舊鎖是這樣,安裝時鎖匠不上心,又或是經年缺少維護,活頁下沉,鎖芯和闩會有些微的錯位。
門上傳來開的彈力,星琪往後錯了一步,偵探在這時握住她的手,包攏了她的拇指和食指,從她手中取走鑰匙,不動聲色放進風衣口袋。
那不是徐玲大老遠送來的鑰匙,而是俗稱萬能鑰匙的開鎖工具。
兔子開鎖只用了2秒。
如果這也能用魔術解釋,那傳授她技藝的魔術師恐怕得登上派出所的敏感名單了。
倘若——
真的有所謂的魔術師存在。
對此一無所知的星琪跟在偵探身後進了門。
裏面似乎很久沒人住,門一開,氣流帶動灰塵撲撲飛揚。戶型是簡單的一室戶,從門口望到左邊的廚房,右邊的卧室陽臺。
卧室兩張單人床套了防塵罩,客廳僅放了兩只凳子,折疊餐桌靠在廚房的櫥櫃放着。
“你覺得這裏多久沒人住?”偵探用濕巾蓋住半張臉,偏過頭問助手。
星琪皺皺鼻子,忍住打噴嚏的沖動,快速進行了一番心算,從徐玲那得到的信息是陸笙續了半個月,那麽——
“起碼有三四個月了吧。”
偵探沒說話,摸出星琪好久沒見的白色手柄的單棍,關門,指向門後的門鎖把手。
星琪湊近一看,上面有半枚指紋。
灰塵往往能保留最清晰的證據。
有了提示,星琪再仔細看,右邊單人床的防塵罩上的灰塵也比左邊少,地面上的積灰厚薄不均。床頭的地板上,則有一塊不太規則的方形區域,應是不久前有人放過包。
“收到A集團意向書的第二天,陸笙失蹤。電話不接,微信不回,第二天他們去找室友問,得到的消息是她前一天晚上沒回,後來他們找管理員進了陸笙的房間,她的錢包、證件都在抽屜,沒有身份證,她不能住酒店。”
星琪接口:“您的意思是,那天晚上陸笙回來這裏了?”
“沒錯。”
“可是……”星琪不由皺眉。
這地方冷床冷竈,什麽家具都沒有,剛她試了下水龍頭,過了好久才滴出斷斷續續的水流。
至于電,她揿了幾下電燈開關,瞎的。
她問偵探:“為什麽?”
過完年和A集團簽了約就是千萬富豪了,為什麽要回到這地方?
翻翻天氣記錄,陸笙回這裏那天,最低氣溫零下5度。
“不知道。”偵探戴上手套,揭下另一張床上的防塵罩,白手套拂過海綿墊,沾了一層灰,“今晚我們住這裏。”
說完這句,偵探擡腳往門外走,星琪懷疑自己聽錯了,問:“您剛剛說今晚住這裏?”
“嗯。”
星琪傻了眼,指指自己,“包括我?”
“你對我們這個詞有什麽誤解?”偵探斜睨她,“你,我,我們。”
星琪問:“……那要我回去取被褥嗎?”
“不用,去超市買一次性的。”
一直到躺在冰冷的單人床上,星琪才徹底死心,翻來覆去找了好幾個姿勢,發現側躺最舒服。
另一張床的偵探也是側躺,正對着助手,眼睛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微光。
“之前你說要找一份離家近的工作,我說你會失望,還記得嗎?”
星琪含糊地“嗯”了聲。
“因為我們要經常去現場,很多東西,包括當事人的心理,都需要切身體會。”
星琪心說那也不用把自己凍成冰棍兒吧,再說過完年我又沒有千萬級的合作項目要簽。
偵探說要體會當晚陸笙的心理狀态,方式就是海綿墊上鋪了一床超市打折處理的絨被,蓋一條毯子,在零度以下聽雨打窗臺。
星琪自己還好,她那件羽絨服攤開就是一床厚被子,偵探先頂不住了。
半睡半醒間,星琪聽到臨床偵探咳了聲,迷迷糊糊地想您何苦為難自己呢,掙紮了會兒,她起身蹑手蹑腳地把羽絨服蓋到隔壁床上。
她剛要回去,偵探長手一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