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陳啓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的平凡,所以活了快三十年他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遇到穿越這種事。
他已經站在這個茫茫雪野中十多分鐘了,但并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幹什麽,常年處于有着各種噪音的都市,突然來到過于荒涼而安靜的郊外,就算腦子裏好像有某些模糊的信息在湧現,對于現在已經快被凍僵的陳啓來說,他只希望現在只是一場夢。
上一刻還處在幹燥涼爽的九月,下一刻突然就腳踩幾尺厚的積雪上,陳啓現在無比慶幸在聚會中被好友多灌了幾杯酒,離開的時候順手穿了不知道是誰的黑色外套,至少讓他不至于被直接凍死。
但是離凍死也不遠了吧?陳啓默默地想道,環顧了一下四周,半人高的枯黃草叢被雪壓彎了腰,入目就是無邊無際的白,除了不遠處稀稀落落的幾顆高大樹木外,看不到任何一點人類活動的痕跡。
陳啓攏了攏外套,從外到內的寒氣讓他的動作變得僵硬,但更讓他難受的是腦海裏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的信息,模糊而不清晰,就像煩人的蚊子不停地在你耳邊轟轟地飛個不停一樣。
陳啓不敢随處挪動位置,這地方太過于陌生,半人高的草叢下不知道會不會躲藏着危險的生物,但是他也知道不能一直站在原地,穿着單薄的他在這樣的雪地裏除了被活活凍死外沒有別的出路。
在心裏給自己鼓鼓勁,甩甩頭,彎腰從腳邊找了一根相對堅硬的草杆,用力折下來,一邊用草杆拍打着面前的草叢一邊往不遠處一顆最高大的洋槐樹走去。
就算處于這樣絕望的環境中也要給自己定個小目标,說不定爬到那棵樹的頂端能夠看清周圍的情況,至少也要知道自己應該往哪一邊走生存的幾率會更大一點。
全身覆滿白色毛發的獸人蹲在洋槐樹高大的枝丫上,初雪第一天他就半獸化出了毛發,除了五官,脖子以下全都披上了厚厚的皮毛,讓他在初雪中也感受不到任何寒意。
他已經在這裏蹲了一夜了,他在等毛雪熊。弟弟的伴侶,他唯一的好友阿克已經懷孕三個月了,他們的孩子将會在這個冬天中出生。
對于嬰兒來說,多拉平原的冬天太過寒冷了,特別是嬌弱的雄子,在冬天誕生的雄子很難活過第一年,白毛的獸人想獵來毛雪熊的皮毛送給這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毛雪熊的皮就算不經過鞣制也是最軟和最保暖的,每個家裏有孩子的獸人都想要一張毛雪熊的皮毛,可惜毛雪熊的皮毛并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除了自身實力的強大外,更要看運氣。
并不是任何毛雪熊的皮毛都有這種效果,毛雪熊會在初雪來臨的三天裏出來尋找伴侶,它們的雄性會在這時候長出一年中最柔軟最暖和的皮毛吸引雌性的關注,初雪結束後他們會躲回洞裏等待夏季的到來,夏季的毛雪熊全身的皮毛都會變得又硬又短,這時候的皮毛連鬣龍的皮毛都不如,所以如果錯過了初雪這段時間,想再獵到毛雪熊就要再等一年了。
名叫阿澤的白毛獸人不想錯過今年的初雪,所以他早早就等在這裏,注意力一直關注着周圍的情況,只要毛雪熊一冒頭,絕對不會逃過他的眼睛。
突然,阿澤身體緊繃了一下,呼吸也慢了半拍,身體微微向前傾,蒼天,他看到了什麽。一個雄子,竟然孤身一人在雪地裏行走。
身體快于思想先行動了,修長的手指抓着樹枝,幾個起落就跳下了樹。
陳啓此刻已經快凍得沒有知覺了,如果這時候面前有鏡子,他一定可以看到一個面色蒼白,嘴唇發紫的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着走到那顆高大的洋槐樹下了,手中的草杆也失去了原來探知草叢危險的作用,腳步只是依然執着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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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澤發揮了自己最大的速度沖到了陳啓的面前,一把将對方牢牢抱進懷中,陳啓的身體很涼,阿澤感覺自己就像抱着一個巨大的冰棍一樣,他希望自己的體溫能稍微溫暖到這個被凍僵的雄子。
突然被一個巨大的熱源抱住的陳啓愣了愣,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凍迷糊了,根本反應不過來現下的情況,只是感覺到了自己處于一片毛絨絨暖烘烘之中,只想最大限度地将自己埋進去,在被這股暖意包圍得昏昏欲睡的時候擡起頭,入目的是一張帥氣冷硬的臉,只是那滿臉擔憂的神色将這份冷硬的線條柔和了幾分。
陳啓在迷糊中感覺自己被帶離了寒冷的雪原,雖然周圍依然冷,但至少不會再有風不停地從四面八方往你身體裏鑽。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好像出現了另一個熱源,喉嚨中火燒火燎的幹澀感覺讓他只想往裏倒幾瓶水滋潤一下。
正想着一個堅硬的東西靠近唇邊,陳啓能聞到一點肉香,張唇喝了一口,一股羊騷味,帶着一點鹹味和澀味,算不上好喝,但此刻的陳啓已經顧不上味道了,吞咽下去後感覺身體從內到外慢慢被溫暖起來。
身邊有人在說着什麽,那是一種奇怪的語言,陳啓聽不懂,喝完水後懶洋洋地窩進身後軟綿綿熱乎乎的靠墊中,繼續沉進了夢鄉。
陳啓再次睜開眼睛是被肚子裏那種難受的饑餓感弄醒的,環顧四周,面前是一片灰暗暗的山壁,旁邊有一堆正在燃燒的柴火,身上蓋着不知道什麽動物的皮毛,不遠處的地上放着一塊不大的獸皮,上面擺放着幾個紅豔豔的果子,樣子有點像蘋果,但顏色實在是不像自己在超市中看過的任何品種的蘋果的樣子,就算肚子真的很餓,陳啓也不敢随便拿起來吃。
除了肚子中的饑餓感外,陳啓覺得自己的身體并沒有被之前的寒冷凍出什麽毛病,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倍兒棒,這無疑是讓他驚喜的。
山洞并不大,洞口圍了一圈幹枯的樹枝做欄障。
陳啓小心地繞過欄障出到外面,入目還是無邊無際的草原,只是草原上再也看不見一絲雪片的樣子,好像之前那鋪了幾尺厚的雪原一夜間全部消失不見一樣,枯黃的各色野草在風中搖曳,碧藍的天空上挂着一顆比月亮還大五六倍的白色球體,旁邊還有一個和月亮相象的淡紫色圓球,正中的太陽灑着暖洋洋的光,氣溫跟陳啓來到這裏之前的G市氣溫一樣,溫暖而涼爽。
好吧,陳啓知道自己穿越了,而且可能還穿越到了別的星球。至少他活了快三十年的星球上可不會在大白天的時候挂着兩個月亮,當然也不會存在有兩個月亮。
在昏睡前,陳啓就被腦中那惱人的像蚊蟲萦繞的聲音漲得頭痛,現在清醒過來後才發現那些聲音是一段信息,關于這個星球上的一些基本信息。
信息中并沒有提到這個星球的名字,但陳啓現在所處的地方卻是這個星球上最大的平原,多拉平原。
多拉平原和與它相鄰的洛雅森林将這個星球的大陸分割成幾乎對稱的兩份,他們的占地面積非常廣大,從來沒有人能穿過洛雅森林,森林中被數量龐大的劍龍占據着,任何試圖橫穿森林的人都會被他們堅硬而鋒利的劍角刺穿。
這個地方生活的人類被稱為獸人,他們沒有男女之別,身體特征一樣,能獸化的被稱為雌子,他們身形強壯,負責生育捕獵和養家。不能獸化的被稱為雄子,他們身形比雌子嬌小,但成活低,負責采集和養育孩子。
這個星球沒有四季之分,只有冬夏。夏天還好,氣溫跟陳啓以前居住的地方夏天的氣溫差不多,雖然炎熱,但并不會熱到誇張的地步。但是冬天卻不一樣,最冷的時候甚至能哈氣成冰,在這種完全沒有暖氣,保暖衣物只有獸皮的地方,就算最強壯的獸人也不能随意在這樣的天氣中外出。
而且在這樣極端的天氣中,假設這一年有十個小孩出生,五個雌子五個雄子的話,那麽就算放養,只要不遇到致命的襲擊,這五個雌子都會活到成年。但五個雄子就算被精心保護着,能有一個活到成年的話也算是成活率高的了,所以雄子在這裏是極端珍稀的存在,所有獸人,不管處于哪個部落,保護雄子基本是刻進他們基因中最重要的一項信息。
只有雄子活下去,獸人才能不至于被自然所淘汰。
而陳啓之前看到的雪,就是這個星球上的初雪。這是一個比較特異的現象,冬天來臨前會先降一場初雪,這個雪只會維持三天,三天後就像從沒出現一樣在一夜之間迅速融化并滲入地下,然後會維持一個月涼爽的氣溫,一個月後再次降雪就顯示進入冬天。
如果将這一個月按四季劃分的話,那初雪後的這個月就屬于秋天。許多果實會在這一個月裏陸續成熟,各種動物的活動也會變得頻繁,它們會開始進行長途遷徙前的準備。這時候就是獸人全體出動,為了後面漫長的幾個月的冬季進行糧食儲備工作的時候。
陳啓此時無比慶幸他來到這裏的時間是初雪的時候,至少他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能準備怎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活下去,譬如找個獸人部落投靠之類的。
緬懷了一下自己已經逝去的文明歲月,陳啓被一個漸漸靠近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穿着獸皮衣,就算全身已經沒有了那一層厚厚的白色毛皮,陳啓還是認出了這是自己在雪原上昏迷前見過的那個人。看來就是這個人救了自己,并将自己搬到了這個洞穴中的。
男人肩上扛着一頭已經宰殺好的小羊,一只手扶着獵物,另一只手抱着完整剝下來的羊皮,羊皮裏還包裹着兩個像椰子一般大小的青綠色果子。
“你醒了?”男人的聲音有點嘶啞,像是不太習慣跟人對話一般,顯得有點躊躇,又有點讨好的感覺,跟他那張冰冷的面容有點格格不入。
陳啓需要微微擡頭才能看清男人的臉,對方至少比他高了半個頭,實在沒法想象這種健壯的人會是生育孩子的一方。
“是你救了我嗎?”自從清醒後陳啓就能聽懂對方的話了,他記得在昏迷中對方好像也對他說過話,但是那種語言的發音實在過于玄妙,當時的陳啓根本聽不懂,但是現在這種語言竟然毫無違和感地與他的母語互通了。這簡直和那莫名其妙湧進腦海中的信息一樣無解,陳啓只能将它當成自己的金手指看待了,至少不需要跟這個星球的本土生物出現交流障礙。
男人點點頭,将攔在洞口的欄障推到一邊,邁着修長的長腿進了洞穴,陳啓頓了頓,也跟着走了進去。
男人将手中的羊皮放到地上鋪好,然後才将獵物放上去。拿起其中一個青色果子,修長的手指上突然冒出長長的指甲,指甲在果子的頂端劃過,瞬間就能看到裏面流動的乳白色液體。
男人将打開的果子遞給陳啓,陳啓接過來,果子的殼很堅硬,拿在手中有種冰涼的觸覺。
“喝。”男人示意陳啓可以喝裏面的果汁。
陳啓輕輕抿了一口,入口冰涼,雖然是乳白色,但一點奶味也沒有,味道很清淡,更像是加了甜味的水。
男人看到陳啓喝了後如法炮制地打開了剩下的那只果子,那只果子比較大,打開後男人走到火堆前,先扒拉出幾根小一點還在燃燒的木柴,然後拿起旁邊比較粗壯的樹幹架了個簡易的架子,将手中的果子放到新架起的火堆上,然後又用指甲在旁邊的獵物上割下幾塊肉放進果子裏。一切弄完後開始在旁邊的大火堆上也弄了個簡易的架子,将整只小羊架到火上燒烤。
陳啓驚呆地看着男人忙碌,然後感慨了一句對方的指甲真不是一般的好用呀。看了看自己被修整得光禿禿的指甲,連忙喝了一口果汁壓壓驚。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羨慕不來的。
男人很沉默,幹完手中的活後就坐在火堆前盯着被烤的慢慢變色的小羊發呆。
陳啓盯着對方的側臉看了幾分鐘,确定對方并不是因為厭煩自己才一直沉默後,決定打破這尴尬的氣氛。
“我叫陳啓,你叫什麽名字?”陳啓邊說着邊将已經喝了一半的果子遞給對方,男人只帶回了兩個這種果子,其中一個正放在火裏煮着,陳啓也不好意思将手裏的全喝光,而且喝了幾口果汁後饑餓的感覺更明顯了,火堆上可是烤着整頭小羊,他可不想以水充饑。
看到陳啓的動作,男人明顯有點驚訝,除了他的弟弟外,他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一個雄子遞過來的食物。
陳啓維持着遞果子的動作一分鐘,都要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嫌棄這是自己喝過的東西,自己這種将喝了一半的食物遞給陌生人是不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的時候,男人才伸手接了過去。
“阿澤。”男人接過果子後并沒有喝,在這附近他只找到這兩顆水乳果。“我叫阿澤。”
打開了話題陳啓自然不會再沉默下去,“阿澤,你的部落在這附近嗎?”
阿澤身體緊繃了一下,雖然現在部落的人口減少了很多,但是他依然不想将這個新認識的雄子帶回部落,兩年前他在洛雅森林救過的一個雄子,帶回部落的第二天就被部落裏一名強壯的雌子搶走了,雖然阿澤覺得沒什麽,但是心裏還是對于這件事産生了膈應。
“我沒有住在部落。”阿澤低下頭,磨擦着水乳果堅硬的果核,他并沒有說謊,他沒有住在部落裏,而是住在遠離部落外面的一片荒林中,那裏長着幾顆高大的無花果樹。
“你一個人住嗎?”陳啓鄒鄒眉,單身獸人在這樣的地方存活下去的幾率有多高?但看對方的情況也不像生存艱難的樣子,那應該是對方是個強大的獸人吧,不知道這個大腿能不能抱緊,目前的情況他也沒有別的信息可以找到獸人的聚居地了。
阿澤點點頭,“你的部落在哪裏?我可以送你回去,你不應該一個人跑到平原上來。”
“額,我沒有部落。”
阿澤微楞了一下,有點懊惱地道:“抱歉。”
陳啓有點讪讪地笑了笑,看對方的樣子可能以為自己的部落是破滅了。
生活在多拉平原上的部落除了每年應對惡劣天氣外,還要應對鬣龍的襲擊,每年鬣龍群都會襲擊獸人部落,他們生活在洛雅森林的最深處,冬季來臨的時候才會到平原上來,連劍龍都沒辦法應對成群的鬣龍,為了生存下去,很多部落只能向更大的部落尋求庇護。
阿澤所處的部落三年前也是多拉平原中的一個中等部落,但是三年前的寒冬一群鬣龍偷襲了部落,雖然抵擋住了那次襲擊,部落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很多強大的雌子也在那次襲擊中犧牲了,當時的族長只能帶領族人去了離他們部落最近的獅狼部落,只有一些世代生活在那裏,不願離開的人留了下來。
關于鬣龍的信息陳啓也是知道的,別說鬣龍,就連平原上普通的鬣狗都不是陳啓能應付過來的,他現在只希望能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将第一年冬天撐過去,要知道他只剩一個月的時間做準備,他可不像獸人那樣能在那樣寒冷的天氣裏還能外出狩獵。
“阿澤,這裏有多少個部落?”
阿澤想了想,道:“多拉平原上有多少個部落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多部落都是沿着多撒河建立的,附近最大的部落就是獅狼部落了,據說有好幾千人。”
“你們部落有多少人?”
阿澤頓了頓,他不想對方到自己的部落去,他們部落連以前人數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剩下來的還大多是年老的雌子,雖然這兩年鬣龍沒再來過,但冬季卻不止鬣龍這一個威脅,在陳啓疑惑的目光下還是如實告訴對方,“我們部落以前被鬣龍襲擊過,族長帶着其他人去投靠獅狼部落了,現在剩下的不到三十人。”
陳啓想了想,笑眯眯地問道:“阿澤,我現在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可以跟你回去嗎?”
阿澤擡起頭看着陳啓,“你要跟我回去。”
陳啓點點頭,“嗯,我可以在你房子旁邊蓋個小房子,你不介意多一個人作伴吧?”
“我沒有孕紋。”
“孕紋?”陳啓不明白這話題怎麽突然就被岔開了。
阿澤放下手中的水乳果,握緊了右手手腕,那裏綁着一塊獸皮,躊躇了一會兒,慢慢将獸皮解開,将手伸到陳啓面前。
陳啓順着他的動作看過去,或許是長年不見光的關系,手腕上的皮膚比別的地方白一些,所以陳啓看到的就是一片光滑的白皙皮膚。
阿澤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你還要跟我回去嗎?”
陳啓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阿澤說的是什麽事情。
孕紋,是多拉平原上所有獸人雌子出生後就顯現在右手手腕上的一條紋路,孕紋越深,代表那個雌子懷孕的幾率越高。沒有孕紋的雌子是不會懷孕的,還有一種說法,沒有孕紋的人也是被獸神遺棄的。這種特殊的人不管在什麽地方都得不到別人的喜愛,陳啓實在沒想到面前這個高大的獸人選擇獨居的原因,不一定是因為他足夠強大到能一個人在多拉平原上活下去,更可能是他得不到部落的接受而被排斥在部落之外。
陳啓伸手撫上阿澤光裸的手腕,這個動作對于獸人來說過于暧昧,陳啓此刻只想安撫一下他來到這個陌生地方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的情緒,他能感受到對方從脫下手腕上的獸皮後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憂傷。
陳啓不懂獸人們對于孕紋的感情,他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所知道的關于這個世界的所有信息都是突然湧進腦海的一點基本印象。
眼前的人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同類。陳啓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雛鳥情結,但是他還是覺得阿澤對于他來說是有點特殊的,在那種身體一點點被凍僵,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點點在流失的絕望境況下,是眼前這個高大的獸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将自己從死神的手中拉了回來,陳啓是感謝對方的,所以此刻他不希望對方突然陷入自己悲傷的世界中。
“當然,只要你願意,我想跟你回去。”陳啓直視對方的眼睛,慢慢說道:“你知道的,我在這裏一個人根本活不下去,如果你不帶我走,我可能就要在這裏被活活凍死或者餓死了。”
阿澤頓了頓,有點遲疑地說:“其實,我可以帶你去獅狼部落,你是雄子,他們會很願意接受你。”
“為什麽?”
“獅狼部落三面環山,是附近最大最安全的地方,那裏有很多強大的雌子守護着。”
陳啓沉思了一下,一開始他考慮的就是找個部落安身,能投靠到人多的大部落中自然是更安全的,但是這樣一來他就要與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分開了。
阿澤看到陳啓突然沉默後,默默移開了眼睛,拿出一塊灰白色的石頭細細地塗抹在已經烤得變色的小羊上,雖然想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眼中突然暗淡了幾分的光芒還是透露出了一絲無奈的情緒,之前救的那個雄子,就是在知道自己沒有孕紋後就對自己表現的異常疏離,帶回部落後就再也不願意與自己接觸了,眼前這個人也會這樣吧,與一個被獸神抛棄的人一起去一個連鬣龍都對付不了的小部落,還不如去投靠大部落,雄子不管在什麽地方都是能得到優待的。
陳啓看着對方沉默着将灰白色的石頭掰下一角放進已經煮的沸騰的羊湯裏,那樣子就像等待主人宣判的哈巴狗一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這樣形容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可能不太合适,但對方此刻的表情用哈巴狗來形容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算了,看在對方救過自己還給自己找來食物的份上,跟着眼前的獸人不一定比去大部落差,以後如果實在相處不來再考慮投靠其他部落吧。
“阿澤。”聽到陳啓叫自己的名字,阿澤的耳朵動了動。
陳啓好笑地看着他,“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嗎?”
阿澤側過頭看着他,陳啓接着說:“當然,如果你覺得我是個麻煩的話可以将我帶去其他部落,但是我可能會被部落排斥。”
“怎麽可能?你是雄子。”阿澤想都沒想就反駁道。
陳啓噎了噎,對于這個稱呼還真不适應,是不是應該慶幸沒有穿成雌子?“我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出現在這裏的。”
阿澤鄒鄒眉,“你在以前的部落被排斥了?”
陳啓打了個哈哈,“我也不需要你收留我,你可以在你們部落裏找個空房子安置我,你們部落既然走了那麽多人,那一定有很多房子都是空的吧?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更想在你家旁邊建一個房子,這樣我們也能做個伴了,有空你還能教我怎麽打獵。”
“雄子不需要狩獵,我能打夠兩個人的食物,冬季不需要擔心。”阿澤把玩着手中的灰白色石頭,“我的房子足夠兩個人住,當然,你也可以再建一棟房子,我會幫你建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陳啓開心地拍了一下阿澤的肩。
阿澤被他拍的踉跄了一下,當然是被吓的。
這時候陳啓才對剛才就一直在意的事情感到好奇,他指了指阿澤手中的白色石頭,問:“這是什麽東西?為什麽要将它放到食物中?”
“這個?”阿澤将石頭遞過來,“你舔舔看。”
陳啓接過來,上下翻轉着觀察了一會兒,然後嗅了嗅,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放到唇邊舔了一下,有點鹹有點澀,眼睛一亮,“鹽?”
阿澤點點頭,“這是鹽石,是與中部平原的部落交換回來的。”
這東西雖然是鹽,但是裏面雜質太多了,摻雜着一股苦澀的味道,那灰色的部分也能吃嗎?
阿澤将已經煮好的羊湯用一個幹淨的果殼盛好遞給陳啓,一股淡淡的羊肉香味迎面撲來,陳啓的肚子應景地響了幾聲。陳啓有點尴尬地接過來,道了一聲謝,阿澤笑了笑,繼續擺弄已經烤得差不多的小羊。
輕輕地吹了吹,陳啓就迫不及待地大喝了一口,他實在是太餓了,或許是因為用的是水乳果的果汁煮的羊湯,羊騷味并不濃,但是湯裏還是有一絲澀味,雖然很淡,陳啓懷疑那是鹽石裏面摻雜的雜質的問題,看來以後确定好住處後可以考慮下将這些鹽石精煉一下,這些雜質吃多了不知道會不會對身體有害。
一碗羊湯喝完,陳啓感覺身體整個都暖洋洋的,阿澤拿過空碗繼續給他剩了一碗。水乳果并不大,盛了兩碗後就基本見底了,陳啓有點疑惑,“你不喝嗎?”
“我吃烤肉就行了。”
陳啓也不客氣,他餓壞了,接過羊湯眼睛還盯着已經發出濃濃肉香的烤羊。阿澤見狀,伸出右手,食指的指甲突然變長,利落地從羊腿上片下一塊肉,用一旁的樹葉盛好遞給陳啓。
陳啓眼睛晶晶亮地瞄了幾眼阿澤的食指,已經完成任務的指甲已經變回普通的長度。“你這指甲真便利呀。”
阿澤耳尖微微發紅,他還是第一次被雄子誇贊。
兩人吃飽喝足後,陳啓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阿澤正用幹淨的蒲葉将沒吃完的半只羊包好,“阿澤,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呀?”
“你的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陳啓拍拍胸膛,“嗯,好的不能再好了。”
“那我将東西收拾一下一會兒就出發吧。”
陳啓站起來,“需要我幫忙嗎?”
阿澤搖搖頭,遞了一個紅色的果子過來,那是陳啓剛醒的時候放在旁邊樣子有點像蘋果一樣的果子,“不用,你坐在旁邊吃個果子休息一會兒就好。”
“這是什麽果子呀?”
“紅漿果。”
“......漿果?”像蘋果一樣的漿果?陳啓滿臉驚奇地打量着手中的果子,看來這裏的東西和自己所認知的有很大出入呀。輕輕咬了一口,和果子給人的第一印象并不一樣,并不像蘋果一樣是脆的,反而像柿子一樣軟綿綿,入口就是滿腔的果汁,只能用一個字形容,甜,很甜,就像加了糖的果汁一樣,但是卻異常好吃。
看着陳啓吃的眉開眼笑的神情,阿澤心中不由慶幸,幸好以前每年都被弟弟差遣着去找紅漿果,要不然他都不知道雄子們會喜歡這種甜膩的東西,看來以後可以跟弟弟多打探一下雄子的喜好。
阿澤的速度很快,陳啓一個果子吃完,阿澤已經收拾好了。當然要帶走的只有幾張獸皮和半只吃剩的烤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