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黃少天是什麽場面沒見過的人了,但遇到這種情況還是愣了一下。

從離開超市到機場,他一路思考過各種可能性:進化出的新品種啦、把自己當成同類啦、其實是活人裝的啦、自己早死了是在做夢啦等等。沒有一個能比眼前的更真實,也更魔幻。哪怕他們早已處在一個魔幻的世界裏了。

喻文州一開始就猜到他一定會有不少的問題,所以打完那幾個字後,也只是安靜地等他開口。

黃少天信息消化接收系統優秀得堪比他的語言中樞,他看了看那張紙——上面的字清晰明了,又看了看喻文州——他現在安靜的樣子倒沒有剛才那麽蒼白恐怖了。那一小團燭光透過金屬制的燭臺燙得他手心發汗,或許也沾了點熱氣在這位活喪屍先生的身上。

“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他說,“不是特別複雜,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

喻文州點了點頭。

“你是喪屍?”

是。

“最近才變成這樣?”

不是。

“其他喪屍知道你不太一樣?”

不是。

“那你見過……其他和你一樣的喪屍嗎?”

沒有。

黃少天松了一口氣:“也就是說我是第一個知道你秘密的人?”

喻文州輕輕在紙上打了一個“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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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可真奇怪。”黃少天說,“我不是說你奇怪啦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看見你這樣的……呃,就是還有意識的、像個人類的喪屍。你知道那些家夥們自從感染了之後都變得六親不認,滿腦子都是咬人啊吃肉什麽的低級想法。所以你看起來挺不一樣的。”

他露出一個燦爛得堪比手裏那捧光的笑容:“說真的要不是你我未必能跑掉,謝謝。”

不客氣——為了怕他不能充分地理解自己的意思,喻文州還打了個“^^”上去。

“所以,這裏是你的地盤?”黃少天直起身,手舉着燭臺照了一圈,“這地方可真酷,我記得我小時候也特別喜歡坐飛機,因為飛機上的東西很好吃,姐姐也漂亮。當然長大以後就不這麽想了……咦像還不太一樣,我能看看嗎。”

喻文州擡起右手,黃少天看得明白,那是自便的意思。

于是他開始舉着個蠟燭在一個喪屍的地盤上逛了起來,由于主人不太方便講話,他自己還全程包攬了語音講解。

“哇你還弄了桌布回來嗎?這是個鍋?怎麽好像少了排椅子,飛機上的椅子會轉嗎?我去不是吧還有冰箱……哦沒電了,但可以做儲藏室啊,你真的藏了吃的啊?你還吃這些嗎?”

他自言自語地在機艙裏轉,從這頭走到那頭。喻文州作為一個——非常有品味的——喪屍,他拆去了機艙裏大部分礙事的座椅,把商務艙變成了起居室,兩排柔軟的沙發列在通道兩邊,前排座位還特地被轉過來拼成對坐。經濟艙看上去像活動區,擺了一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左手邊是雜物櫃右手邊是書櫃,居然還有一整套電視音響設備——當然是沒有電的,哪怕有,飛機上也沒有插座。

以前作為乘客從來沒有探險過的空乘活動區變成一間小廚房。這倒是不難,那裏原本就有簡易的加熱設備和冷藏庫,只不過由于無法運作,一個成了擺設,另一個裏面放了點幹燥劑和除臭劑,繼續發揮它保存食物的功效。

喻文州存放在裏面的食物都是黃少天他們不太會去拿的零食,像薯片、幹果一類。這類食物都不管飽又占地方,向來不是人類的優先選擇。還有一部分是調料,番茄醬和咖喱醬,一點罐頭——都是素的,以及幾瓶啤酒。這可都是稀罕物,黃少天特地翻了翻上面的标簽——沒有過期。

但那些都不算什麽,真正讓黃少天感到吃驚的還是駕駛艙。

那裏應該是喻文州的卧室,黃少天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總之他真的弄了一張床——還是雙人的——進來。

繁雜糾結的電板和線路被拆去了,藍色的窗簾布遮住了那些難看的痕跡,床頭放在瞭望窗下,躺在上面,一睜眼就能看見整片天空。

今天陰天,外面沒有星星和月亮,但依然有些許天光落在淺色的床單上,描繪着上面的輪廓。

“我都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好了。”黃少天看着眼前這一切,“你可真是不同凡響……這比我住的地方有意思多了,确切地說這比人和房車啊林中小屋天臺別墅都要酷上一萬倍。老葉要是有你一半的品味,我們就不用住地……咳咳,呃嗯,沒什麽。”

喻文州好像沒介意他說什麽,只是指了指床鋪。

“什麽意思?讓我睡這?不太好吧,來者是客客随主便我怎麽能占了主卧,我睡這了那你睡哪兒?”

喻文州看了看門外——從這裏只能看到登機口,要再走到商務艙好像是挺麻煩的。

于是他地拉起黃少天的手,手指放在他掌心。

他寫字的速度慢的可以,不過黃少天猜字的速度奇快,一個字寫不到一半他總是能猜出來。

喻文州對他說的是:喪屍不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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