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

整整兩天,小雪沒有阿遠的消息。

電話永遠是關機,家裏沒有人。她打電話去阿遠的公司,由于周末,也沒有人。她去療養院看過媽媽,媽媽繼續和她唠叨搬家。她和護士問起情況,護士說:“這兩天?什麽事兒沒有啊。沒人來看過你媽媽,她也挺聽話的。”

明殊的比賽到了關鍵時刻,每天連軸排練,滿嘴牢騷。可是人氣榜上他是第一名,尤其在三十五歲以下女性觀衆群裏,他是奪标的不二人選。

一切十分平靜,平靜得讓人窒息,時間在死一般的平靜中緩緩流逝,整整兩天。

直到周一早上上班的路上,小雪突然接到了小汪氣急敗壞的電話:“小雪,你快來!不得了了,出大事兒了!我才到辦公室,有人上門來讨債,說是鄭賀欠了他們的錢。膀大腰圓的幾個彪形大漢,把辦公室搞得亂七八糟,電腦全搬走了,連桌子椅子都不放過。”小汪停了停,特別不可置信的語氣:“他們還說,鄭賀被抓了,在澳門。”

她眼前一黑。要來的終究要來,兩天來越來越不祥的預感終于兌現。

這時候她收到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什麽話也沒有,只有一個鏈接。她打開鏈接一看,是澳門某電視臺的廣東話新聞。內地某商人,在濠海華庭豪賭,出千被抓,警察當局甚至公開了被拍到的監視錄像,此人掀起桌上兩張牌,用袖子裏彈出的牌換取了其中一張。

那麽說來這就是阿遠的選擇,而她唯有接受。

辦公室裏果然已經一片狼藉。小汪哭喪着臉:“老板真的被抓起來了,這可怎麽辦?本來明天就發工資了,現在是不是全泡湯了啊?”說罷她又想起了什麽:“啊!對了。咱們公司不是還有個合夥人嗎?說不定孟懷遠會願意接手公司的生意呢。”

小汪打電話去孟懷遠的公司,這回終于有人接,卻是個陌生的女聲。那人說:“孟總還在澳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如果你們有事,可以留言。”

小汪又想到,她跟的一筆買賣還沒收回尾款,連忙拉着小雪一起去讨債。那位姓趙的老板态度十分惡劣,說話粗聲粗氣:“你們還好意思來讨尾款?說好是三頭鮑魚,三頭有沒有一斤不用說了,四頭恐怕都不到一斤。”

小汪充分顯示潑辣本性,叉着腰喊:“當初發貨時您怎麽不吱聲?後來我請您吃飯時您也沒吱聲啊。現在忽然說三頭不夠一斤,您騙誰啊?想賴帳也不能這麽不要臉吧!”

趙老板拍桌子:“誰不要臉?誰不要臉也沒有鄭賀不要臉!還哄我去澳門玩兒!這幾年老子在澳門輸的錢全在他腰包裏吧!想還錢,行!有本事你TMD讓鄭賀自己來管老子要!”

她和小汪被人從辦公室趕出來,第二天再來,幹脆吃了閉門羹。兩個人坐在路邊的石凳子上等,小汪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罵:“呸!人渣!我就不信他這輩子不來了。只要他敢來,我就敢撲上去抓花他的臉!”

最後先打退堂鼓的也是小汪。冷空氣南下,氣溫驟降十度,坐在石凳子上呵氣成冰,聽說晚上還會有雪。太陽漸漸西沉,小汪跺着腳說:“算了算了,少了這幾千塊工資也不至于窮死我。明天回家寫簡歷去,再找份工作又是一條好漢。”

小雪說:“你先回吧,我再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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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真有多執着,只是害怕無事可做。時間一空白,眼淚就要湧上來。

細細說來她不能不怨,她深深愛過又狠狠忘記的阿遠,是賭徒,是靠女人上位的貧窮男人。他要坦白的過去,她沒等來。再細細說來她又沒什麽可怨,他答應過她最好的生活,豪宅鑽石,華服美食,答應過的他努力兌現了,他唯獨沒答應過永不離開。

天黑下來,天空飄起小雪,黑夜裏點點晶瑩的白色。她坐在冰冷黑夜裏,看雪花一點點融化在手掌心裏,忽然想到明殊在電視上說過的話,有的人不知道哪裏好,只覺得一生只能遇到一次。她和阿遠跌跌撞撞遇到兩次,她才明白自己究竟愛他哪裏。阿遠明白,連那位葉小姐也明白,只有她自己不明白。她愛他聰明,愛他不凡,愛他能給她最好的生活。他是需仰視才見的存在,她沒想過如果他跌落凡塵,她還會愛他哪裏。既然再來一次她也不會和不名一文的阿遠在一起,她又有何資格怨他作出一樣的選擇。看看,她的內心如紅塵俗世裏的百萬蒼生一樣,她的愛不比任何人偉大,說到底她也不過是經不得考驗的俗人一個。

在小雪裏坐了半夜,她終于病了。明殊把她送進醫院,醫生說她得了急性肺炎。半夜裏高燒燒得昏天黑地,她恍然夢見阿遠坐在她床前。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個夢,因為阿遠穿着髒兮兮的破T恤和軍綠色的短褲,一如他們初見的樣子。她問:“你答應了葉小姐什麽條件?”他陰沉着臉說:“此生不見。”她伸手摸他滿是青色胡茬的下巴,哭着說:“這樣也好。”

醒來的時候床頭坐的是陳思陽,正在幫她拔掉手背上的針頭,看見她睜眼,腼腆地一笑:“先別動,你的這邊胳膊腫了,我讓他們給你換一邊。”

護士進來在她另一只手上紮針,不知是不是血管太細,紮了一下沒紮準,奇怪的是她并不覺得疼,只覺得尖銳的東西刺在手背上,如毒蟲叮咬,一種麻木的刺痛。倒是站在一邊的陳思陽看不過去,蹙眉過來說:“還是我來。”

他低下頭去認真查看她的手背,而她呆呆盯着頭頂的點滴瓶子,一定是藥物的作用,沒等來再一次麻木的刺痛,她已經不知不覺又閉上眼睛。

這一次夢裏是些混亂的碎片,她記不清那些細節,只仿佛記得有人在和她你追我趕,十分疲倦,再一次睜開眼,床前坐的仍然是陳思陽。

窗外下着小雪,床前的陳思陽一襲白大褂,就着燈光一本正經地讀一本醫學雜志,聽到動靜立即擡起頭。她還沒有全醒,覺得腦仁生疼,皺着眉問:“你怎麽還在這兒?不用去上班?”

陳思陽的臉略微紅了紅:“我晚上回去過了,馬上要去查房,先過來看看你。”

小雪再看窗外,發現正是清晨。意識到自己說話沒過大腦,她心裏過意不去,輕聲說:“謝謝你。我挺好的,我只是不想影響你工作。”

陳思陽已經恢複了鎮定,說話也變成醫生的口吻:“你也太不注意了,感冒咳嗽不當一回事,非但不吃藥,還去淋雨,現在可好,不住幾天院大概好不了。”

她接受教訓。陳思陽又從身後的包裏拿出一只保溫瓶,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粥給她,見她不伸手接,溫言勸解:“我知道你可能現在胃口不好,什麽都不想吃,不過多少得補充點熱量,這樣才有力氣。”

小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尴尬地清咳了一聲,解釋說:“家裏阿姨做的早飯,有剩的我就盛了點過來。”

她無奈,只好把碗接過來。其實從小到大她最不愛吃的東西就數雞鴨,雞湯雞粥紅燒雞腿一概都很讨厭,可是看見陳思陽一臉殷切的神情,只好端起碗勉強吃了幾口。

她正磨磨唧唧地喝着粥,橘子來了,又有人打電話來叫陳思陽去查房,結果換了一個醫生來教訓她。橘子沒有陳思陽那麽溫柔,張嘴就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你什麽好呢?時下流行的那句話叫什麽來着?啊,不作不死。”

她讪笑:“你不用去查房嗎?”

橘子不理會,望着她問:“怎麽沒看見你那個三觀盡毀的小男朋友?”

她低頭,略定了定神才勉強擡起頭來:“我已經沒有男朋友了。”

橘子吃了一驚,随即恍然大悟,坐到她床頭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片刻又朝她案頭的雞粥努了努嘴:“那也好,現在總是時候考慮考慮別人了吧?”

她含糊其辭:“哪來什麽別人……你真的不用去查房?”

橘子頓時有幾分惱意:“唉!你這樣有意思嗎?都什麽時候了?行不行你說句話,還要自欺欺人到幾時?”

望着橘子惱怒的樣子,小雪沒來由地想起高中時候她們說過的第一句話。那時候她去陳思陽教室門口約他看電影,有同學在教室裏起哄,橘子怒氣沖沖地從教室裏沖出來,朝她冷哼:“校花親自到教室門口來約人,能不轟動嗎?”說來湊巧,橘子和陳思陽畢業後去了同一所大學,念了同一個專業,又來同一所醫院工作。這許多年,橘子才是始終在陳思陽身邊的那個人。她不禁問:“橘子,你就那麽希望撮合我和陳思陽?”

橘子皺起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誠摯地說:“這麽多年,你一直喜歡他,不是嗎?”

橘子語結,一副震驚的樣子,茫然望了望窗外,慢慢才緩和了臉色,緩緩說:“你可別把我想得太偉大,什麽他好我就好,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她停了片刻,良久才像下定了決心:“記得我和你說過,思陽大學裏有過一個女友,別人追的他。我見過他戀愛的樣子,無可無不可,各種心不在焉,好像心底留了一個角落,專等某人的召喚。我可不要那樣提心吊膽的日子,一天一天能虐死我。所以你們還是快點在一起,這樣我好早點死心。”她停下來,忽然間語重心長:“小雪,要珍惜眼前人。思陽是個很好的男人,你好好考慮一下。”

小雪覺得有太多事需要考慮,生活要繼續,媽媽要靠她照顧,來不及傷心,其他也無暇顧及。

不顧陳思陽的反對,她在醫院住了兩天就堅持回了家。鄭賀的公司倒臺了,電腦鍵盤,甚至桌椅板凳,都被人洗劫一空。公司帳上早已沒錢,辦公室也只好退租。她還見過一次鄭爽,她和鄭賀的父母一起來,眼睛紅腫,像哭過的樣子。

鄭賀的媽媽也神情凄然,只有鄭賀的父親抿緊了嘴唇神色肅穆。她把公司的財務賬目一一交接給他,換來對方一聲長嘆。

小雪沒說任何旁的話。他們不知道鄭賀和她的恩怨糾葛。而她,當年家破人亡的憤慨已淡去,所有人都付出了代價,連同該有的愛恨情仇也付諸東流。

生活不能說不忙,首先的要務是要找份新的工作。她在人才交流網上注冊了賬號,又跑了幾趟職業招聘會,有過幾個面試,然後吃力地開始一份新的工作。

出院的第二天小雪就去了一趟療養院,把那條澳門新聞的視頻拿給媽媽看。媽媽看得熱淚縱橫,抓着她的手泣不成聲。她反倒十分平靜,激動也好,傷心也罷,都似昨日之燈,已經滅了個幹淨。

媽媽激動完,問起搬家的事,她安慰媽媽:“再過一陣吧,房子總要打掃打掃,家具也得置辦。”

她又去看過一次那所江邊的豪宅。開闊的門廳,別致的旋轉式樓梯,一如當初的樣子,只是大概因為這次是晚上,又搬空了所有家具,看上去空闊寂寥。窗外一片漆黑,江對面是沉默的山峰,夜裏能看見的只有上游極遠處的跨江大橋,像一串寶石鑲嵌在夜空中。

房子已經完完全全轉到她的名下,可并不感覺像她的。想起來實在諷刺,當初她還在心裏嘀咕,這樣一所房子,就這樣轉到她名下,倒像是分手費。沒想到一語成谶。

她還和明殊住在一起,只是明殊自從成了偶像,整日不是錄影就是商演,變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對面阿遠的住處她也去過幾次,仍然是她離開時的樣子,沒有人回來過的跡象。

路過樓下的大樹,十分偶然地,她會有看見熟人的幻覺。呵呵,她告訴自己,幻覺而已。有時候她也會忽然想起當初的事,那些他和阿遠在她家樓下依依惜別的情景。那時候她多矯情,最喜歡說:“上弦月代表分離,下弦月代表重逢。”阿遠就笑話她:“傻子,再不回去該被你媽發現了。”

樓上廚房的燈一亮,就說明媽媽看完了電視劇,走進了廚房。她這才不得不一路小跑往回走,跑幾步又折回來,匆匆在他臉頰上偷一個吻,迅速轉身,不料被他一把抓住,深深地吻回來。

現在回憶這些都是徒勞。其實她并不是很傷心。她反覆告訴自己,并不是那麽傷心,不過是有些遺憾而已。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見,是件多麽難得的事。即使必須要分開,她還是希望能有機會好好說聲再見。

從她出院第一天起,陳思陽家的雞粥每晚按時送來,第二天一早她熱一熱當早飯吃。說實話第一天收到雞粥時她還是很吃驚的。那天她剛從療養院看媽媽歸來,俨然看到門口有兩個食品袋,一個袋子裏放着保溫瓶,另一個袋子上寫有某知名日式餐廳的名字。陳思陽的電話恰巧在這時候打來:“我家阿姨來過了嗎?我讓她煲了雞粥給你。”

“在門口,我看見了。”她感激地說。

“雞是有人送給我爸爸的。他的一個朋友在大山裏搞了一個農場,真正的有機放養,比超市裏賣的營養價值高出很多倍。”

她原想說雖然很感謝他,但她其實讨厭吃雞。聽見他興致勃勃的語調,她想了想,還是忍住沒說。那邊的陳思陽匆匆和她告別:“挂了,教授來了,得跟着去查房了。”

她挂斷電話回到家裏,打開兩只塑料袋一看,才發現保溫瓶裏的是雞粥,而日式餐廳的食盒裏裝的是龍蝦刺身。她即刻跑到門口去看了一看。走廊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後來龍蝦刺身再沒有出現過,雞粥卻天天按時送到,有時候是陳思陽家的阿姨送來,有時候是陳思陽自己。好幾次她想告訴思陽她讨厭吃雞,看見他興沖沖的樣子又把話咽回去。

周日的上午,橘子打電話來找她:“今天我生日,幾個老同學在我家聚餐,你一定得來。”

結果老同學只有一個陳思陽。小雪到的時候,他正在廚房裏圍着圍裙熱火朝天地拔雞毛。橘子見了小雪直笑:“思陽弄了只活雞來,我說我可不會收拾,要收拾他來弄。”陳思陽也擡起眼腼腆地笑:“我哪知道那麽麻煩?以前看家裏阿姨殺雞挺簡單的啊,怎麽換了我這雞就滿屋亂蹿呢?哎呦,膽囊切除都比這容易。”

橘子取笑他:“那是當然的。膽囊切除那是全麻,下次殺雞你也給它來個全麻,保管讓你一切一個準。”

大家哈哈一笑,氣氛十分融洽。結果三個人通力合作,做出一道很像樣的金針菇木耳煲雞湯。當四菜一湯擺上桌,橘子卻像忽然想起什麽:“哎呀家裏沒有酒!慶祝生日怎麽能沒有酒喝?你們兩個等着,我這就去買。”

小雪忙站起來:“怎麽好勞動壽星?我去吧。”橘子一把将她按回凳子上,甚至不友好地朝她瞪了一眼。

橘子走了。她和陳思陽兩個人對着一桌子菜面面相觑,最後還是陳思陽率先找到了話題:“我聽說阿姨身體不大好,一直住在療養院裏。”

小雪點點頭:“也有好幾年了,最近情況還不錯。”

“小雪,”陳思陽一臉摯誠,“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要不是從橘子那裏聽說,我都不知道有這回事。”

她默默笑了笑,不知該怎麽回答。陳思陽又說:“我很想去看看阿姨。”說罷頓了頓,又鄭重地補充:“如果你允許的話。”

小雪實在沒料到他會直接這樣說,一時語塞。陳思陽頓時象受到莫大的鼓勵,語氣也激動起來:“我不知道你有困難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非得和我那麽見外。阿姨這樣的病,需要精心治療。我爸爸這方面認識許多知名的專家,如果你願意,讓他安排一下是舉手之勞的事。啊,還有,阿姨住在療養院裏很不利于病情恢複。你知道精神疾病,除了藥物治療,家人的支持和鼓勵是不可或缺的。你現在住的地方當然不方便,條件也差,離醫院又遠。我都替你想過了,我爸爸在江邊別墅區有一棟房子,前一陣我表姐借住在那裏,現在她們夫妻兩個出國去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和你媽媽先搬進去住。那裏空氣好,環境綠樹成蔭,離市區開車也才二十幾分鐘,像你媽媽這種情況最合适不過……”

他越說越快,小雪在心裏不斷想,是啊是啊,只要她點點頭,所有這些都可以來得不費吹灰之力。

陳思陽還在繼續:“……但是如果你這樣又要工作又要照顧你媽媽,是很難兩頭兼顧的,即使一時勉力支撐,遲早也要把自己累壞。之前我表姐家裏幫忙的阿姨是鄉下的遠房親戚,前幾年丈夫過世了,又沒有孩子。本來我表姐走了,她要回鄉下去的。這下正好,她可以留在別墅裏,幫你做做家務,白天你不在,她可以和你媽做個伴……你放心,阿姨的工資向來都是我爸爸付的,将來肯定也是一樣……”

“陳思陽,”她忽然擡起頭打斷他,“我已經有好幾次想和你說,我最讨厭吃雞。”

“啊?”他莫名其妙。

“我不喜歡吃雞,也不喜歡雞粥”她的語氣堅定起來,“比起雞粥,我更喜歡龍蝦刺身。我早就想問你,為什麽你後來沒再買龍蝦刺身來?”

“龍蝦刺身?”他更加覺得不明所以。

她低聲說:“我努力試過了,可是真的無法勉強自己。”

陳思陽實在摸不着頭腦,遲疑了片刻說:“可是生食海鮮容易引起胃腸疾病,特別是前一陣你身體虛弱,抵抗力差,我覺得雞粥比較營養……”

“我的意思是,”她再一次打斷他,“謝謝你對我和我媽媽的關心,我會盡我所能給她提供最好的條件。我現在的身體已經恢複,不需要再麻煩你家阿姨給我送雞粥了。”

陳思陽怔住,白淨的臉上慢慢泛起紅暈。她覺得慚愧,低聲說了句“對不起”。他結結巴巴地說:“小雪……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要你馬上……就算是為了替你媽媽着想,也別拒人以千裏之外。即使你現在一時無法接受我,也沒有關系,我……”

她嘆一口氣,直視他說:“一時不能接受沒關系,要是一輩子不能接受呢?這樣也沒關系嗎?”

陳思陽語塞,只是手足無措地望着她。她站起來,咬咬嘴唇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幫我和橘子說聲對不起。”

陳思陽這才回過神來,失聲說:“小雪,先別走。是不是我哪裏說錯了話?還是因為我太心急了……”

她回過頭來,望着他,語氣誠懇:“思陽,聽我說。橘子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她前幾天和我說,要珍惜眼前人。”她說着澀然一笑,“這句話也适合你。反正我是沒救了,你還有救。”

她匆忙從橘子家跑出來,外面豔陽高照。冬日的陽光溫熱和煦,照在臉上有一種滋潤人心的溫暖。她深吸一口外面的空氣,感覺如釋重負。

她快速走到樓下,正好看見橘子懷抱一瓶紅酒,緩緩從外面走回來。

橘子看見她驚詫無比:“怎麽了?去哪兒?”

她覺得抱歉:“對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我得先走了,你和思陽好好慶祝。”

橘子茫然點頭,等她們幾乎要擦身而過了,她又忽然拉住小雪。橘子似乎遲疑了片刻,終于說:“不是上次我們見過的那個人,是孟懷遠,對不對?”

小雪默默笑笑,不答話。

橘子說:“你住院那兩天,我在你病房門口見過他。”

她心裏突地一跳:“他來過?”

橘子點點頭:“我看見他站在門外,朝門縫裏張望,還在門口踱了很久的步。有可能是因為當時思陽在裏面,所以……”她低下頭,輕聲解釋:“……對不起,小雪。他讓我不要告訴你,所以我沒和你提。”

她苦笑:“沒關系,這不怪你。”

橘子停了停又說:“如果你見到他,叫他到我這裏來拿化驗報告。”

小雪一驚:“他病了?”

橘子說:“也沒有。他以前很準時,每年會來我這裏做定期檢查。我以為今年他也會按時來,沒想到他晚了一個多月也沒出現,所以那天在你病房前見到他,我就抓他去做了系統檢查。結果出來了,有幾個指标不大好,不知是不是他最近工作太忙,沒注意休息的緣故。他最好是來複查,如果還不好我會建議他調養一下。他一直十分注意飲食和生活習慣,平時嚴格控制高蛋白食品的攝入,什麽牛肉海鮮都很少吃。按理說只要不是運氣太差,一般情況下一輩子也不見得會有什麽問題……”

小雪聽得雲裏霧裏,不得不打斷她:“他到底有什麽病?”

橘子詫異地停下來:“你不知道嗎?他只有一個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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