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何小葉收起手機，回過頭, 從窗戶處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經等在路燈下了。大片的雪花緩緩落下, 停在了他的肩頭和發絲上。

何小葉套了一件長羽絨服, 偷偷摸摸打開房門, 見隔壁趙秀芝的房門緊閉, 門縫處露出一絲光亮，她深吸一口氣，蹑手蹑腳走下樓。

她第一次幹這樣的事，心跳如擂鼓, 手心全是汗，但卻無法克制要出去的沖動。

出了門, 冷氣襲來，瞬間冷靜了，湧出一絲後怕，但腳步卻是不停的，向着他的方向奔去。

他還站在燈下等她。

何小葉跑到姜恒跟前, 氣息有些不穩, 微彎着腰, 擡頭看他。

她白皙的臉頰透着微紅, 呼出的白氣讓她看起來有些虛幻。

姜恒望着她笑，眉眼彎彎。

漫天雪花中，兩人立在路燈下，雪花落了滿肩。

他只看着她笑，何小葉的心跳一點點歡快了起來, 像被嚴寒凍住的種子遇上 春風，蘇醒，發芽。

“什麽禮物？”她喘息勻了些，攤開白嫩的手掌朝向他。

姜恒的嘴角越翹越高，也不說話，默默伸出手，輕輕放在了她的掌心中，“我。”

何小葉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才慌慌張張想收回手。

但已經晚了。

姜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一些，同時一只手掏出了一張紙，“何小葉，你不準反悔。”

何小葉稍微扭了一下手腕，卻掙紮不出來，她認命的由他握着，然後接過了那張紙。

熟悉的紙張，不用打開就知道是三中的成績單。

何小葉帶着疑惑打開成績單，姓名是姜恒，總分857，排名第三。

何小葉：！！！

她瞪大眼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數學和物理滿分。

她擡起頭，目瞪口呆地看着姜恒。

姜恒對她露出一個笑，“說話算數？”

“你、你、你怎麽回事？”

姜恒撇撇嘴，一副挺委屈的模樣，“我在校長家賴了好久，才提前拿到成績單。”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的成績。”

姜恒挑挑眉，邀功道：“是不是特厲害？”

姜老哥內心OS：我超棒棒，求表揚！

何小葉難以置信道：“你怎麽……你……第三？”她過于震驚，說話的邏輯都亂了。

“對啊，前面兩個王八蛋比我多了三分，下次能死他們。

何小葉：大哥，我并不是在說這個！！！

“我是說，你怎麽可能第三？”

居然受到質疑！姜恒表示很委屈，但姜恒要堅強。

“你別管，”他突然一臉正色，緩緩湊近她耳邊，低低問，“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暖融融的氣息包圍住了何小葉，她幾乎瞬間僵住了，大着舌頭，結結巴巴道：“不、不、不算。”

“不行！”他退後一點，很激動地喊了一聲，然後低着頭，可憐巴巴看着她，“何小葉，你這樣玩弄我的感情，真的很壞。”

在雪地裏站得久了，他的鼻頭和眼眶都被凍的泛紅，看起來可憐巴巴，像被遺棄的大型犬。

他滿臉緊張地看着她，好像她說出一個“不”，他就能哭給她看。

何小葉望着他，望着燈光下飛舞的雪花，望着他肩上薄薄的積雪，一顆心毫無預兆地就化成了一灘水。

她很低很低地說：“算。”

姜恒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同意了，傻乎乎愣了好半晌，才回過味來，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一顆心劇烈地跳動着，他無法壓抑自己的激動的心情，大喊道：“何小葉……”

他的聲音被何小葉微涼的手堵在了嘴裏，她緊張兮兮地看着他，“小點聲，我媽會聽見的。”

姜恒點一下頭，順勢吻了吻她的掌心。

溫熱濕潤的觸感，癢癢的，帶着暖意從掌心鑽進心底。

陌生的接觸讓何小葉有些慌張，她想收回手，又覺得不太合适，手收到半路，轉了個彎，擡起來，輕輕掃了掃姜恒發梢上的積雪。

“呃……”姜恒愣了一瞬，神情也僵住了。

何小葉被他的神情吓一跳，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她怯怯收回手，擡眼忐忑地望着他，“我……我只是……”

“何小葉，”姜恒突然定定地望着她，“你最好不要随便碰我。”

好像有一股涼風從領口灌入，何小葉莫名覺得心頭涼了一下，她默默地垂下眼，輕輕嗯了一聲。

姜恒彎腰低頭，湊到了她耳邊，嘴唇幾乎擦着她的耳廓，聲音低啞道：“因為我怕忍不住，我向來不擅長忍耐。你随便碰一下，我都受不了。”

溫熱的氣息順着脖頸爬入背脊，一點點蔓延下去，何小葉不受控制地顫栗，雙腿一軟，下意識扶住了姜恒的手臂。

好像整個人被抛在了半空中，有些無助，但又莫名愉悅，何小葉被陌生的感覺吓了一跳，雙雙緊緊抓住姜恒，好像這樣才會安全，不被那種陌生的感覺吞噬。

她擡起頭，迷蒙的雙眼望着他，有些慌亂地問：“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我、我感覺很奇怪。”

她的反應有些過激，姜恒能明顯感受到她的顫抖。他擡起頭，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敏、感點？”

“什麽？”她不解，一雙蒙着水汽的大眼望着他，含着一些期待和疑惑。

“你确定想知道？”姜恒笑得極壞。

何小葉本能感覺到危險，她立刻松開他，“不想知道。”

她剛退了一步，又被姜恒拽了回去。

他低下頭，定定地望着她，聲音溫柔得不像話，“我想抱抱你。”

何小葉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抱了個滿懷。她傻住了，整個人木頭似的杵在那裏，呆呆由他抱着。

他把臉深深埋在她頸窩處，狠狠吸了一口氣，甕聲甕氣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你可能并不喜歡我，但是我不管，我就要你在我身邊，看見你在我身邊，我就開心，我就是這麽自私。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氣？”

他的聲音很軟，帶着一點點哀求的味道。何小葉的心随着一動，大腦裏一片空白，雙手緩緩擡起來，輕輕捏住了姜恒的衣服兩側。

他抱了她很久，似乎怎麽也不夠。

“姜恒。”她輕輕推他。

姜恒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乖乖松開了她。

何小葉用質問地神情看着他，“你為什麽騙我？”

“我沒有！”

“你不是說物理很難，很多都不會寫嗎？”

“這個啊？”姜恒長長松一口氣，“我怕你難過，影響接下來的考試。”

“那……我現在也很難過。”何小葉說完，自己有些傻了，她居然對着他耍小脾氣？她就算對着她最親的人趙秀芝，也不會耍小脾氣。

看着她氣呼呼的模樣，姜恒有些失笑，他拉住她，将她的手放進自己的衣兜裏，然後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柔聲哄道：“別難過了，乖，我給你吃糖。”

他一邊說着，一邊剝了一顆棒棒糖塞進她嘴裏。

還是甜橙味的。

酸甜的味道在口腔彌漫，這一瞬的冬天似乎跟幾個小時前蕭條寂靜的冬天不一樣了，現在是一個帶着酸甜氣味的暖橙色冬天。

新年的第一朵煙花升上了半空，炸出絢爛色彩，光芒在何小葉的臉上閃爍，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姜恒定定地望着她，壓低聲音問：“你喜歡你的新年禮物嗎？”

何小葉雙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沒有說話，一抹紅暈爬上了臉頰。

斑斓的煙火倒映在她眸子裏，那是姜恒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一雙眼。

他望着她，眼裏是能将人融化的柔情，“我很喜歡我的新年禮物。”他說完，雙手握着她的肩，将她稍稍拉近一點，然後俯身，輕輕吻上她的額頭。

何小葉感覺天邊的煙花鑽進了自己的腦袋裏，炸開絢麗斑斓的色彩，讓她整個人暈暈乎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姜恒這個人呀，似乎帶着魔法，總能給她帶來一種異樣而愉悅的感受。

他的唇仍輕輕貼着她的額頭，他輕輕動了動嘴唇，額上陌生的觸感讓何小葉驚慌卻又貪戀，耳邊姜恒低啞的聲音更讓她失去了躲開的力氣。

他說：“寶貝，新年快樂，你是我最好的新年禮物。”

※

何小葉回家時，一顆心還噗噗亂跳着。她握着手機，捂住胸口，蹑手蹑腳走回房間。

進了屋，她用手扇扇風，這才讓臉上的熱度退了一點。

她沒有開燈，摸着黑走到窗簾邊，輕輕将窗簾撩開一條縫，做賊似的往外看。

大雪還在紛飛，那道瘦高的身影還立在原地。四野無人，雪花布滿天地，他茕茕孑立，看起來有些孤獨。

何小葉的心跳快了些，覺得自己剛才分別時是不是該擁抱他一下？她被自己大膽的想法吓了一跳，駭然地看着樓下那道身影。

姜恒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掏出一支煙點上。風雪裏亮起了忽明忽滅的一星煙火。

他還要站多久？

何小葉忽然想拿手機給他發信息，讓他快點回家。她伸出手，還沒碰到手機，手機倒先嗡嗡地振動了起來。

是姜恒發來的微信。

何小葉點開微信，只看一眼，整張臉就燒了起來。

他說：寶貝，別再看我了，我快舍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