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何小葉回過身，一道瘦高的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

“姜恒？”何小葉的一顆心提了起來。

來人輕笑了一聲, “妹子, 那麽惦記他, 怎麽讓他跑了呢？”

“孔訓。”何小葉的一顆心又墜落了下來。

孔訓挑了一下眉, 唔了一聲, 然後掏出一支煙咬着，低頭點燃。

他深吸了一口，然後将煙夾在手指上，緩緩吐出煙霧, 道：“所以說最怕你們這些純情小孩兒談戀愛，不夠墨跡的。姜恒那逼, 平時極其下流，滿腦子不堪入目的想法，在你面前倒是裝得挺純。像我這樣，行就去酒店，不行就拉倒, 多痛快？何必傷那個腦筋……”

孔訓絮絮叨叨說着自己的泡妞經驗, 是個實打實的浪子。

何小葉沒心情聽他扯, 打斷他道：“孔哥, 你知道姜恒去哪兒了嗎？”

孔訓抽最後一口煙，将煙蒂彈掉，抖了抖眉，說道：“我他媽還想知道呢。那逼崽子，把老子剛到手的哈雷騎走了, 車和女人不外借，老子感覺頭上有點綠。他媽的，騎我車還不算，還讓我在這兒看着點，怕陶川傷害你。操，逼崽子把我當下人使喚呢？”

何小葉沒管他的抱怨，自己掏出手機準備給姜恒打電話。她還沒調出姜恒的號碼，就感覺手上一空，手機已經被孔訓抽走。

“那逼是以玩兒命的速度開走的，估計聽不見鈴聲，即使聽見了，可能也不想接，如果他想接……我怕車毀人亡。”孔訓說着，吊兒郎當地晃了晃手機，“人亡就算了，可別毀了我的哈雷。”

他說完，沒正形地笑了一下，将手機還給何小葉。

他的幾句玩笑話，就讓何小葉一顆心懸了起來。她接過手機，癟了癟嘴。

“別哭，我怕。”

孔訓仍然不正經，但卻上前一步，輕輕摟了何小葉一下，大哥哥般拍了拍她的背，低聲安慰道：“放心，那孫子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今晚讓他冷靜一下，明天就好了。別哭，有人正等着看你哭呢。”

他說完，松開何小葉，後退了一步，臉上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模樣。

何小葉看着他，心底有些感慨，這世上的人啊，你總是沒辦法輕易分出好壞，溫文爾雅的外表下可能藏着一顆龌龊的心，輕浮浪蕩的軀殼裏也可能跳動着一顆正直的心。人性，向來那麽的多變而不可測。

孔訓已經打電話讓人來接他們了，兩人在街邊站了沒多久，他朋友就開着車過來了。

兩人坐定，汽車緩緩啓動。在汽車開走時，何小葉從後視鏡裏看見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小公園門口，一道嬌小的身影從車裏走了出來。

何小葉恍惚，那道身影看起來有些像簡文。

姜恒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何小葉撥了一上午，聽了一上午的忙音。

她有點煩躁，情緒不太好，心裏閃過一個又一個負面的念頭。

幹脆分手！

這個念頭猛一下竄進腦海，何小葉的心就跟着揪了一下，酸酸澀澀，很不是滋味。

她給宋迪、許安安甚至沈非都打過電話了，但沒人知道姜恒去哪兒了。

何小葉有些洩氣，将手機扔在一邊，仰躺在床上發呆。

突然，腦海裏閃出一個人名，她立刻做了起來，拿過手機，調出姜溫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喂，你好。”

“喂，姐姐，我是何小葉。”

“啊，是小葉啊？怎麽了？”

“那個……”何小葉突然有點害羞，“我跟姜恒鬧了點矛盾，然後現在找不到他了。”

姜溫大概猜出來了，低低笑了一聲，然後說：“阿恒應該不是這種不聲不響使用冷暴力的人，大概有什麽事。”

何小葉猶豫了一會兒，想問點什麽，又不知怎麽開口。

那頭也是同樣的沉默。

何小葉掙紮了半天，最終決定放棄。姜恒看起來很不願意她去窺探那段隐私。

正當她準備說再見時，那頭的人猶猶豫豫開口了，“小葉，你現在有空嗎？姐姐想見你一面。”

何小葉跟姜溫約定在一家名為right的咖啡店見面。

何小葉提前到了地方，在二樓找了一個清淨的包間。她隐隐有預感，姜溫應該要跟她說些重要的事。

上午十點多，咖啡店幾乎沒人，略帶憂傷的藍調音樂從音箱裏緩緩流出，在空曠的大廳裏飄蕩。帶着溫和暖意的陽光從落地窗透過，灑了滿桌，舒适而溫暖的環境，很難得。

何小葉無心感受這些小情調，她側着頭，雙眼緊張地盯着窗外的馬路。陽光灑在她的側臉上，照得皮膚白嫩通透，連臉上細軟的絨毛也清晰可見。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停在了咖啡店外。

車挺穩，駕駛室那邊的車門打開了，一個身材中等穿着筆挺西服的年輕男人從車上下來了。

男人從車頭繞過去，走到副駕處把門打開，姜溫從車裏下來了。

她穿一件白色連衣裙，外面套了件長風衣，一雙淺口高跟鞋，長發松松系着，垂在身後。一個優雅而溫柔的女人。

何小葉莫名的就很喜歡她，她身上有一股溫柔而包容的力量。

兩人下了車，沒急着進來，站在路邊說了幾句話，應該是情侶關系，說話期間男人一直握着姜溫的手。

臨別時，男人一把摟住了姜溫。姜溫似乎并不那麽熱情，雙手垂着，任由他抱。

只片刻，她便伸手推他。

姜溫從男人懷裏掙出來，後退了幾步，轉身準備進咖啡店。

男人似乎有些惱怒，伸出手将她拽了回去，緊緊摟在懷裏，連抱帶拽地将她拖到了車邊，将她死死抵在車門處，低頭就吻了過去。

姜溫有些微的掙紮，但很快就順從了。她的雙手始終垂着，并沒有親近男人的意思，只是靠在車門處，身體僵硬，任其擺布。

男人将她壓在車門上，一手抓住她的頭發，一手覆在了她胸前。

明媚的陽光，頗有情調的咖啡廳，擁吻的情侶。這原本該是幅美好的畫面，但眼前的一幕卻讓何小葉渾身不适，感覺難過又惡心。

男人終于發夠了脾氣，松開了姜溫。

姜溫側開一點，踉跄了幾步，走到馬路牙子上。

男人火氣還未完全消，指着她叫罵了幾句。姜溫只挺直了背脊站在原地，似乎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她的頭發有些淩亂了，口紅也花了，沾在了唇外，一片嫣紅，連衣裙領口稍微有些亂，看起來有幾絲狼狽。

滿身狼狽站在陽光下，卻有一絲高不可攀的冷傲。她不疾不徐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邁着鎮定的步伐朝咖啡廳走來。

男人又罵了幾句，然後繞過車頭，進了駕駛室。很快，黑色瑪莎拉蒂揚長而去。

何小葉收回目光，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一回想起剛才那一幕，一回想起姜溫屈辱而隐忍的表情，她就難過得要命。

何小葉又等了大概十分鐘，才聽見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姜溫應該去衛生間收拾了一番，臉上的妝容又恢複了最開始的精致，連衣裙已經收拾整齊，衣服上見證剛才那一幕的褶皺也不見了。她将頭發散開了，黑亮柔順的頭發瀑布般垂下。

她站在門口，沖着何小葉抱歉地一笑，陽光剛好灑在她細嫩的臉頰上，讓她的笑容變得明媚又溫暖，似乎剛才那一幕根本不是發生在她身上。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她微微低頭，以示歉意。柔順的黑發随着她的動作從肩頭滑了下來，她伸出手，将頭發挽到耳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何小葉笑了笑，然後才走過去，坐在了何小葉對面。

她多麽溫柔。

何小葉又想起剛才那一幕，看見眼前笑容溫和的姜溫，心裏更加難過。

姜溫坐定後，側頭間，目光從落地窗穿過，看見了外面的大馬路。她僵了一瞬，臉上有一絲尴尬，眼神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何小葉心裏有些慌，不想承認剛才看見了，不想姜溫的尴尬和窘迫被點破，她随口撒謊道：“我……我也剛到。”

一個漏洞百出的謊。

姜溫也沒點破，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嗯了一聲。

“小葉，姐姐也不跟你繞彎子，我覺得你是個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想告訴你一些事。”

何小葉的心立刻提了起來，屏息靜氣地等待着。

“在此之前，你能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嗎？”見何小葉點頭，她才繼續，“你跟阿恒在交往嗎？”

何小葉點點頭，一張臉紅了起來，她抿緊唇，一雙眼四處亂看，渾身不自在。

姜溫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不用害羞，阿恒看着不着調，其實挺靠譜的，肯定不會欺負你。”

何小葉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姜溫沉吟了片刻，問道：“你知道姜恒初中的事嗎？”

“知道，”何小葉剛才還無處安放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姜溫，“只知道一點，他以前學習很好，是衆人口中的好學生，跟現在不一樣。”

姜溫的眼神暗淡了一下，緩了片刻，才挂着淡淡的笑，問：“你知道原因嗎？”

何小葉緩緩搖搖頭，一顆心卻猛烈地跳着。

姜溫松開她的手，輕輕吐了口氣，“我來告訴你原因。”

她邊說話，邊擡起手，将細白手腕上那只名貴的腕表解了下來，目光下移，定在某處，一字一頓說道：“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