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進京路瑞興逢女鬼

詩曰:

自古陰陽總不同,

惟有情戀相輔成。

月老紅線接天地,

真情有緣定三生。

可憐少女成冤鬼,

哪有借屍再還形。

狐鬼都做人間事,

勸君行善為始終。

1、

六月,驕陽似火。好像天下萬物都得罪了老天爺,要把整個世界烤幹。

運河,自隋以來 ,就作為華東航運的南北大通道。到了明末,在南北交通上,仍然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

已經是巳時,太陽升起很高了,上百條裝載客貨的船只,依然靜靜的停泊在經由蘇州府的運河上。

張瑞興站在船頭,已經足足有一個時辰。他,手握劍把,風流倜傥的臉上,流露着無可奈何的神情。他不知道,照這個速度,何日才能到達京都。掐指算算,自臨安出發,已經整整是五天了。今年秋季,皇上要大選,大比之年,他要赴京趕考。自六歲起,在母親親自教導下,他就刻苦攻讀。他記得,那是在八歲時,自己的恩師,每天晚上,告訴他背着母親,帶自己到郊區的小山上,習練劍術。十年寒窗,他比別人多學了兩年,學業有成,又習練了劍術。只是師傅告訴他,只教給他招數,并沒告訴他修煉內功。為的是只要他健身,不要去行走江湖。因為他的一生,只要做個文官,就可以揚名了。今年正好一十八歲,等的就是這一天。這次誤期,就要再等三年,他如何不急呢。

急歸急,他也看到,自己的船工們已經盡了力氣。無奈,天大旱,運河裏的水太淺了。許多沉重的貨船,已經在那裏擱淺,嚴重的阻礙了航運。自昨夜,船就到了這裏,看來,一時半會兒,還是過不了這個“瓶頸”的。

瑞興着急,跟随他一塊來的哥哥,卻是不緊不慢。這位哥哥,是張瑞興母親的一個遠方侄子,姓周,名叫周景昌,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他家原也在臨安府的郊區居住,全家靠種幾畝薄地為生,因而家境較為貧寒。在瑞興四歲那年,母親帶瑞興去周家串親,當時景昌已是八歲。看見孩子生得圓臉大耳,鼻直口方,甚是喜歡。同哥哥嫂嫂一商量,決定帶他到城裏。母親的意思,是叫他同瑞興一塊讀書,将來也好有個出頭之日。哥哥嫂嫂因家裏孩子多,又很貧窮,當然願意了。就這樣,景昌随同姑姑到了城裏。

景昌九歲那年,母親開始教他讀書,誰知他十分頑皮,無論母親怎樣教導,他對那八股文章就是讀不進去。到瑞興六歲那年,母親開始教他兄弟二人。瑞興讀書是過目不忘,加之十分用功,因此,很快就遠遠地超過了這個哥哥。有弟弟比着,景昌也開始用功了,但是,他的學業,同弟弟比卻始終差了許多。有時母親考他們弟兄時,他就偷偷的拿弟弟的答案來應付母親。母親并不知道這些,以為他年紀大了,知道用功,暗暗為他高興。因此,這次皇上大比,母親打點銀兩行裝,他兄弟二人一塊進京趕考。

瑞興站在船頭着急,景昌卻搖着扇子從船艙中走了出來。他仰頭看看天空,熱辣辣的太陽當頭照着,船還一時半會難以起程,就對瑞興說道,“二弟,天時已經不早,我們這船又不能行走,與其在這裏等着,我們不如上岸轉轉。這蘇州府雖然比不了我們臨安,但我聽說這裏也有許多名勝古跡,我們都沒有來過,我們何不趁此游玩一番,也不妄經過這裏一次啊。”他對考試沒有多少興趣,這次出門,他一心想着要好好玩玩。他比瑞興年長,但出門時母親吩咐他得聽弟弟的。他也知道弟弟比自己強,因此什麽事情,他也願意同瑞興商量。

聽哥哥這樣一說,那瑞興也是少年心性,而且他也知道,蘇州的園林,遠近聞名,許多名勝古跡,都是他在一些書中讀到的,到了這裏,他何嘗不想親自看看呢。想到這裏,他問船家道:“老伯,你看我們這船,大約得什麽時候能開行呢。”那行船的老漢聽公子問,急忙手搭涼棚,向遠處看了看,也是一臉的焦急。忙對瑞興說到:“不瞞公子說,按我的經驗,這麽多船只堵在這裏,即便大家再努力,我們的船要想走,恐怕快也得到今天夜裏吧。”“這麽說,我們還要在這裏等上一天了。”老漢說:“是的,最少也得等上一天。”

聽完船家老漢的回答,瑞興心裏有了主意。就對景昌說到,“好吧,就聽兄長的,我們就到這蘇州府走走。寒山寺雖然在運河邊上,昨天晚上經過時,我們都沒有注意。我們的先祖張繼那首‘楓橋夜泊’,寫的就是這裏,我也早想看看呢,也想聽聽那裏的鐘聲。”說完這些,瑞興不自覺的哼起了這首歌。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鐘聲到客船。”

兄弟二人安排好船上的事物,告訴船家在這裏等待,他們帶了銀兩,棄舟登岸,進了蘇州府城。

蘇州,是我國歷史文化名城。在當時,就已經遠近聞名。尤其這裏的水巷小橋、園林假山,是最具特色的。有名的就有“獅子林”“寒山寺”“虎丘”等處。虎丘那時就已成為“吳中第一名勝”,四面環水,山幽石奇。虎丘塔、試劍石、枕頭石、劍池等虎丘十八景就已遠近聞名。

因為無所事事,因而,兄弟二人也就毫無目的的信步走來。可能是因為渡船受堵,許多客商都在這裏滞留,使原本就已經繁華的蘇州城,更添了幾分熱鬧。小街水巷、園林石橋上人群熙熙攘攘,俊男靓女,往來穿梭,使這不常出門的兄弟二人,有些目不暇接了。

瑞興年紀尚小,畢竟才十八歲。母親家教甚嚴,平時除去讀書外,很少與外界接觸,雖然滿腹學問,但對社會上的一些事情,簡直是一無所知。用現代的話說,那就整個是個書呆子。他的表兄周景昌,雖然比他大四歲,因為二人是一塊長大,而且論才華,還遠遠不如瑞興,有些事情需要瑞興出主意的。但畢竟比瑞興大些,眼睛只注意看着人群中有沒有美女。

在明末,少年公子們,尤其是讀書人,穿的都是長衫。在臨安,張瑞興家雖然不是很富有,卻因為繼承祖業,母親又很節儉,因此,也算得上是個小康人家。瑞興與景昌是少年公子,又是進京趕考,穿着打扮自然與衆不同。瑞興自幼喜歡潔淨,他穿的是一件白緞子繡花公子衫。加上他修長的身形,俊俏的五官,更顯潇灑風流。景昌呢,同瑞興相比,略顯魁梧。他身穿紫色繡花緞子衫,手裏搖着折扇,顯得有些風流。他二人在這裏行走,很受人矚目。用現代話說,少年風流,街上的小姐、少婦們,對他們的回頭率很高。

書到這裏,不得不交代一下,自瑞興記事時開始,就沒見過父親。問起母親,母親總是傷心,所以,父親,在瑞興的心目中,沒有任何印象。

蘇州,處處是景,如畫般的風光使兄弟二人流連忘返。他們游過了獅子林,就奔了虎丘山。在虎丘山旁的一條河邊,兄弟二人看見了一座高大的墳墓,瑞興突然想起,這就是本朝那“五義士”的墓吧。走近一看,果然有墓碑。瑞興讀過《七錄齋集》,在這裏看到碑文,果然是本朝前人張溥的那篇“五人墓碑記”。瑞興立即肅然起敬,他知道墳墓中五位義士的事跡。于是拉過哥哥,二人在墳墓前跪倒,祭拜一番。

虎丘前山十八景,後山十八景,對于他們,已經仰慕很久,這次來了,更使他們贊嘆不已。游了雲岩寺塔,觀看了虎丘劍池,當然引起了瑞興的不少思考。他們游玩,時間就過的很快,巳時出來,已經到了申時。來到當年吳王閡闾得寶劍“幹将、莫邪”時的試劍石旁,望着瑞興腰間挂着的寶劍,景昌突然對瑞興說,“弟弟,這是當年吳王閡闾試劍的地方。我聽說弟弟的寶劍非同尋常,你何不趁此機會,也試一試你的寶劍呢。”

提起自己的寶劍,瑞興略顯興奮。可他并非十分張揚之人,他的劍術,師傅告訴他,只能健身。因此,從未在人前賣弄過。甚至連自己母親,也不知道他會劍術。看他挂着寶劍,以為年輕人,挂着好看,從來沒有問過他寶劍的來歷。

這把寶劍,是自己的師傅傳給的。他十歲那年,在一個月光明亮的夜晚,師傅對自己說:“瑞興啊,你跟着師傅已經學了很長時間了,師傅的劍術你已經完全掌握。今天我們師徒就要分手了,今後,你要自己去闖蕩了。我知道你是學文的,會劍術對你也有好處,能幫助你健身。當今社會紛亂,奸黨猖獗,你要成為對國家,人民有用的人才,今後還要去追求功名。以後用到劍術時,自然會有人傳你內功,現在,你只是用來健身就可以了,師傅相信,教你的劍招,你是不會忘記的。還有一點你要切記,不要在人前賣弄你的劍術。”說完,師傅拿出自己佩劍,遞到了瑞興手中。

當時的瑞興,只有十歲,對一些人□□故并不太懂,只知道師傅要走,他有點舍不得。月光下,他跪倒在地,哭着對師傅說,“師傅,你要走了麽,不要我了麽,那你叫我看看,你長的什麽樣子呀。以後別人問起時,我該怎麽說呢。”師傅教了他三年,他竟不知道師傅是什麽樣子,更不知道師傅是誰。只是知道,師傅是位女子。

當時師傅見瑞興跪倒,連忙用手将他扶起,和顏悅色的對他說,“孩子,不是師傅不想叫你知道我是誰,是誰又有什麽關系呢。你是大命之人,将來是國家的棟梁。以後如有緣,我們會見面的,到時候,師傅會來找你的。不過從現在起,你不要說你有師傅。別人問起,你只說你是自己習練的劍術,并沒有什麽師傅,你一定要記住這些。”

瑞興真是個小孩子,聽師傅這樣說,他也沒有過多的考慮,只是眨了眨有神的大眼睛,看了看師傅那苗條的身影,和她面孔上永遠戴着的那個面具,然後雙手接過了師傅送他的那把佩劍。

三年來,師傅教給他舞劍,一直是用一根小木棍,瑞興也是第一次看到師傅的佩劍。一般的寶劍,大約都有三尺左右長短,師傅這把寶劍卻是不同,比別人的短了不少,只有兩尺左右。劍鞘是用紫紅色鯊魚皮做成,劍把上鑲着兩塊翠綠的碧玉。瑞興将寶劍從劍鞘中抽出一些,翠藍色的劍身,在月光的反射下,發出一縷耀眼的寒光。仔細一看,在靠着劍把的劍身上,用篆書刻着兩個金色的小字,“玉泉”。拿着寶劍,瑞興愛不釋手,剛要同師傅說什麽,“咦”,還哪裏有師傅的身影。

就這樣,瑞興已是十八歲了,他把寶劍當成了師傅,日夜不離自己身邊。每到晚上,他就按照師傅教給的手法,練習劍法。可以說,這些年,師傅教他的劍招,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劍術并沒有什麽功力。而母親呢,卻一直不知道這些。

面對試劍石,聽哥哥這樣一說,瑞興就忘記了師傅的囑咐。他見天色已近傍晚,四處無人,心想,我也不妨試一下這把玉泉劍。

于是,他叫哥哥站在一邊,伸右手抽出了寶劍。寶劍出鞘,一道藍光,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耀人眼目。瑞興舉起寶劍,他沒有向那試劍石削去,因為他覺得,前人留下的試劍石,自己不能去亵渎它。他試了試,向試劍石旁邊的一塊差不多大的青石,一劍刺去。

劍随心發,瑞興雖然沒有內功,他自己并不知情,他只是憑着自己的力氣,去刺那青石的。說來奇怪,劍使出來,竟帶了三分力道。向那青石一刺,一道藍光,誰也沒有想到,只聽倉朗朗天崩地裂似的一聲響亮,将站在旁邊的周景昌耳朵差點震聾了。他吓得兩眼一閉,兩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響聲過後,平地裏起了一陣黑風,直将他吹得咚、咚、咚一連倒退的三步,然後咕咚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待他睜開了眼睛一看,這一驚非同小可。那陣黑風已經不見,天還是那樣明亮,太陽還在偏西的空中挂着,一切都照常,剛才瑞興試劍的那塊大青石,依然擺在那裏,只是弟弟怎麽不見了,而且是不見絲毫蹤影。

這一下可急壞了周景昌,他再也顧不得自己少年公子的身份,站在那裏,高聲的喊叫起來。“弟弟,瑞興,張瑞興,弟弟。”聲音在整個虎丘回蕩着,他幾乎喊的聲嘶力竭了,還是不見弟弟的蹤影。他在這裏一喊,驚動了四處的游人,見他那着急的樣子,大家都随着他喊叫起來。無論怎樣喊叫,還是不見瑞興。

太陽就要落山了,晚風吹來,稍稍涼快一些。景昌在這裏喉嚨已經喊破了,還是沒見瑞興。看見這種情況,幫他喊的一位老先生走了過來,向他詢問了事情的經過後,對他說到,“公子啊,你在這裏這樣找了半天,也沒見到弟弟的蹤影,你這樣喊下去,是絲毫解決不了問題的。再有,你們是乘船而來,說不定弟弟也找不見你,他已經回到船上了呢。現在天色已晚,不如你回船上看看,如果沒有,你再多帶些人,前來尋找,也比你自己在這裏空喊要好的多啊。”

景昌聽老先生說的有理,也只好作罷。他只好一個人,急匆匆朝來時的渡口奔去。

到底怎麽了,瑞興在哪裏呢,瑞興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何處。

瑞興可以說是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只是畢竟年輕,對一些事情好奇心強。師傅送自己的寶劍,他從未用過,看見試劍石,一時興起,也真想試一試自己的寶劍。當他一劍刺去之時,他什麽聲音也沒有聽見,更不知道起了陣黑風。他只是感覺,自己并沒有費多大力氣,寶劍就如切豆腐一樣,沒入了大青石內。他抽出寶劍,依然是寒光閃閃,冷氣襲人,劍刃沒有絲毫破損。

他心裏萬分高興,急忙叫景昌道,“哥哥,快來看,這真是一把寶劍呢。”可他一回頭,不僅大吃一驚!還哪裏有什麽哥哥,這裏一切都變了,剛才的景色沒有了,也沒有什麽試劍石啊、大青石啊的,他是站在人家的一座庭院裏。

庭院不是很大,也是江南景色。小小的一座籬笆院,整齊的排列着四間青磚的瓦房,房門敞開着,室內不見人影。房屋四周,植着蒼竹翠柏。院落,坐落在一個山凹中。

正當六月,院子裏各種鮮花盛開,引來無數蜜蜂彩蝶,在那裏翩翩起舞。籬笆院大門的前面,是一條清澈的小溪,溪水沿着山溝,汩汩的向下游流去,溝裏生長着各種雜草樹木。這裏的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簡直如同世外桃源。

在這樣的環境中,誰還去想什麽世間的紛争,哪還有血腥的殺戮。可是不然,面前就出現了一幕十分凄慘的景象。

沒見到哥哥周景昌,眼前的景色變化,使得瑞興大感疑惑,而且心中驚得不知所措。疑惑中再一回頭,将張瑞興吓得差一點靈魂出竅,幾乎暈死過去。

啊!瑞興的面前出現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老婆婆躺在地上,肚子上流着鮮血。她穿的天藍色衣服,也被鮮血浸濕,身前的那片土地,被她的鮮血染紅。瑞興再看看自己提着的寶劍,剛才還幹幹淨淨的劍身,怎麽突然也向下滴着血滴呀!

“啊,那老婆婆怎麽了!這、這難道是自己把她殺害了不成”?

瑞興哪裏經過這樣的事情,他一時驚得全身冰冷,竟在原地呆住了。

就在他不知所措時,忽聽山下傳來了少女們嘻嘻哈哈的歡笑聲。瑞興循聲望去,只見兩名少女,挎着竹籃,扭扭搭搭的從山下向這裏走來。

待她們走近,瑞興細一打量,這兩名少女,都是農家打扮。其中穿淡綠色衣裙的少女,略顯大些,看樣子也只是十八九歲左右;那穿紅顏色衣裙的少女,多說也只有十四五歲。二人長的真是千嬌百媚,萬裏挑一。瑞興在臨安,也見過不少的大家閨秀,與她們相比,那些小姐們反倒成為村姑了。她們淳樸、自然,沒有任何粉飾。那種天然麗質,全在她們身上體現出來。這一紅一綠兩位少女的出現,立即給這寂靜的山谷,平添了許多生機。

她們走近了籬笆院,那穿紅顏色衣服的少女,老遠就喊道,“奶奶,我們回來了。”那聲音如莺啼燕啭,美妙極了。

話音剛過,她們就興高采烈的走進了院門。站在門口,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那裏的瑞興。再一看,看見了躺在血泊中的老婆婆。

她們先是一愣,接着是一聲驚呼。兩名少女同時将挎着的竹籃,一下就摔在了地上,籃子裏裝滿的山菇、野菜散落一地。她們不顧一切的朝老婆婆撲去,邊喊着“奶奶、奶奶,邊放聲痛哭起來。”

那穿紅顏色的少女,抱着老婆婆的頭,鼻涕眼淚同時落下。邊念叨着,“奶奶呀,早晨我們出去時,你還囑咐我們,要注意山裏的猛虎野獸,想不到你,你是怎麽了,你不能扔下我們不管吶,奶奶,你不能死啊。”

見她們哭得傷心,站在旁邊的瑞興無所适從,也不敢走動。心中萬分懊悔,他雖然知道,此事與自己毫無關聯,可是、可是,自己能說得清麽。那老婆婆顯然已經氣絕,旁邊沒有任何人,自己的寶劍還滴着鮮血,這,這明明是自己殺的人啊,這可如何是好呢。他要趁此機會趕快逃跑吧,老婆婆不是自己殺的,自己為什麽還要站在這裏呢。可又一想,是不是自己殺的,自己是脫不掉幹系的。他甚至懷疑自己,剛才明明是對着青石試劍,怎麽、怎麽就将老婆婆殺死了呢。

看見兩名少女哭的那樣傷心,瑞興心裏非常內疚。他弄不清是怎麽回事,自己沒有殺害任何人,可是,可是萬一那老婆婆的死,與自己試劍有關呢。想到這裏,他又仔細的回想剛才的事。剛才自己明明是對着那塊大青石刺去的,怎麽突然出來個老婆婆呢,是自己沒看清楚麽,不對,剛才自己沒有在這裏啊,這些,哥哥是可以證明的。可是,可是,哥哥呢,哥哥在哪裏啊。

就在他思考這些問題之時,那個年齡大一點的少女站了起來。瑞興看到,她那美麗的眼睛裏,射出一束強烈的光芒,那光芒,直射着自己。是仇恨,是兇狠,還是迷茫……瑞興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他此時沒有任何話語,眼睛也直視着那少女。

二人對侍着,那紅衣女子也停止了哭泣,依然扶持在老婆婆的身邊,同樣用異樣的眼光,直視着瑞興。

那年齡大的少女,牙齒咬的咯咯響,從牙縫中蹦出幾個字來。“看你像個讀書之人,可你、你、你為什麽殺害我奶奶。”“不、不,老婆婆不是我殺的啊。”平時,瑞興說話非常流利,可這次,不知為什麽,他竟口吃起來。

“什麽,”那姑娘突然發起火來,“你做的事情,難道還不敢承認麽。我們素未謀面,無冤無仇,你竟會對一個白發老人下此毒手,你,你還有何話說。我,我定要為奶奶報仇。”

說着話,她面露兇光,向前跨了一步,伸出了雙手。瑞興看到,她兩只尖尖的食指,如同兩把利刃,直奔他的雙眼刺來。想躲麽,來不及了,因為那兩只手指,來的是那樣突然,迅速,讓人防不勝防。不光是手,那少女是連同身體,一塊射向瑞興的。一切都來不及了,瑞興只好站在那裏,閉上了眼睛。

“姐姐且慢,”那紅衣少女突然出手,一條紅光擋在了綠衣少女的雙指前。那少女一愣,倒退一步,放下雙手。當然,這些,瑞興并沒有看見,但是,他聽見了少女的語音。他知道,是那位紅衣少女救了自己。

“怎麽,妹妹你,難道”,“不,姐姐,讓我來整治他。”說着話,那紅衣少女也從地上站了起來。瑞興看到,她美麗的臉上依然挂着淚珠,兩只眼睛哭得有些紅腫,但依然不失光彩。要不是緊張,瑞興一定會用妙語,去描述眼前少女的面容的。那真好比是梨花帶雨,紅梅傲雪,既讓人憐,又讓人痛。

瑞興心裏想什麽,那少女怎麽會知道呢。她站起身,“嘿嘿”的冷笑着,“好你個小淫賊,(其實,她比人家還小)你看姑娘們好欺負麽,我奶奶不是你殺的,難道會有別人。好漢做事好漢當,這裏沒有任何人,你那寶劍上還沾着鮮血,要不是我們回來及時,你肯定會跑掉了。不要耍什麽花招了,你今天是跑不掉的,你必須為我奶奶償命。不過,現在要你死,那簡直太便宜你了。”接着她對那綠衣少女說,“姐姐,我們不能就這樣将他殺掉,我們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然後我們再要他死不遲。”

見紅衣少女這樣說,瑞興急忙分辨,“不、不,兩位姑娘息怒,姑娘不要誤會,我決不會殺你奶奶的,我不會殺任何人。”“住口,你還要狡辯麽。看來,不給你些厲害瞧瞧,你是不知道本姑娘厲害的。”那綠衣姑娘氣呼呼說完,兩眼露着兇光,舉起了右掌,運起了功力。“妹妹,讓我先打折他的兩條腿,省得他一會跑掉。”瑞興看見,那少女的右掌突然變成了墨綠色,這樣熱的天,他感覺到那對着自己的手掌,放射出一股浸人的冷氣,使他不寒而栗。他哪裏見過這等事情,心中的恐怖是不言而愈了。

那麽,瑞興就眼睜睜的看着她将自己的雙腿打折麽。如果真是瑞興将那老婆婆殺死,他還真會的。因為瑞興從未作過任何壞事,母親從小就教育自己,凡事要替別人着想,而且做人一定要做個光明磊落之人,要敢作敢當,不能做讓萬人唾罵的小人,如果是小人,那還不如死掉。

可是今天這事,明明不是自己所為,為什麽要賴在自己頭上呢。“不,我不能承認。而且今天這事叫自己趕上了,那就有責任弄個水落石出。”他本來想替自己分辨,可那兩名女子不容自己說什麽,認定了奶奶是他殺死的。瑞興此時真是有口難辯,他十分同情那兩名少女,看她們那樣傷心,就是鐵石心腸,也會被打動的,何況瑞興是個極富同情心的人呢。他已經下決心,一定要幫助那兩名弱女子,找出殺害她們奶奶的兇手來。

可那兩名少女哪裏知道他的心思,甚至就是把他作為兇手看待的,因此對他是不會留情的。見那綠衣女子手掌變綠,瑞興不知道這是練的哪門功夫,但知道一定厲害,所以他絲毫不敢怠慢。這次瑞興是有所準備的,但是,他決不想再傷害這兩名無辜女子。為了證明自己是無辜的,他必須要保存自己呀。

綠衣少女掌風已到身邊,自己的兩腿感覺到了那掌風帶來的刺骨寒氣,瑞興那敢半點怠慢,他手裏握着玉泉寶劍,将全身力氣使出,将身體向後退去,身體稍側,用師傅教他的防身之術,橫劍去擋那綠衣少女劈來的手掌。

那少女見他并不還招,只是用劍來擋,因此更加氣憤。她哪裏知道那寶劍的厲害,就是瑞興自己也不知曉。她已将自己的功力運置七成,而且是滿懷仇恨,一心想将瑞興的雙腿打斷,她的手掌是惡狠狠的劈了過來。

在旁邊觀戰的紅衣少女看的真切,當然她知道自己姐姐的功力,卻不曉得瑞興寶劍的厲害。見瑞興橫劍來擋,她還是怕姐姐吃虧,急忙喊道,“姐姐小心。”可她的話音還是晚了一步,姐姐的手掌已經劈下。

書中暗表,那綠衣女子并非凡人,至于她是誰,下文書中要交代的。她那手掌要比我們人間練的鐵砂掌厲害的多,別說一把小小的寶劍,就是塊一噸重的頑石,放在她的面前,她也會一掌将那石頭劈碎的。因此,瑞興那把短劍,她哪裏會放在眼裏。因為她手掌來勢太猛,決心将瑞興的寶劍擊飛,将他雙腿打折,然後再慢慢的審問他。

下手沒有留任何情面,單掌碰上了劍鋒,瑞興本不想傷害于她,因此只是防備。他想再往旁閃,躲開她的手掌,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手掌碰上劍鋒,那少女只想着那把寶劍會立即連同他的雙腿折斷的,誰知那寶劍也不是人間凡物,藍光一閃,就聽那女子尖叫一聲,急忙縮手。

再一看自己的手掌,從虎口處裂開了一條近一寸長的血口。大概是傷到了手上的動脈血管,一條血線湧泉般串了出來。只痛得那綠衣少女臉色煞白,急忙用左手點住穴道,才止住了鮮血。

這下可激怒了站在旁邊的紅衣少女,粉嫩的小臉氣得變了顏色。“嗖”的一聲,從短裙下抽出一條七尺長的軟鞭。那條軟鞭呈朱紅色,夕陽下閃着紅光。少女将軟鞭一抖,抖的筆直,再輕輕一搖,如軟緞般纏起了半截。她一個箭步來到瑞興面前,“唰”的一聲,軟鞭直奔瑞興的面門掃來。

此時的瑞興,再有涵養,也忍耐不住了。你奶奶被殺,與我何幹,本來我想協助你們,你們卻不管青紅皂白,屢次對我痛下死手,難道本少爺怕你們不成。好吧,今天就讓你們領教領教我的厲害。

雖然這樣想,瑞興不明白自己沒有內功的。而且又想到,與人家無冤無仇,人家奶奶死了,必然悲痛萬分,何況眼前站着殺祖仇人呢。見姑娘逼得甚緊,瑞興還想,好吧,今天我就來實地練練劍法吧。

哪容瑞興多想,那軟鞭已經帶着呼呼的風聲,掃向自己的面門。瑞興不知深淺,他就地一縮身形,軟鞭走空了,他随勢将寶劍一挺,就奔那紅衣少女的腳踝刺來。

那少女也許知道他的招勢,懂得了寶劍的厲害,急忙将身形一縱,躲過劍鋒,燕子般輕盈地從地面拔起,飛起來丈八高,在空中将身體一轉,落在了瑞興身後。瑞興急轉身,短劍橫在前胸,只聽“倉啷”一聲,劍身擋住了直刺而來的軟鞭,劍氣将那少女震得咚咚咚的倒退三步。

瑞興暗暗吃驚,兵器碰在一處,別人沒有發覺,但他卻領教了對方的力道,他感到手臂酸麻。

那紅衣少女呢,覺得虎口有些疼痛,再也不敢輕視瑞興了。

他們心中都暗自佩服對方的功力,也都加了幾分小心。

那少女随即收勢,再次将功力運置軟鞭,使個纏字決,意思你再出劍,就将你的寶劍奪過來。那麽瑞興沒有內功,怎麽會有這樣結果呢,原因都在那寶劍身上。

瑞興并沒有理會,一招過後,他已經知道了紅衣少女的底數。少年心性,不會服輸,見那少女再次出招,他也不再猶豫。心想,看來今天不能留情了。再這樣下去,天色就晚了,哥哥現在在哪裏,甚至連現在自己在哪裏都不知道了。運河一旦開通,自己的船也不能再耽擱,真沒想到,會在這裏出現這樣的怪事,早知這樣,自己何不在船上等待呢。現在後悔是無濟于事的,還是想法制住這兩名少女,然後再向她們解釋清楚,自己才能脫身。

時間不容他多想,那少女的軟鞭已經纏了過來。瑞興再挺寶劍,藍光再現,耀人眼目,迎着少女的軟鞭刺去。

就在寶劍接觸軟鞭的剎那間,瑞興突然想到,我與她們無冤無仇,可千萬不能再傷害于她們。寶劍似乎是有靈性的,随着瑞興思想變化,藍光居然收回。

那紅衣少女絲毫沒有怠慢,軟鞭恰似一條靈蛇,直向瑞興的短劍纏去。瑞興的寶劍,鋒利的劍刃似乎失去鋒芒,真的被那軟緞似的長鞭纏住。

這下可不得了,猶如一股電流,沿着劍身,直向瑞興襲來。瑞興手臂一麻,“呀”的一聲驚叫,寶劍脫手,身體随之向後倒去。

此時那綠衣少女恰在他的旁邊,看到有機可乘,伸出鋼鈎似的尖尖十指,透着寒氣,兇狠地向瑞興臉上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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