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森林07
前方斷斷續續的呼救聲已經離得很近了, 溫故掐着藤蔓站在原地,卻沒有聽到秦淮肆的聲音,一絲一毫都沒有, 似乎從一開始走在這裏的便只有他自己。
沒有秦淮肆,從來沒有。
溫故潛意識開始恐慌,他開始害怕這一切只是他的一個夢。而真實的秦淮肆早就死了, 就在三年前, 一個普普通通的下午,一場普普通通的車禍,他尚且能在午夜夢回時看到大片的血泊在秦淮肆的身下鋪開,仿佛一幅血腥又扭曲的油畫, 就鋪展在他眼前, 他看得那樣清楚。
半截藤蔓在他手中緩慢枯萎了下去, 溫故怔怔的看着它,試圖分辨哪個是現實。
如果一定要在秦淮肆死亡的事實和他們現在正在一個随時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險游戲裏挑一個,溫故寧願選第二個, 他一開始的目的更為簡單, 只是想再見秦淮肆一面而已, 但人總是貪心的,一旦真的見到了, 他便開始妄想和秦淮肆一起活下去。
這一刻, 溫故清晰的認知到他并沒有高尚到要犧牲自己去成全別人的情操, 他來到這裏的原因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秦淮肆。
溫故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開時眼前一片清明,他意志堅定, 擡步遠離了呼救聲, 開始往回走, 卻很快失去了方向。
三年的逃生經驗早已貫徹到秦淮肆的骨血之中,有些事根本不需要刻意也會下意識去做,比如習慣性隐藏自己的蹤跡。
秦淮肆一直走在後面,早已将兩人留下的足跡挨個處理幹淨。
溫故并不清楚這些,只覺得這片森林更加神秘危險,他小心翼翼循着記憶往回走,終于在某個節點發現不對勁,這條路,與他來時的路不是一個方向。
他來時藤蔓的密度由淺入深是越變越多的,而現在他往回走了半天,藤蔓不減反增,整片密林已經完全成為了藤蔓的樂園,那些藤蔓自己扭成一股充當參天大樹,不湊近看根本無法分辨。
而藤蔓織成的巨大的樹冠在半空扭動,仿佛泥坑裏糾纏成一團的大大小小的蛇,墨綠色的表皮就是蛇鱗,時不時還要擠落一根,那藤蔓又扭曲着糾纏回去。
地面上開始冒出爬行動物經過的“沙沙”聲,就仿佛無數條蛇正藏在枯葉底下匍匐,一層又一層将人圍繞在中間,蓄勢待發,試圖将入侵他們領地的人拖到地表下面去吞吃殆盡。
溫故捏了捏手指,直覺不能繼續前進,他正欲後撤,突然從橫側裏竄出來一根藤蔓直接纏住了他的小腿,溫故躲閃不急,一個踉跄摔在地上。
預料之中的疼痛沒有襲來,溫故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浸在一池溫水中,失重而玄妙,只是呼吸困難,眼皮越發沉得睜不開。
恍惚間,溫故只覺得有東西纏上他的四肢并将他往地下拖,他試圖掙紮,但胳膊完全使不出力,他仿佛一個被打了全身麻醉的受害者,而加害人提着工具來到他面前,甚至懶得遮蓋面容。
那加害者終于将他牢牢困住,溫故用盡最後的力氣睜眼去看,只見那條覆着無數白色吸盤的觸手正蹭着他的鼻梁飛舞,一只巨大的章魚在水裏劃動,八條觸手只有兩條緊緊捆在溫故身上,還有一條沿着他的衣領在往裏蠕動,吸盤的觸感極其怪異,一顆一顆蹭在溫故的肌膚表層,溫故只覺得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下一刻,那觸手游來一條,直接圈住了溫故的眼睛。
與此同時,秦淮肆正滿臉陰霾的站在王宇幾人面前。
溫故聽到的呼救聲正是王宇幾人發出來的,秦淮肆到時,王宇、方琴和傑列佛的身上均纏滿了藤蔓,并被倒掉在半空。
王宇面部充血,眼前發黑,感覺自己上氣不接下氣,不久即将離開人世,并徹底與這坑爹的游戲告別,秦淮肆的出現就像是救世主一樣,在王宇眼中幾乎帶着聖光。
王宇當場用為數不多的進氣大聲呼救:“兄弟!救命啊!”
本想無視幾人的秦淮肆:“……”
王宇深知秦淮肆的脾性,生怕秦淮肆不救自己,連忙抛出自己還有用處的信息試圖挽救一下自己的生命,“兄弟!多一個人多一條命啊!你上廁所沒紙拿我擦屁股都行!救救我吧!”
秦淮肆聽不下去了,随手甩出去一道銀光,手術刀飛出去砍斷王宇身上的藤蔓後,又轉了個彎飛了回來。
王宇“啪叽”一聲臉着地,還不忘先豎起大拇指,對着秦淮肆就是一頓猛誇:“高!這手飛刀簡直使得出神入化!實在是高。”
秦淮肆面無表情的睨他一眼,冷淡道:“你能幫我做什麽?”大有一副你說不出來我現在就搞死你的意思。
王宇從地上爬起來解藤蔓,他看向秦淮肆,只消一眼便發現形影不離的兄弟分散了,這絕對是他表現的好機會,王宇積極道:“這林子太大太深,我們可以分開找溫兄弟,效率更高。”他說完又去給方琴和傑列佛解藤蔓。
秦淮肆“嗤”笑一聲,看着衆人的眼神十分不屑,就這種連植物都搞不死的人又能幹什麽,這林子裏遍地兇險,別找不到人還得浪費他的時間去救。
秦淮肆不再說話,幹脆的擡腳就走。
王宇也不生氣,他放下方琴和傑列佛立刻跟上秦淮肆的腳步,這林子太邪門,他到現在連主線任務的邊都沒摸清,根本不知道接下來幾天要怎麽搞,而跟着秦淮肆,他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不管怎麽說,這是大佬,是這游戲裏三年不死的傳說。
如果說別人通關的幾率是50%,那秦淮肆的通關幾率絕對高達90%。
這也是王宇之前死活想帶着秦淮肆一起走的原因。
方琴和傑列佛很快也跟了上來,傑列佛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話問秦淮肆:“秦,你知道溫在哪嗎?你們不是在一起的嗎?”
這話仿佛一個開關,瞬間點燃了秦淮肆的陰暗面,秦淮肆眼神幽暗,克制不住的暴戾自眼底漫出來,深棕色的瞳孔幾乎縮成針尖大小,陰霾有如實質一般從他身上擴散,吓得王宇立刻捂住了傑列佛的嘴。
但這并不管用,傑列佛邊掙紮邊“嗚嗚”出聲。
秦淮肆驀地轉過身,冰冷的眼神掃向傑列佛,目光一寸寸下移,最後落在傑列佛潔白細嫩的脖頸上,他想起來這人似乎從一開始就很幸運的與溫故落在同一處,而他每次都非常不湊巧的在與溫故錯過,這真是讓人嫉妒到要發瘋。
秦淮肆笑了,眼神沒變,嘴角卻略微上提,他開口了,聲音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樣陰冷:“你跟我哥很熟?”
傑列佛僵住了,他吞了吞口水,想說什麽,但卻莫名其妙的不太敢說。
秦淮肆逼近一步,他手裏轉着手術刀輕輕抵上了傑列佛的喉口,問:“你跟我哥很熟?”
王宇早在秦淮肆問第一遍的時候就松開了手,此刻傑列佛左顧右盼,愣是找不到可以幫得上自己的人,他顫顫巍巍的想解釋,卻兩股打顫,說話磕磕絆絆:“不……不是……沒……就……就……”
“嗯?”秦淮肆盯着他的眼睛,手術刀已經在傑列佛的喉口劃出一道血痕,他低聲細語,仿佛在說情話般問:“就什麽?”
傑列佛只覺得喉口一涼,立刻像被螞蟻啃噬般疼起來,他眼前一黑就要暈過去,卻突覺一陣強風襲過,下一刻秦淮肆就地一滾,而他則被強風橫掃胸口,飛出去兩米遠。
“shit!”傑列佛捂着鼻子趴在地上,他擡頭去看,只見那條剛剛離開一夜的大銀蟒在半空略顯了個形又迅速消失,頓覺小命難保,人生艱難。
傑列佛脖子一疼又看向秦淮肆,他看看王宇看看方琴,再一想剛才秦淮肆是真的打算要他的命,而王宇與方琴似乎打算袖手旁觀,便不再猶豫,一個人貼着地面往外爬去。
秦淮肆咬着牙冷“嗤”一聲,并不關心其他人的動向。
他眼底銀光流轉,深色瞳仁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金色,圓瞳化為豎瞳,下一刻便握着手術刀射向半空。
蛇一聲嘶鳴蹿起,身上堅硬的鱗片與手術刀相撞,毫發無傷。
王宇拿出武器要上前幫忙。
方琴拉住他的手搖搖頭,說:“沒用的,你打不破它的防禦。”
王宇皺眉,倏爾笑道:“如果沒有秦淮肆,我們兩個剛才就已經死了。我現在不去幫忙,之後再遇到危險便也沒人幫我,你放心,我就是去吸引火力,好給秦淮肆找到擊敗它的機會,不是去送死的。”
他拍拍方琴的肩膀,說:“你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吧,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想辦法跟着秦淮肆,他不會管你的死活,但跟着他絕對可以最大限度的活下去。”
方琴欲言又止,王宇已經幹脆的扯出手沖了出去。
秦淮肆扯住頭頂的藤蔓蕩到半空,蛇在半空甩尾直奔秦淮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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