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慢慢環游

梁夏辭掉工作，重新回到宿舍的過程很順利，順利到都沒有人多問一句。好像她從來都沒有編造一個“上晚課” 的謊言；齊菲也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造訪過他們。

梁夏的心裏默默感謝秦天天，她知道一切平靜的背後一定是他說了些什麽。

進入十二月，秦天天三人都空前忙碌起來，在公司訓練連晚飯都不回來吃。以前是三個男生占據的客廳，現在只有梁夏一個人。等到指針劃過十，樓道裏才會響起踢踏的腳步聲。三個男生臉色蒼白，像是從插畫裏走出來的吸血鬼，只是滿頭外面寒風都無法吹盡的汗水，身上的打扮也比吸血鬼落魄很多。

梁夏有一次好奇，問方也他們在排練什麽，方也擠眉弄眼地對她說：“秘密。” 自以為很帥的表情讓梁夏打了個寒顫，也怪自己選錯了對象。可是秦天天和葉知秋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愣是一個字都沒透露。

終于在聖誕節前一周，三個男生把梁夏圍在客廳裏，看她的神情像看飯桌上的一鍋紅燒肉，兩眼放光。秦天天鄭重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粉色的入場券遞給梁夏，“下周六平安夜，我們在人民廣場有演出，你會來看嗎？”像是架不住梁夏驚喜的眼神，他立刻補上一句：“我們只是去露個臉，真正的嘉賓是別人。”

但不管怎樣，也是他們這個團體第一次對外演出，難怪他們臉上有興奮又神秘的表情，天天練習到深夜 。

梁夏用力地點頭：“當然會去啊！”又翻來覆去看了看入場券，“下周末就是聖誕節啊，”她笑着眯起眼睛，“你們想要什麽聖誕禮物？”

一句話把三個男生問愣住了，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而是都在想，要送梁夏什麽。

方也終于在兩天後攻克了這個難題，還要多謝秦天天。

彼時秦天天正在沖澡，他借秦天天的手機看下個月公司的訓練計劃，秦天天拍了張照片。人總有個壞毛病，看照片時喜歡左右亂滑 。他往右一滑，照片裏是個櫥窗，櫥窗裏的模特系了條紅圍巾，拖着長長的流蘇，再往右一滑，是一對白手套，繡着玲珑的雪花，都是很有聖誕氣氛的東西。

方也看着覺得眼熟，拍拍腦袋，這不就是他們每次從公司回來都會經過的精品店嘛。女孩子愛逛的地方，他們從來沒仔細看過，也不知道那裏都賣些什麽。

他伸手一勾，把葉知秋叫來，兩人合計了一下，一人買圍巾，一人買手套。方也功德圓滿地想，我真是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卻沒有思考過，秦天天為什麽會在相冊裏存了這兩張照片。

聖誕節那天，整個廣場都布滿了彩燈，連燈柱子上都不放過。比彩燈更擁擠的是人潮，梁夏一走進去就完全被淹沒了。可即便這樣她也知道自己和周圍的人是不同的，他們都是為了一睹偶像的風采，而梁夏是來給朋友加油，雖然這群朋友連塊燈牌和手幅都買不到，全場也許只有她認識他們。

梁夏仔細閱讀被自己揉得有些皺的節目單，全是些大咖，三首曲子，五首曲子，吉他solo還帶一段街舞。只有秦天天他們的組合夾在中間，孤零零的一首歌，《右手邊》 ，還不屬于自己。

身邊的人開始歡呼，主持人上臺，雪白的燈光亂竄，正好照出紙上秦天天組合的名字——Unicorn，獨角獸，莫名的浪漫，莫名的符合。

輪到他們上臺時梁夏身邊有些吵鬧，旁邊的女孩可能急切地想見到自己的偶像，對插在中間沒有名氣的男團很有意見，一遍遍地抱怨：“這年頭什麽樣的人都能上臺啊。”梁夏突然大喊了一聲：“Unicorn最棒!”聲音很快就像水一樣蒸發在陽光下，感覺到別人驚異的目光，她不在乎，三個男生一起走上臺，高挺的像春天的白楊或是冬天的雪松，她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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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的氛圍渲染得很好，就算對三個新手也絕不吝啬柔情。金色與藍色的光線交織，銀色的亮片飛舞，像是雲端上一座小小天堂的幻景。三個人都穿着白襯衫，方也留得有些長的頭發卷起來，束了一串小鈴铛；葉知秋戴了細邊眼鏡，真有點平常被人取笑的斯文敗類的風範；而秦天天松松地紮條領帶，是那樣漫不經心的好看。

梁夏就在這一瞬間屏住呼吸，她想，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站上舞臺的，看第一眼就能知道。這個念頭就像漫天飛舞的亮片，美麗又細微地紮了一下她的心。

“你要好好地去飛

不需要對我想念

我會默默地留下右手邊的座位

有一天當你看過世界

再決定你降落的地點”

全場好像就是在這一刻和唱起來，也許是因為這首耳熟能詳的老歌格外溫暖和憂傷，也許是因為臺上的男孩笑得實在燦爛。那麽多小小的，溫柔的聲音彙聚在一起，慢慢地盤旋在人群上空，梁夏忍不住擡頭看看凍在天上的星星，也許對住在那裏的神仙來說，此刻的人間真的是一座小小天堂。

“而我也會繼續的

奔馳在這長長的街

左手邊是我的心

右手邊沒有誰

為了你再寂寞我都可以成全

因為我相信說過了再見

就一定會再見”

掌聲響起來，超過他們上臺時的牢騷數倍，原本表情不好看的女生現在的臉也是粉撲撲的，“他們好帥啊，我覺得我要愛上他們了。”她捧着胸口做暈倒狀，然後下一位明星登場，她立刻聲嘶力竭地喊起來：“我愛你，我愛你一生一世！”

梁夏被她逗樂了，新的曲子是首舞曲，動感十足，周圍的人都在輕輕搖晃身體，梁夏也在晃着，耳邊回響的卻是前一首歌的曲調。他們的聲音依然揮之不去。

一只手伸到她脖子上冰了她一下，她整個人瑟縮起來像只小動物，方也極具标志性的笑響起來，耳邊的聲音終于來到她的身邊。

她回頭看到三個人站在她身後，卸了妝，裹着深色羽絨服，雖然還算顯眼，但混進人群中也不違和。梁夏有點驚訝地問：“你們怎麽找到我的啊？”

“最胖的就是。”“最漂亮的就是。”“最有氣質的就是。”截然不同的答案同時響起。方也一開始還在為自己的毒舌沾沾自喜，慢慢覺得有些尴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咳了一聲：“我們走嗎？我們走吧。”

秦天天微微俯下身問梁夏：“你走嗎，他們說後面有周傑倫的表演。”

“走啊，我就是來看你們的嘛。”梁夏笑出了單邊酒窩，秦天天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她有個酒窩，只有非常開心時才會露出來。

“周傑倫啊，那我不走，我要看！”方也張牙舞爪地耍無賴，怕他引起旁人的注意，社會你秋哥人狠話不多，提起他的領子就往外拽。方也被倒拖着後退，一邊笑一邊嚷嚷：“不公平不公平。”葉知秋的語氣平淡，說出的話卻有殺傷力：“誰管你要看什麽？”

一群人商量着要吃火鍋，方也連蹦帶跳，一路上叮鈴當啷地響，梁夏看見他頭上的鈴铛沒摘下來，拍拍秦天天，示意要不要提醒他一下。秦天天搖頭：“他是故意的，希望有人能憑這個鈴铛認出他來。”

“可戴着這個還沒人認出來，不是更傷自尊嗎？”葉知秋冷得整個人都要縮進羽絨服裏了，還不忘補刀。

“你說我什麽壞話呢？”方也又蹦回來，虛張聲勢地捶打葉知秋，“你看你，一把老骨頭凍的，哈哈哈”最後一個“哈”的白氣剛剛出現，方也就被葉知秋快準狠地夾在咯吱窩下，兩個人打鬧着走遠了。

秦天天大笑了兩聲也向前跑，跑到一半回過頭來，對還沒在陰影裏的梁夏招手，“來啊，快跑啊。”他把她帶到光亮裏。

梁夏看着像三顆星球一樣逐漸發光的男生，她想，總有一天他們會鑲嵌在天空，被萬人欣賞，但這一刻，她還可以陪着他們，慢慢環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