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最後來電
梁夏再一次回到成音時，周遭已經沒有環繞着她的惡意目光了。本來她在這出鬧劇裏充當的角色就是秦天天的陪襯，現在主角既然已經發話說她不重要，圍觀群衆自然也就作鳥獸散。
只是大家似乎都選擇性遺忘了，他們欠她一個道歉。
很久以後有人回想起這段時間，他會想到趙昭的意外離世，娛樂圈集體對私生飯的抵制；Unicorn第二張專輯銷量再破新高......但他絕不會想起一場網絡暴力，以及暴力之後的滿地狼藉，一個女生要如何默默撿拾幹淨。
這便是渺小者的悲哀，原先看不明白的，現在梁夏都明白了。
只有程佳佳在宿舍門口等着她。
看到對方的那一刻，梁夏的眼眶還是沒出息地紅了。她以為經過這次大風大浪，自己的心應該已經堅硬麻木了，卻還是在一點點溫情面前輕而易舉地瓦解，從始至終她想要的，也不過是這點溫暖。
程佳佳上前摟住她，有點無奈地笑着說：“我真沒想到最後我倆會成為朋友。”
梁夏吸了吸鼻子：“我也沒想到啊。”
程佳佳松開她，仔仔細細地觀察着她的臉色：“你...沒事吧。”
“沒事了，已經過去了。”梁夏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低聲說了這一句。
程佳佳聽出她話之外的意思，拉住她的手，緊緊攥了一會兒：“過去了就好。”
程佳佳剛走沒多久，喬伊就回來了。她一邊關門一邊向後看，“剛才程佳佳是不是來找你了？”
“嗯。”
“她還想幹嘛，沒完沒了了！”喬伊提高聲調嚷了一句。
“你別這樣，她是好心。”梁夏知道喬伊也是關心自己，勉強擠出一個笑來看着她。
“好心？”喬伊坐在她身邊，“你忘記網上的帖子了？要不是秦天天辟謠，這事還指不定鬧成什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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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夏的心被這個名字猛然刺痛，語氣又不由得激烈了幾分：“喬伊，我說過了，那帖子不是程佳佳發的。還有，我和秦天天也不是同事關系，他辟謠是為了自己，與我無關！”
“哦。”喬伊顯然被梁夏的低氣壓吓到了，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沒事，反正那帖子已經删了。”她也伸出手來握住梁夏的手：“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梁夏不知道是第幾次重複這句話。她透過宿舍的窗戶看着外面明晃晃的陽光，梧桐樹不管什麽時候都盡心盡力地伸展着枝丫，而這一年的夏天，又要到了。
夏天，梁夏在心裏慢慢咀嚼這個詞，這個曾經帶給她奇遇，愛情和夢幻的季節如今卻讓她痛不欲生。
她合上眼睛，感覺淚水在眼眶中湧動。夏天，還未正式來臨的夏天，什麽時候才能過去呢？
幾天之後，梁夏被何老師單獨約去談話。
何老師的笑容還是一貫的溫柔，她倒了杯熱茶放在梁夏面前：“梁夏，你有沒有想過換一個環境工作？”
梁夏猛地擡頭：“舞團要辭退我嗎？”
“沒有沒有，你不要緊張。”何老師笑了一下，“這其實是我個人的想法，因為我覺得最近這段時間，你在成音很不快樂，周圍有一些對你不友善的言論，我也都聽到了。我是真的不願意看到一個優秀的舞者在這種氛圍下逐漸消沉。”
梁夏緊緊握住杯子的手柄，沒有說話。
何老師見她的表情沒有異常，便繼續開口：“是這樣的，成音舞團想要擴大規模，打算在南京成立一個新的舞蹈工作室，我們需要派一批優秀的舞者先行加入。這算是一次創新，如果成功了，它會是你履歷表上光輝的一筆。這個機會本來應該給一些資歷更深舞者，但我私心想要選擇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一個有潛力的舞者，但我擔心你在這裏潛力會被慢慢消磨。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也許你可以綻放不一樣的光彩。”
“謝謝您，老師。”梁夏安靜了一會兒，有些哽咽地開口，“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您這麽為我着想，我真的很感激。但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我想考慮一下再做決定，可以嗎？”
“當然啦。”何老師拍拍她的肩，寬容地望着她：“我就是把這個選擇告訴你，去不去是你的自由，無論你留在哪裏，成音都一樣歡迎。”
梁夏點點頭，又起身給老師鞠了一躬，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換一個環境，離開這裏，新的開始。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後，這些短語就不斷在梁夏的腦海裏回蕩，像一個召喚，又像一種驅逐。
她必須承認，繼續留在上海，留在成音，只會讓自己越來越不快樂。秦天天音訊全無，同事間的隔閡難以消除，每一點都讓她像背負一座大山一般沉重。這時候有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放在眼前，可以離開，可以繼續跳舞，可以開辟一個屬于自己的天地，她幾乎沒有理由拒絕。
可只有一件事，她心裏清楚，只需要這一個牽絆，再好的機會放在眼前，她都無法痛快地答應。
你在犯傻，梁夏對自己說。
我知道啊，她在心裏默默回答，我只是還有點舍不得。
那就把這點不舍物盡其用吧。
梁夏在宿舍的走廊上徘徊許久，終于拿出手機。手機是她新買的，一個號碼都沒有存，但有些號碼，是不需要保存的。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不想做蠢人，也不想做殘酷的人，就只好去做一個清醒的人。
陸如蘇讓她安靜，她便一直安靜到現在，甚至忘了為自己問一個結果。
“你答應我的，這場發布會結束就把手機還給我。”秦天天臨上場前還不忘回頭提醒陸如蘇。
“放心吧我的祖宗，”陸如蘇有點無奈地拍拍他的肩，“你先把工作給我做好。”
“保證讓你放心。”秦天天沖她眨了下眼，在一片掌聲和歡呼聲中走上舞臺。
無數次，陸如蘇看着臺上星光熠熠的人，滿意于自己當初的眼光，秦天天是天生的明星，他就該屬于舞臺。
只是這光環背後，必須要有人犧牲。
她有些黯然地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秦天天放在化妝室裏的手機響了。
躲在化妝室抽煙的徐總被鈴聲吓了一跳，他今天心情很好，殚精竭慮了幾個月，終于促成秦天天與自己旗下的藝人宋思甜的電視劇合作，剛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放松一下，就被這電話敗了興。他看着屏幕上陌生的號碼，一時動念，按了接聽鍵。
“秦天天，是你嗎？”聽筒那邊傳來一個溫柔的嗓音。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徐總明白了打電話的人是誰。
“梁小姐。”他拿起電話 ，“您可真是陰魂不散吶。”
對面頓時只餘下急促的呼吸聲。
“之前的發布會看了嗎，要是沒看，我可以給你複述一遍，秦天天說了，和你只是前同事關系。你說你一前同事總是電話騷擾，算怎麽回事啊？”
“他現在馬上要與我的公司合作影視劇，合作對象你應該認識，宋思甜，就是之前網上說他們很般配的那個。別說他和你沒談過戀愛，求算談過，只要是個腦子清醒的人，都知道該怎麽選吧，梁小姐你又何必這麽執着呢？”
梁夏忍了又忍，顫抖着勉強說出一句話：“這是秦天天的手機，為什麽在你手裏？我只要和他說話。”
“這還不明顯嗎？”徐總戲谑地笑了一聲，“因為他不想和你說話，他不想和你糾纏。試問梁小姐，這麽多天秦天天有聯系過你嗎？事已至此，你在他心裏是什麽位置，難道還不清楚嗎？”
說完他便幹脆地挂了電話，從通話記錄裏删去這個號碼，然後把手機放回原位，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當天晚上，何老師的手機裏收到一條短信，發件人是梁夏。
內容只有一句很簡短的話——“我考慮好了，願意去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