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狹路相逢
“你想和他結婚嗎？”
程佳佳的聲音輕柔，傳到梁夏耳朵裏卻仿佛自帶回響。
她似乎很久都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意願了，就連和駱遠交往，也只是順水推舟，沒有激動，沒有不安，沒有絲毫應有的情緒。
那些在上一段戀情中已經透支的情緒。
駱遠是在梁夏剛到南京一個月的時候闖進她的生活的。說起這段緣分，還要感謝程佳佳。
程佳佳當時趁着活動促銷，買了一大堆堅果，自己又吃不完，便寄了一部分給梁夏。梁夏等了一個星期，貨收到了，收件人的姓名卻不是她。
401，駱遠。
她的對門。
梁夏捧着烏龍快遞按下對面門鈴的時候突然有點心慌。直到這時她才想起，搬到這裏一個月，她連鄰居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她也已經很久沒有和陌生人說話了。
門開了，一個高個子男生探出頭來。
多像她和秦天天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啊。梁夏甚至在心裏想，自己聽到的下一句話會不會是：“小姐，你找錯地方了。”
然而對方只是盯着她看，眼神漸漸從迷茫變成了驚訝，他指了指梁夏手裏的快遞：“現在送快遞的對顏值要求都這麽高了嗎？”
梁夏猛地漲紅了臉：“呃，我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男生顯然也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沖她點點頭，“我最近在找工作，有點瘋魔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的快遞，快遞員送到我那兒了。”梁夏指指對面，“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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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果。”男生小聲念出包裹上的字，皺了皺眉：“不對啊，堅果我已經收到啦...”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擡頭：“你住對門是吧？那你最近有沒有買堅果？”
“我朋友給我寄了點。”梁夏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等我一下。”男生把門敞着，就這麽“噔噔噔”地跑進屋。
等他再“噔噔噔”跑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兩袋堅果，“你朋友寄的是不是這個牌子？ ”
梁夏湊過去看了一眼：“可能吧，我也不清楚。”
男生有點不好意思，抓了抓已然蓬亂的頭發：“這是我前兩天收到的，當時餓慘了，也沒仔細檢查包裝就打開吃了。我還一直好奇怎麽數量對不上，以為是商家寄錯了。現在看來，是快遞員搞錯了。”
梁夏看了看男生手裏的袋子，又看看自己懷裏的盒子，小聲嘟囔：“這是在失敗的地方同時絆倒了兩次啊。”
男生聽見她的自言自語，忍不住笑出來：“是啊。我把你的堅果吃了，這一盒就賠給你吧。”
“不用了。”梁夏把盒子往他手裏一塞：“我不怎麽愛吃這個，看你還挺喜歡的，你留着吧。”
她轉身，正要拿鑰匙開門，男生在她後面喊了一句：“我叫駱遠，我請你吃飯吧。”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駱遠第一次進攻。
駱遠曾經有點無奈地問她：“梁夏，你怎麽總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呢？”問完他卻又飛快地自己回答：“沒事，你就站在那兒吧，我會一步一步走到你面前的。我這人沒什麽優點，就是自覺主動。”
之後的三年，駱遠如他所說的一般，将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梁夏的手機裏有了他的電話，加了他的微信，他們開始一起看電影，一起吃飯，直到最後一起吃每一頓飯。
這些事情，有的梁夏接受，有的她拒絕，但駱遠會用行動告訴她，拒絕無效。
自覺主動是他的優點，他一早就說過。
然後在一個非常普通的日子，兩人像往常一樣面對面吃飯，桌子上擺着駱遠喜歡的糖醋魚和梁夏喜歡的西紅柿炒雞蛋。駱遠突然放下筷子，用他習慣的陳述句口吻對梁夏說：“我們現在這樣相處，和情侶也沒什麽區別吧，你幹脆做我女朋友好了。”
這算不上一個浪漫的告白，甚至有點欠揍。但梁夏的情緒卻很平靜，她沉默了幾秒，心裏想的卻是“終于到了這一天”。
她說“好”。三年的時間，她對駱遠說了無數次“好”。而這個“好”也與以往的所有沒什麽不同，連語氣都沒有強烈一分。
“梁夏，梁夏。”程佳佳不停喊她的名字，終于将她從回憶中拽了出來，“你有沒有聽我在說？”
“你說什麽？”梁夏有點不好意思。
“我讓你不要急，反正你們交往也沒多久，結婚這件事一定要想清楚了再行動，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你。”
“好了，我要和我親愛的視頻了，就聊到這兒吧。”
挂了電話，梁夏繼續望着手裏的票出神。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對駱遠的态度有些不公平。
駱遠的主動，駱遠的自說自話，她雖然不那麽喜歡，卻也從來沒有明确地劃分界限。她知道該怎麽逃開一個人，她可以搬家，可以換手機，可以板着一張臉說些冷言冷語，但她統統沒有，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駱遠一步步走近。
也許是因為累了，也許是因為已經認命。她是一個普通人，再也消耗不起奢侈品般的愛情。總有一天她也會像自己的父母，姐姐，或者程佳佳那樣，找到另一個普通人，談一場平凡的感情。沒有璀璨的燈光，也不會有陰影裏的惡意。
于是她給了自己退路，也給了駱遠機會。
梁夏深呼吸了一下，将兩張門票放進口袋裏。她想清楚了，自己要去看這張演唱會，面對面地和過去的心魔做個了斷。然後認真思考要不要和駱遠結婚，不要逃避，不要退路，她要義無反顧地向前走。
一個月後。
Unicorn演唱會的規模比起三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駱遠買的座位在內場，卻依然要通過擁擠的人潮，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在位置上坐下。
“人真多。”駱遠氣喘籲籲地說。他一邊把可樂遞給梁夏一邊擡頭看舞臺設計，四周的大屏幕上滾動播放着“8.17”。他碰碰梁夏的胳膊：“天意啊，演唱會的日子正好是你的生日。”
“不是天意，他們主唱的生日是8月17號。”
“你怎麽知道？”駱遠瞪大眼睛看着她，不等她回答又點點頭：“對了，你是他們的粉絲嘛。”
是啊，粉絲，梁夏有點苦澀地笑了一下。成名之前就陪在他們身邊的粉絲，和主唱一起過生日的粉絲，收到十幾萬條謾罵和抹黑的粉絲，到最後也不過和在場的每一位一樣 ，都是，只是，粉絲。
“網絡一線牽，全靠這段緣。”她突然想起自己對程佳佳說過的話。
演唱會進行到一半，葉知秋突然神秘兮兮地搬上來一個大箱子。
“熟悉我們的朋友都知道，今天是秦天天的生日。”他手一揮，屏幕上出現秦天天有些不知所措的臉。現場粉絲大聲尖叫，梁夏的心在這一刻像被浸入冰水一般猛然縮緊。
“所以我們要送給秦天天一份禮物，也送給在場的朋友一份禮物。”葉知秋将大箱子搬到秦天天面前，無視了秦天天一臉“你搞什麽”的表情。
“抽一張裏面的座位號，抽中的粉絲朋友可以上臺和秦天天一起合唱一首歌，唱什麽都可以！”方也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喊。
臺下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駱遠揉揉耳朵：“我靠，我都要被震聾了。”身邊的梁夏卻一臉平靜，像與這一刻的歡呼一起被凝固進時光深處。
秦天天在舞臺上僵持了半天，還是拗不過兩位“損友”，只能半無奈半好笑地在箱子裏一抓，随即對着麥克風輕聲念出：“36排15座。”
“36排15座。”
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浮現在梁夏耳邊時仿佛已經過了半個世紀。駱遠率先反應過來，晃着她的肩膀：“是你，梁夏，是你。”
梁夏機械地轉過頭去，駱遠對着她的臉，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梁夏，你要上臺和秦天天一起唱歌了！”
周圍像潮水一般喧嘩的議論聲重新灌入她的耳朵，四面都是羨慕的臉。梁夏猛地擡頭，久違的聚光燈照得她眼睛刺痛，幾乎流下眼淚。
秦天天笑着，像是随時會從臺上走下來邀請她。他再一次重複：“36排15座，這位朋友，你在現場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