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暗中調查
梁夏上了車,秦天天正靠在駕駛座上等她。褪去西裝革履的裝扮,只穿着最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劉海乖巧地籠在眉眼上方,似乎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把她帶回三年前的時光。
如此真實,卻都與她無關了。
“秦先生,你找我有什麽事?”
與梁夏過分的克制不同,秦天天輕松得好像只是與老友久別重逢,他側過臉來,用毫不見外的語氣說:“你現在對付人可真有一手,連陸如皓都那你沒辦法。”
“陸如皓?”梁夏輕輕重複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嗯,”秦天天指指還站在工作室裏的那個人,“他是陸如蘇的表弟,去年從國外回來。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我可吓了一跳,連陸如蘇都沒想到我倆能長這麽像。她還開玩笑說早知道就不簽約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秦天天興致高昂地說着,身體也不由得朝梁夏靠近了一些,梁夏有意識地保持兩人之間的距離,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是陸如蘇的表弟,所以你根本沒有權利開除他對不對?”
“我開除他?”秦天天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消息一般瞪大雙眼,“他說的?可真能編!他就是看在陸如蘇的面子上才來給我做兩天替身。人家可是有自己公司的老板呢。”
梁夏回憶起剛才陸如皓可憐巴巴的樣子,原來都是演的。還做什麽替身呀,幹脆做演員去好了,她氣鼓鼓地想,正好把秦天天的飯碗都搶走。
秦天天看着梁夏暗自郁悶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于是等梁夏再次擡頭,撞進眼簾的便是秦天天含笑的面孔。熟悉的彎成月牙的眼睛,熟悉的嘴角弧度,熟悉的微微皺起的鼻尖,熟悉的總令她心軟又酸澀的感覺。
“你到底找我幹什麽?”梁夏不得不提高音調,以此熄滅近乎溫情的火苗。
“我想請你吃飯。”秦天天垂下眼睛看她,表情分外無辜。
梁夏點點車上的時鐘,“現在才下午四點。”
“那就喝下午茶吧。”
“我不喝。你這是在耽誤時間,我要回去練舞了。”梁夏伸手去拉車門,秦天天卻搶先一步先把門鎖住,“吃點點心吧。我記得你以前這個時候都會吃點東西,補充能量。我們去吃巧克力蛋糕好不好?你的最喜歡的。我知道有一家西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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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天,”梁夏打斷他,眼圈已經不可抑止地泛紅,“我最喜歡的?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麽嗎?三年過去了,一切都變了,我的習慣也變了。我告訴你,我現在不想吃東西,我一點也不餓!”
秦天天成功地被她鎮住了,梁夏想要再接再厲,讓他放自己下車,肚子卻非常拆臺地叫了一聲。
這突如其來的插曲讓兩人面面相觑。梁夏漲紅了臉,秦天天極力控制面部肌肉,不讓它們呈現出哪怕一絲類似于微笑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語調輕柔得像在哄小孩,“梁夏,梁夏,”他叫了兩遍她的名字,“陪我去吃蛋糕吧,我餓了,行嗎?”
梁夏望向他乞求的雙眼,這不過是一種手段,她心知肚明,卻無法從嘴裏說出一個“不”字。她可以在舞臺上挑釁光鮮亮麗的偶像,卻無法拒絕在自己面前卸下僞裝低下腦袋的男孩。
那曾是她最眷戀的樣子。
她自暴自棄地重重靠在座椅上,“走吧。”
一路上他們都不再說話,直到秦天天将車開進一家餐廳的停車場,準備熄火,梁夏才突然問了句:“我們真的能一起喝茶嗎?”
三年來從未消失的心疼再一次占據了秦天天的心髒,他卻沒在臉上表現出異常,只是輕快地說:“放心,我和陸如皓都這樣玩過好幾次了。沒有人發現。而且這家餐廳也是他的産業。”
“真有錢。”梁夏跟在秦天天身後小聲嘟囔。
“非常有錢。”秦天天表示贊同。
秦天天一看就是餐廳的常客,乘坐VIP電梯上了三樓後,輕車熟路地走進最角落裏的一間包廂。包廂內所有窗戶都被厚重的遮光窗簾擋住,水晶吊燈蕩漾着暖黃色光暈,桌子上玲珑的燭臺已被點燃,明明是下午,整個房間卻被營造出了一種燭光晚餐的浪漫氣氛。
送菜單來的服務員非常敬業,目光全程都只在點菜的小本子上移動。直到她收起菜單轉身出門,也沒往梁夏和秦天天臉上瞥一眼。
真淡定,梁夏在心裏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秦天天喝了口檸檬水,慢悠悠地說:“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她可興奮了,現在怕是已經看煩我了。”
梁夏微微蹙眉,記憶裏秦天天并不偏愛甜食,為什麽會頻頻光顧這家以甜品著稱的餐廳呢?她張了張嘴,卻還是将這個問題壓回心頭。
很快他們的點心與茶水就都上齊了。因為賭氣的緣故,梁夏偏偏避開了秦天天推薦的巧克力蛋糕,選了一款草莓慕斯。視線卻違背了她的口是心非,黏在對面的碟子上。秦天天伸手把兩個甜品換了下位置,“還是嘗嘗這個吧,難得帶你來一次,這是他們家的經典。”
梁夏埋下頭,将“謝謝”兩個字藏在含糊的吞咽中。
“好吃嗎?”他朝前坐了坐,一臉期待,仿佛梁夏品嘗的是自己的手藝。
“挺好的。”其實是非常好,巧克力濃郁的香氣只用輕輕挖下一勺,便能彌漫她的整個口腔。
“你喜歡就好。” 秦天天笑得眉眼彎彎,放松地陷進軟軟的沙發靠墊裏,“這家店離你住的地方很近,以後你可以常來。”
“叮”得一聲,銀質小勺落在桌面上發出清脆響動。還真是心有靈犀啊,不用她發問,答案就已經雙手奉上。
為什麽常來這家餐廳呢?
它離你住的地方很近。
心中強烈的憤怒讓梁夏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也許不止是憤怒,還有一直自認為與對方毫無瓜葛卻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羞恥。他知道,原來他什麽都知道,準備好一切,将她帶到這個地方,再觀賞她驚慌失措的表情。
“你怎麽會...你為什麽...”無數個問題呼之欲出,梁夏卻只能語無倫次地與它們纏鬥,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秦天天微微低頭,長而纖細的睫毛在他臉上浮現出優美的陰影,他在這陰影中思索了幾秒,然後毫不避諱地直視着梁夏的眼睛,“我調查了你,因為我想找到你。”
如此坦率的回答,倒讓梁夏愣住了。她再一次從心底感到無力,面對秦天天,她永遠無能為力。“多久?”她低聲問。
“什麽?” 他沒有聽清楚。
“我問你,”梁夏拼命瞪大眼睛,才能控制住淚水不在她講話時掉落,“調查了我多久?”
“一年多。”秦天天的眼眶也漸漸泛出紅色,他嘆了口氣,再說話的時候帶着濃重的鼻音:“梁夏,我知道你一定會怪我,但我沒有辦法,我找不到你了。”
“找不到我?”梁夏重複了一遍,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卻不太成功,“你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找我。”
秦天天搖搖頭,嘴角像是被人牽扯着下墜,一張委屈的臉。梁夏幾乎要忍不住伸手觸碰,她想問他,為什麽你看起來這麽難過?為什麽我會這麽難過?
“我只有一次機會,梁夏。5月30號,那天晚上我翻牆進了舞團,走到你宿舍樓下,我曾經想過,也許我們可以不管不顧地走下去。只是我沒有見到你,我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什麽東西?”
“你不用知道,”秦天天仍舊搖頭,“但是它們讓我放棄了去見你。直到現在我也不确定,那天的決定是對是錯。也許是錯的吧,因為從那以後你就消失了。
我被公司收走了手機,等我能打電話的時候,你的號碼已經注銷了。那時我簽約了一個電視劇,必須一刻不停地趕往國外。我記得上飛機前陸如蘇對我說,沒事的,只要梁夏還在這裏,你們就有機會。可是等我回來,你已經不在了。
她騙了我,身邊所有了解這些事的人都騙了我。”
眼淚順着秦天天的臉頰向下,滴進冒着熱氣的紅茶中,微小的漣漪仿佛一聲嘆息。梁夏緊緊盯着那圈漣漪直至它消失,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也已經淚流滿面。
她以為掌握了所有殘忍的真相,卻發現原來更刺痛的一面始終攥在秦天天的掌心。
“我像瘋了一樣地去找你。我問了你的室友喬伊,她說你不讓她把你的去向告訴任何人,雖然也沒人會問。
那一刻我明白你的心已經傷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可是你真傻,怎麽會沒有人問呢。我一直不停地拜托她,終于在三個月後她給了我一個地址。
你工作室的地址。
我立刻讓人從你的工作室查到了你住的地方,查到你每天要經過的每一條路線。我沒有讓他打擾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生活。你今天買了菜,你今天心情很好,你今天上臺演出,你今天穿了一件米色大衣……
我常常看着這些簡短的句子,想象你的一舉一動,好像我們還在一起,從來沒有不告而別。很蠢對吧,想笑你就笑吧,我現在講出來自己都覺得好笑。
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想見到你,哪怕遠遠地看一眼也好。我買了飛往南京的機票,丢下所有工作行程,非常瘋狂,自私,不負責任地開車到了你家附近。我與你住的地方只隔着一條街,我在車裏等着,祈禱能碰巧遇見你。
一直到晚上七點的時候,我看見你從樓道裏走出來,你把頭發剪得很短,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向外面走來,離我越來越近。我心底有無數個聲音在喊,下車,走過去,走到她面前,她打我也好,罵我也好,街上有幾百臺相機拍照也好,我都不要再放手。
我的手攥在門把上幾乎脫臼,然後我聽見一個男生在喊你的名字,他從你身後追上來,你們就這樣并肩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原來對我來說這麽艱難的事情,有人可以輕輕松松地做到。
我當天晚上飛回了上海。
一周後調查你的人告訴我,你有男朋友了。我說我知道了,我告訴他,從今以後都不要再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