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紅色圍巾
“我們再排練最後一遍。”餐廳裏程佳佳握着梁夏的手,差點将她的手指擰斷。“待會兒武凱來的時候,你就...”
“我就坐到你們後面一桌,假裝是個路人,但是雙眼一刻也不能離開你。 ”
“等到時機成熟,我會向你晃晃紅酒杯...”
“然後我就拿着戒指去找服務員,拜托他們把戒指放在武凱的那份甜品裏。”
程佳佳打了個響指,“真不錯,都學會搶答了。成敗在此一舉,妹妹的終身大事就都靠你了!”
“包在我身上。”梁夏正準備拍拍胸口,肩膀上倒先挨了一下,“快快快回去坐好,我看見他過來了。”
梁夏揉着肩膀灰溜溜地跑到他們身後一桌,程佳佳如臨大敵的狀态硬生生将一場約會扭曲得有點像偷情。她摸了摸口袋裏凸起的盒子,心中不由得一顫,真是任務重大啊。
不知過了多久,梁夏只覺得自己滿眼都是程佳佳的笑臉。向來話唠的程佳佳在武凱面前竟然只會微笑,點頭,再微笑,真愛的力量果然無窮。正胡思亂想着,程佳佳拿起桌上的紅酒杯,風情萬種地對她搖晃,卻因為用力過猛而将紅酒濺到身上。武凱慌忙起身幫她擦拭,梁夏拼命忍住笑意,帶着戒指盒向後廚飛奔而去。
十五分鐘後,梁夏與端着香草慕斯的服務員一起回來,看着‘特制甜品’被準确無誤地放在武凱面前,她慢慢坐下,心跳迅疾如擂鼓。可以想象程佳佳此刻的心情,一定比她還要忐忑千萬倍。
武凱盯着眼前小巧的慕斯,勺子在手裏轉了半圈卻遲遲沒有落下。終于,他像下定決心一般熱烈地看向程佳佳的眼睛,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對着她打開。
“佳佳,嫁給我吧。”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卻非常響亮,半個餐廳的人都朝這兒看過來。不知是誰先帶頭鼓掌,掌聲中男孩的臉越來越紅,而兩個女孩都愣在那裏,不知該作何反應。
梁夏先回過神,看見程佳佳還猶如在夢中的表情,眨眨眼,又掐掐自己的手背,夢醒了,而現實竟比夢境還要美好。眼淚從程佳佳的眼角滑落,與此同時她笑得卻像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梁夏忙掏出手機,拍下她如花般盛開的容顏。
照片裏程佳佳伸出左手,一枚戒指在那兒找到了它的終生歸宿。
這是第一次,梁夏覺得旁觀者也可以如此幸福。
戴上戒指的程佳佳擦了擦眼淚,剛想說點什麽,就看見武凱重新拿起勺子,準備向慕斯“下手”。她慌忙按住他的手:“別,別吃了。”
“怎麽了?”武凱一臉茫然。
“我剛想起來,這家的慕斯很難吃,特別,特別難吃。別吃了好嗎?我想走了。”
“好,武凱笑着揉揉她的短發,“一切都聽未來的老婆大人指揮。”
梁夏看着兩人手牽手從她身邊經過,程佳佳面色爛醉如桃花,卻還不忘用目光暗示她遺留在甜點裏的戒指。梁夏了然地點點頭,待兩人一走出店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刨出了沾滿奶油的戒指。
她細心擦拭着戒圈,心想你雖然沒有完成使命,但你的主人卻不辱使命,順利地推開婚姻大門。
回去的一路上梁夏都哼着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純粹地快樂了。生活似乎總有一角壓迫着她的心,讓她連呼吸都愈感沉重。她走到家門口,拿出鑰匙準備開門,卻聽見房間裏傳來隐約的走動聲。
霎時間無數種可怕的猜測在梁夏的腦海裏閃現。下一秒,門被慢慢推開。她看着從裏面走出來的人,迷茫與驚訝混雜在一起:“阿姨?您怎麽在這兒?”
駱遠母親的懷裏還抱着一堆雜物,如果沒看錯,都是她的東西。
“您在幹什麽?”
駱遠母親笑呵呵地說:“我從老家帶了些特産給你,問駱遠要了你家的鑰匙。看你房間有點兒亂,阿姨就幫你理了理。”
也許駱遠面對一切都理所當然的态度與他的母親是一脈相傳。一瞬間梁夏突然有種想大哭的沖動,從心底深處滋生的疲倦快要将她淹沒了。她把自己的東西從駱遠母親的手裏接過來,“阿姨,謝謝您的好意,但這兒是我家。”
駱遠母親用手抵住她想要合上的門,“梁夏,阿姨可是好心,你這麽說話是什麽意思?”
她試圖擠出一個微笑,但是沒有成功。算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她聽見自己冰冷的聲音在四處回響:“就是您聽到的意思。”
傍晚駱遠來找她的時候,她仍然在收拾房間。駱遠的母親将一切安放得井井有條卻又雜亂無章,梁夏甚至有種搬進新房子裏的錯覺。她機械地打開每一個抽屜,再将它們關上,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一切回到原位。
也許再也回不去了。
她無力地垂下胳膊,感覺心中正在醞釀一場暴雨。
駱遠就是在這時候走到她身後。
“對不起。”他說,“我媽媽不應該亂動你的東西,但你也不該這樣和她講話。”
梁夏覺得自己的情緒像是一條彈簧,剛被柔軟地撫平,下一秒又反彈得更高。
駱遠仍自顧自地說着:“她只是想和你親近一些,畢竟等我們結婚就是一家人了...”
“誰要和你結婚了?”梁夏将一個靠墊扔在腳下,墊子上的卡通人物正可憐巴巴地望着她,“我不要結婚,不要和你結婚,至少現在不要。”她淩亂地重複着,聲音越來越低。“你走吧駱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駱遠沒有動,他像堵牆一樣頑固地停在原地。梁夏繞過他,打開衣櫥。
衣櫥也變得面目全非,但真正讓她在意的東西只有一樣。她合上衣櫥,四下搜索了一遍,再打開它。還是沒有,那樣東西消失了。
“你是在找你的紅圍巾嗎?”駱遠慢慢開口,“就是這麽多年一直舍不得戴的那條?”
梁夏望着他,他的眼神裏突然充滿了令人陌生的諷刺。
“它被扔掉了,我讓我媽媽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