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從今往後(一)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時間線是梁夏照顧秦天天的那一夜,陸如蘇,葉知秋和方也的番外。
從醫院出來,葉知秋跟着陸如蘇上了同一輛車,陸如蘇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對司機說:“去最近的酒吧。”
葉知秋皺皺眉頭:“已經十二點了,你不回去睡覺?”
“那我要真回家睡覺了,你是不是也跟着我?”陸如蘇怼人的時候習慣将下巴微微揚起,露出一個驕矜的弧度。許是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司機愣了十幾秒也沒發動車子。最後還是陸如蘇不耐煩地補了一句:“開車啊!”鮮紅色的保時捷才“倏”一聲融進夜色。
陸如蘇将頭靠在車窗玻璃上,閉起眼睛。葉知秋坐在她對面,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她的臉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裏變得既熟悉又陌生。或許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副驕矜的神情,一個任性的大小姐。
想到這裏葉知秋笑了笑,覺得自己的脾氣是越來越好了。總是能恰到好處地認慫,哪怕心中的彈幕已經翻上天,嘴巴也可以老老實實的一個字都不說。陸如蘇還曾經身在福中不知福地抱怨過:“和你吵架沒意思,我總是贏。”
可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能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把陸如蘇說服,或者“說哭”。
多久以前呢?
他記得那時候知齊總是跟在陸如蘇身後跑,他非常看不慣這種有損男人尊嚴的行為,所以常常和兩人對着幹。一旦陸如蘇哭了,他那不争氣的老哥就變得手忙腳亂,安慰完她以後還要來教育自己,知齊說:“如蘇是女孩子,你要讓着女孩子。”
而他非常注孤生地回答:“我最讨厭女孩子。”
後來他們又長大了一點,在某次老哥繼續锲而不舍地試圖感化他的時候,葉知秋突然福至心靈地發問:“你這麽向着陸如蘇,是不是喜歡她?”
知齊愣了愣,然後笑眯眯地說:“是啊。”
“所以你可以讨厭這世上所有的女孩子,但請對她好一點。”
那一瞬間像是有一道光照亮了葉知秋的內心,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在三個人共同度過的年月裏,自己竟然錯漏了那麽多細節。
他從小就是一個不聽話的人,不聽父母的話,自然也不聽只比自己大幾分鐘的哥哥的話。但是這一次,他妥協了。
沒有辦法,葉知秋想。老哥把對一個人好這件事堅持了一輩子,是個狠人。如果他沒有好好讓着陸如蘇,幾十年後在另一個世界重逢,老哥一定不會放過他。
他還是會常常想起他,在每一次照鏡子的時候,都能從這張臉上看出另一個人的樣子。雖然他從來不敢回頭細數,葉知齊究竟離開了多久。
但是他知道 ,他從未消失。
他再次望向陸如蘇安靜的,睡着了一樣的側臉,在心中無聲地問,這麽多年,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
車子停在在一個胡亂打着五顏六色的光,從裏到外都透露出一股“不是個正經地方”的酒吧門口。司機小心翼翼地往後瞄了一眼,葉知秋伸手拍拍陸如蘇,“大小姐?”又拍了她一下,“姑奶奶?”
陸如蘇維持着貴妃醉酒的姿态巋然不動。
睡着了,葉知秋無奈地嘆了口氣,“麻煩把她送回家吧。”
“就知道你居心不良。”陸如蘇像只貓一樣懶洋洋地睜開眼,“回什麽家,老娘今天要不醉不歸。”
下車的時候她故意用穿高跟鞋的腳踩了葉知秋一下,葉知秋跟在她身後龇牙咧嘴,擡頭望望只點綴了幾顆星星的夜空,老哥你可都看見啦,我能忍到這一步,也算仁至義盡了。
這家酒吧的宗旨似乎就是要用魔鬼般的燈光把每個人都照得六親不認,連接待他們的服務員也是一副快要瞎了的樣子。葉知秋于是連口罩都省了,正大光明地和陸如蘇進了一間小包廂。陸如蘇噼裏啪啦報出一串洋酒的名字,赤橙黃綠擺了滿桌。
葉知秋笑了笑,把自己重重摔進沙發裏,“甜甜要知道他受傷了我倆還來喝酒,一準氣暈過去。”
“怎麽會?”陸如蘇幹脆利落地擰開一瓶酒,“他就算要暈,也是幸福地暈,梁夏在他身邊呢。”說話間深棕色的液體已經倒滿了一口杯,像是動畫片裏巫師熬煮的魔藥。陸如蘇一仰脖子,把這杯看起來很不美好的酒一飲而盡。
葉知秋看着她的架勢,半天才慢慢開口:“原來你是因為這個不開心。”
陸如蘇沒有回答,只是又給自己倒上一杯。葉知秋見她還要一口悶,忙按住她的手,“何必呢,也不怕脖子抽筋。這麽想幹杯咱們點啤酒好不好?我陪你對瓶吹。”
陸如蘇直視着他,明亮的目光讓人無處遁形。葉知秋避開她變相的挑釁,把酒杯拿過來自己喝幹淨。濃烈的液體如同一把匕首刺進胃裏,他微微皺眉,想這個丫頭的品味怎麽如此驚悚。
陸如蘇還在看着他,像是電影裏的一幕被人按下了暫停。葉知秋把小小的酒杯放在手裏把玩,從這根手指後面冒出來,又在下一根手指前消失。這是他父親最拿手的把戲,童年時小孩子們最期待的表演。
“其實這樣挺好的。”他謹慎地措辭,生怕哪句話不對又刺激了陸如蘇。“秦天天這三年有多拼我們都看在眼裏,他現在已經是個有作品和話語權的藝人了,就算戀情曝光也完全可以應對。再說他總要談戀愛的,與其和別人,倒不如和梁夏。”
“三年前你可是站在我這邊的。”陸如蘇低下頭,輕輕撥弄着桌上的其他杯子。
“今時不同往日,三年前的問題現在已經不成問題了。當然,你還是我的Boss,你說什麽我還是會聽,這一點永遠都不變。”
他把空酒杯放回陸如蘇手裏,手指相觸的溫暖如同幻覺轉瞬即逝。
“是啊,你只是聽我的話,并不是真的反對他們。”陸如蘇倚在沙發靠背上長長地舒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是真的反對他們。再次看見梁夏的時候,我一點都不驚訝,好像早就知道她會出現。童話書上不是說了嘛,真愛是不可戰勝的。”
“我只是,我只是,”她喃喃了兩遍,聲音像一個叛徒,暴露了她掩蓋不住的哭腔,“我在想,他為什麽沒有出現呢?別人的真愛都可以重逢,但是他,我等了這麽多年…
他是真的不見了。”
葉知秋起身,在她身邊坐下,伸出的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輕落在她肩上。
他記得知齊的葬禮上,母親悲傷得幾乎要暈倒,他和父親一左一右地攙着她往外走。人群中的陸如蘇,臉上只有一道清淺的淚痕,目光卻始終追随着他們。從那一刻起他就明白,生命裏至此永遠缺陷一角的,不止他們一家三口。
“老頭前兩天給我打電話了,讓我盡快成個家,說什麽只有家庭才能讓一個人真正成熟。他和我媽倒是成家了,現在不也滿世界和小蜜尋歡作樂?成熟個屁!”陸如蘇閉着眼睛,淚水時不時從眼角劃出一條弧線,嘴巴卻還嘟嘟囔囔的。葉知秋聽清了幾句,靠近她耳邊笑了笑,“沒事,別聽他的。單身就單身,我不也是單身嘛,我陪着你。”
“你陪着我?”陸如蘇帶着鼻音問。
“我陪着你。”葉知秋再次認真地重複。
陸如蘇擡手抹了把眼淚,“你陪着我,但你永遠也不會愛上我。”
“誰知道呢?”葉知秋有些不自然地打哈哈,“日久生情,也許我們...”
陸如蘇突然轉過臉來看他,眼睛裏已經沒有悲傷的痕跡,反倒狡黠得像只貓,“日久是能生情,但我從來沒聽說日久還能改變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