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昨天白天有事耽擱,晚上收拾好行李就有點晚了,今天又一大早趕去機場和大家會合,一路上比較激動也沒睡意。

現在放松下來反而感覺到了困意,我居然,真的睡着了,在和許熙晨獨處一車的情況下。

意識陷入混沌之前,我很清楚地感覺到了心裏對自己由衷的佩服之意。

然後不知道是做夢還是回憶,我看到的全是我們一起的事。

似乎從一開始,他面對我和其他人的時候就是不一樣的。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高一開學第一天。

排好座位後大家按照老師的安排互相認識,我聽同學說班裏有一個男生和我同姓。

因為“許”這個姓在我的家鄉并不常見,小學到初中每回都是班裏只有一個男生和我同姓,沒想到高中竟然也這麽巧,我有點小激動,有意無意地問周圍人那個男生的名字。

“好像叫許熙晨,喏,就是你隔壁排倒數第二個。”

順着秦婉的話看過去,我只看到一張不耐煩的臉很快埋進臂彎裏,都沒看清楚長什麽樣子。

心裏想着這位和我有着小小羁絆的同學大概不是很好相處,莫名有點小小的遺憾。

然而有個舍友當時是他的同桌,晚上回去卻說他是個很有趣的人,只是聊着聊着突然在桌子上趴了一會才起來。

我隐約覺得就是我回頭看他之後,但是那确實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怎麽說也不太可能。

後來慢慢和曉琪熟悉了,才更多地了解了許熙晨這個人。

吳曉琪和他來自同一個縣城,雖然不是同班同學,起碼算是同級同學。

所以曉琪雖然之前沒怎麽和許熙晨接觸過,但她知道很多他的事,畢竟當年的他是位“揚名全校籃球打得好成績還不錯又有無數迷妹的大帥哥”。

Advertisement

據說有一種心理現象叫“心理暗示”。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的原因,總之在幾乎每天至少都要提到“許熙晨”一次的日常裏,我有意無意地慢慢開始關注他。

“不好相處”這四個字是當初第一眼我給他的評價,後來我發現自己似乎做了一個錯得徹底的判斷。

許熙晨,實質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待人很好的男生。

他和班裏的男生女生都相處地很融洽。男生們很喜歡和他一起玩,女生像秦婉這種活躍型的也能和他打成一片,像陳玉這種寡言型的女生都能和他開幾句玩笑。

甚至和老師他也相處得像朋友一樣,有次上課地理老師還當着全班人的面說他是個暖男。

我之前看過一篇文章,裏面有一句話是這樣的:“‘陽光’是一個很有質感的詞語,所以能用‘陽光’做形容詞的人一定是個能給身邊人帶來溫暖的人。”

沒來由的,那會兒我就很想用“陽光”來形容他,盡管我們兩個的交集很少很少。

我性格有點內向放不開,很羨慕他這類開朗的人,想要和他有機會好好認識一下。

嗯,也想……離他近一點。

事實證明,我還是很受眷顧的。

願望實現得迅速又完美。

高二我們開始成為同桌,一天至少有十一個小時待在一起的同桌。

不過,近距離的接觸讓我覺得他的确不是很好相處。

一開始那段時間他不會和我說太多話。盡管每天課間我都幾乎一直說話,但是和我聊天的一般都是前排的顧超和劉岩。

每次他在的時候不是淡淡地應幾聲,就是擺弄自己的MP3或者睡覺,搭話也搭不了幾句,還基本都是嘲笑我逗我的那種。

而且只要一離開座位,我們不坐在一起,他就會對我視而不見。

即使碰到了也不會和我打招呼,不會和我搭話,更不會和我走在一起。

我總感覺我們不在一個世界裏。

盡管後來關系突飛猛進以後,他依諾對我各種好,每天課間都幾乎在座位上陪我坐着聊天或者做題,甚至讓我偷偷留下手機每天晚上和他聊天給他打電話防止他犯困。

可是那段時間我們倆進入了一個怪圈,每天不是他生氣就是他惹我生氣。

我每次生氣其實都有原因,他買點零食或者哄幾句我就不生氣了。

而他生氣我一般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何況他的怒意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最嚴重的那次是高三一模前後,二十一天,三周,他一直在和我冷戰,我從始到終都不知道為什麽。

很突然的,有天早上他開始不應我的話,對我面無表情地擺臉色并且持續釋放低氣壓。

我剛開始以為就是平時的那種小生氣,習以為常地避開雷區不主動和他說話,不給他發短信,不碰到他,零食給他放桌角,不幫他打熱水。

然而半天下來,他沒有表現出來絲毫和好的想法,我明白他又要和我長期冷戰了。

在那之前他和我冷戰最長的紀錄是一周,這回隔了一個周末又過了幾天他還是這種狀态。我開始有點慌,甚至産生了和顧超劉岩讨論的想法。

不過仔細想想,我還是忍住了。

畢竟對別人、除我之外的所有人,他都是正常的。

這應該算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

總覺得我要告訴別人他會真的生氣。

從高二以來,班裏換座位的規則都是隔兩周換一次。同桌是不變的,只是位置會有變化。

每次我們兩個都會保持默契,他搬桌子,我搬書和椅子,是最最團結配合最最好的同桌,沒有之一。

想着換座位的時候肯定免不了要說話,而我們之間基本一說話就代表和好了,所以我一直期待着周五大掃除的到來。

然而等我被老師叫去辦公室回來後看到的,卻是他在一片混亂中把自己的椅子放在桌子上,一個人正在去新位置的路上。

簡直是鐵了心不想理我。

平複着下心裏的失落,我默默回去收拾好書桌,剛好顧超過來,順手幫我把桌椅搬到了新位置,那個時候許熙晨已經放好椅子離開了。

把兩張桌子對齊,我看着他放在我們中間的、故意壘得高高的“書牆”無奈又難過。

再次周末之後是長達三天的一模。

因為要嚴格按照标準布置考場,我們的桌椅都是散的,我和他一下隔了很遠,連面都沒怎麽見。

他冷臉已經有十多天,我又忙着備考,居然漸漸就習慣了,除了偶爾聽到他和別人說話的聲音會有的傷心也慢慢淡了。

甚至,就算後來坐回一起,我開始對他的視而不見視而不見。

第二十一天的早上我起晚了,已經來不及去食堂吃早飯,從宿舍一路跑到超市裏面買了一包餅幹打算下了早自習墊墊肚子。

結完賬急匆匆走出去的時候許熙晨剛好迎面快步走進來,我們兩個的速度都很快。

我很遠就看到了他,但是知道我的唯一反應就是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他和我和平相處的時候都不見得會在這種情況下和我打招呼,何況現在是特殊時期。

低頭的瞬間,他意外地主動朝我揮手說了一聲“Hello”。

大腦空白0.1秒,即将擦肩而過的時候我下意識擠出一個笑容說了聲“嗨~”。

一路上卻沒什麽真實感,連準備早讀書本都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久。

直到他到了教室,把桌上一半的“書牆”放進書桌桌洞裏,我長長的反射弧才終于繞回來——這是和好了!

他每次都是這樣,生氣是毫無預兆,和好是猝不及防,我一直只跟着他的步奏。

即使會習慣,但生生受下那些莫名其妙針對性明顯的冷暴力的感覺并不好受。

只不過因為是他,我選擇了接受而已。

高三感情最好的那段日子裏,他曾經許諾說要對我很好,要控制情緒,且不說後來這個諾言是否踐行,我相信他和我說的時候是真心的。

我告訴他我并沒有覺得他對我好就意味着不能對我生氣,只是覺得我應該知道原因,這樣我就算被冷暴力,起碼知道是自己該受的。

不知道他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反正仔細數數我知道原因的也就只有兩次而已,其中第二次還是我主動惹他生氣的。

第一次大概是三模前。

自從一模和好之後發現我們兩個各自去外面買的數學習題冊竟然是一樣的以後,我和熙晨就每天約着一起限時做題,互相改錯,一起讨論。

高三時前兩個晚自習基本都會被各科老師拿來做小測試什麽的,只有第三個晚自習是自由的,走讀生可以回家,住校生自己安排寫作業。

許熙晨是走讀生,他偶爾第三個晚自習會回家。

因為老師最近有發卷子,我們已經有兩天沒有做自己的了。

第二個晚自習下課後有我問他三晚要不要回家,不回的話可以一起做題。

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一臉認真地問我:“你想我留下嗎?”

我當然是說“想”了,一起做題是一方面,想多和他呆一會也是真的。

莫名的羞澀爬上心頭,我假裝很着急地找卷子,回答卻很清晰。

他聲音帶笑: “好,本來今天我爸來看我我要早點回去的,但是難得你開口留我我就留下陪你。”

他是媽媽在學校這邊陪讀,爸爸隔段時間來看他,這樣的權衡選擇,他的想法讓我有種被看重的感覺,心下像裹了蜜一樣,甜滋滋的。

按照高考要求,數學卷子必須保證選擇填空在50分鐘之內做完才有得高分的可能。

晚自習只有一個小時,我們商量着固定時間做小題。

不知道是不是被熙晨留下感動壞了,我只用半個小時就做完了所有選擇填空。

交換着對照答案之後,我開挂全做對了,熙晨錯了最後兩個選擇題。

一個是解析幾何類,一個是不等式類。他理解不了答案,我趴在他桌角和他低聲說我的方法。

解析幾何那道題他一下就懂了,不等式那個卡在一個步驟上怎麽也理解不了,其實是老師上課講過的一個總結性性質。

我習慣性地說他“大笨蛋,你好笨吶”,然後直起身找出課本想給看他我做的推導筆記。

結果等我找到了筆記卻看見他枕在胳膊上,用後腦勺對着我。

我以為他是困了,用書推推他的胳膊,打算給他把題說完再讓他休息。

沒想到他猛地一縮胳膊,只微微擡起頭說了一句“我現在心情不好,不要和我說話”就繼續趴着了。

我簡直一頭霧水。

剛剛不還好好的嗎,我就拿本書的功夫怎麽就心情不好了……

把課本收回去,我越想越覺得委屈,以前莫名其妙的冷暴力也就算了,現在都直接這樣怼了,他心情不好,那我還心情不好呢,誰還不是個小公主了?

我氣呼呼地輕輕向外面挪了挪椅子,接着做下面的大題。

沒一會,他把椅子上挂的包取下來拍在桌子上的聲音、收拾課本的聲音依次響起——這是要回家了。

雖然置着氣,我原本仍然準備和他道個別,畢竟是我開口讓他留下的……可是一想起剛剛的場景,就忍不住賭氣,都坐放下筆還要裝作專心看題沒擡頭。

等聽到那個熟悉的音色低低地叫“夢瑤”再擡頭的時候,只剩下一個拎着包走出教室的背影和一句“反正我笨,你的筆記我也看不懂”。

……我剛剛好像是說他“笨“來着,所以他心情不好是因為這個?

我承認我的确有個不太好的習慣,和同學讨論問題的時候會說“怎麽這條性質你都不知道”、“這個這麽簡單你都沒看出來”之類的話。

初中時媽媽就因為這個說過我,說這樣的話容易打擊別人。

我其實經常被別人這麽說,不過從來沒在意過,但是還是聽媽媽的話一直在努力改正。

只是上了高中平時和顧超他們讨論問題習慣了,他們都喜歡這麽說我鬧着玩,再加上我偶爾也會說熙晨是“大笨蛋”,所以就順嘴說了一句。

不過他要是真因為這個生氣,那不管怎麽說,總歸是我不對,道個歉是應該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