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下課也沒多久了，我大概構思了下，打算一打鈴就跑回去給他發短信，這種事越早解決越好。

然而回到宿舍拿起手機開始編輯的時候，我又不自覺想了很多有的沒的，最後删删改改快要熄燈了才編輯好點了“發送”。

【熙晨，對不起，今天是我不對，讓你留下還害你不開心。真的很抱歉，希望你原諒。這些話你看到就好了，好好學習吧，別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分心了。不過你要是困了就和我說我叫你哦】

雖然話裏話外都傳達着“不用回複”的意思，然而看到“發送成功”的界面出現後我還是滿心忐忑地等着，深怕他真的不作回應。

好在短信提示音很快響起，還是連着兩次。

熙晨:【我第一次覺得我被人傷了自尊，現在很難受。夢瑤，也許我以後真的不敢問你題了……我是男人，我……好煩。明天如果不理你你也不要介意，等我平複了心情會主動和你說話的。】

熙晨:【也許你覺得說我笨是在和我開玩笑，一次兩次我也不會介意。你不是以前也說過麽，什麽事說多了就會潛移默化，我覺得我那一點卑微的自尊心在你這裏也沒有了，我本來就不會，沒學會為什麽就是笨呢？真的很難受，不過我不怪你，你不要介意。】

……我發誓是真不知道我那樣說會讓他這麽受傷，竟然都上升到了“卑微的自尊心”這種程度，我天天被那麽多人說笨都沒什麽感覺啊，而且他他他光今天就說了我很多回的。

扯扯頭發糾結來糾結去都不知道該怎麽回他這條消息，索性把手機放一邊開始寫作業，一邊想着還是明天早上給他買好吃的賠罪好了，反正我們既然說了話應該就沒什麽大事了。

他自己不也說沒有不理我的意思。

因為惦記着這件事，第二天早上我醒得特別早，盡管淩晨兩點才睡。

宿舍還沒給電，用手機照明洗漱的時候我才發現淩晨三點多收到好幾條短信——是熙晨發來的。

熙晨:【你為什麽不給我回短信了？不再哄哄我了嗎？是真的不打算和好了嗎？笨蛋啊你】

熙晨:【我一覺睡到現在終于感覺不難受了，我和你說你今天見了我要主動和我說話，以後不許再說我笨了。昨天晚上實在有點想不開，現在好了。我猜你一定睡着了，等你起床看到這條短信一定要回複我，說你到底能不能做到我的要求】

熙晨:【我要罰你給我買飲料，什麽都行，正好我的水杯該換換了。小豬要好好表現啊~】

剛好不知道該給他買什麽呢，買個飲料還是難不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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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萬一他今天還是冷着臉我大概沒什麽膽量和他主動說話吧……可是要是我不主動他這意思是不是就不打算和好啊……好心累。

我知道自己的棱角太多，有些時候心思不夠細膩，照顧不到別人的情緒，不太熟的話很容易把別人惹生氣。

可我偏偏有些愛面子，他大概是第一個我知道是自己的鍋後想方設法想要彌補的。

以防自己把事情搞砸，我先給他發了條短信說明自己可能會犯慫，然後趕忙收拾好跑去超市仔細研究該買什麽飲料謝罪，最後在從超市到教室的八分鐘路程反複琢磨要怎麽主動和他說話，從動作到語氣到內容我設想了好多種，一個勁兒地給自己打氣。

結果一到班門口看到他在座位上坐得端正我就忍不住開始洩氣，他明明看到我還很快轉開視線，明擺着不會主動搭理我嘛。

咬咬牙假裝無事走到座位，偷瞄着他的臉色還不錯，想想他都說了原諒我的，就鼓起勇氣小小聲叫了聲“熙晨”，迅速把剛買的飲料放到了他的桌角。

我記得他買過很多次這個牌子的飲料，應該是比較喜歡的，而且那個瓶子是超市裏美觀度和實用性最好的了。

也不管他有沒有聽到，我坐在椅子上開始準備早讀，企圖用忙碌掩飾無措。

好在他很快轉頭笑着應聲，極其寶貝地收好了那瓶飲料，并且一直到我們之間發生大轉折之前，那個飲料瓶子都充當着他的水杯角色。

期間有次班裏男生鬧着玩，肖光順手拿起他放在桌腳的這個水杯當“武器”扔着打呂博，熙晨兇兇地把瓶子搶回來後幫着呂博打了肖光好久。

我一直記得看到這一幕時心裏暖融融的感覺，無論過去了多久。

其實就像這樣，我無意間把他惹生氣了，他告訴我原因，對我冷臉也好，丢下我也罷，就算我本性固執一般不願主動求和，對他我總是會主動道歉順着他的，而且這件事解決之後反倒讓我們之間更親近一些。

但是那麽那麽多次，他就是從來也不和我說說到底是為什麽。

後來的時光間隙裏，我慢慢想明白，大概就是因為他這樣我才會沒有安全感，就算我喜歡他也知道他喜歡我，卻沒有絲毫信心我們能走到以後，便不會答應在一起又有意保持一定距離，慢慢傷了他的心，造成了最後的局面。

***

第二次惹他生氣是距離高考離校只有三天的時候。

現在看來那段時間是我特別作，動不動就耍脾氣要他哄我。

我喜歡看他被我整到無奈的表情，喜歡他專門去買零食來哄我的溫柔，也喜歡他霸總附身強硬地握住我躲避的手、拖回我故意搬離他的椅子、攬住我別扭着向外偏離的腰。

只是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他。

他牽我的手、吻我的臉頰、發短信稱我“寶寶”，給我告白說喜歡我，說他會一直對我好。

我把手遞給他、縱容他碰我、盡可能對他好，告訴他我也喜歡他。

但是我沒有答應和他在一起，也很明确地說要等大學畢業以後再談戀愛，即便是高考結束上了大學他問我也不會答應。

我總覺得等有了工作穩定下來談戀愛才會長久，學生時代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太容易夭折，況且他從始到終都沒有表現出想和我以後也一直在一起的行動。

甚至在之前我旁敲側擊和他說“以後我就報個離你近點的學校，還可以去找你玩”的時候，他很直接地拒絕了。

他說“我們一定要報離得很遠的學校，這樣我可以去找你”。

我想象的愛情，是牽起手就不會再放下，這樣的情形我看不到那種可能，如果畢業就意味着分手的話，我寧願不要。

可是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我，又對我萬般溫柔，我實在有些貪戀。

所以即使我信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還是會貪戀他手心的溫暖，即使會閃躲但他成功親到我的時候也不會生氣。

很快，他動手動腳和親我的欲望表現得越來越明顯，說話也越來越直白露骨。

作為骨子裏是個保守傳統的女孩子，本來觀念裏就覺得作為學生不應該有太親密的行為，更何況這樣。

我開始有點怕他，就算也有說不清的隐秘的開心。

理智告訴我既然不在一起，便應該明确地劃清界限。

可我總覺得那樣我們一定會形同陌路，我不願意也舍不得失去他。

情感和理智拉扯着我，除了他示意牽手的時候會主動把手遞給他外，我從來不會有什麽主動的親密行為或者話語，甚至偶爾會打擊他的一些憧憬。

他最後幾天給我發短信說對這樣的關系感覺到累了，他覺得我不在意他，也感受不到我的喜歡。

我們之間那種只要我不做妖就甜到膩的氛圍開始慢慢淡化，他下課離開座位的次數慢慢增多，哄我的小脾氣的次數慢慢減少。

離校倒計時四天的早上，我因為他“說話很兇”委屈地鬧脾氣，他三分冷漠七分無奈地說：“是不是只要我不是笑着和你說話就是兇你？”

除了生氣的時候他已經很久沒這樣和我說過話，這句話在我的腦海裏盤旋了很久，傷心之餘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差勁了。

明知不會在一起，也明知自己沒辦法給他想要的，卻還是肆無忌憚地享受他的好，分走他的時間，磨損他的感情。

好不容易果斷了一回，當天下午我就找茬對他說了很傷人的話。

我承認說出口的時候我有一種奇異的快感，覺得這樣輕松了許多。

在我發現自己不願意主動劃清界限也不願意承受分手的後果後，我有想過其他方法，比較可行的就是徹底惹他生氣讓他不想再理我。

畢竟我的行為真的……有點渣，沒有回應也不拒絕，還時不時打擊一下，又經常想讓他哄。

然而當他表情特別暗淡，整個人松松垮垮地靠在椅子上，聲音低到有幾分喑啞地說“夢瑤，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時候說話很傷人”，然後把桌子搬開再沒和我說過話的時候，我又特別害怕，怕他真的再也不理我了。

害怕的情緒舍不得失去他的心理一瞬間鋪天蓋地壓着我，後面的課我都上得渾渾噩噩。

只剩下三天就要分開，能呆在一起的時間本身少之又少，這樣一來，估計就都完了。

那麽長時間都過來了，幹嘛非要在最後這幾天整這些事呢……

我又忍不住想怎麽給他發短信道歉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等回了宿舍才發現手機竟然沒電了。

高中宿舍裏不能充電，我只能第二天滿心忐忑地早早去班裏充手機。

本來想着實在不行就等他來了當面道歉的，結果他一來就把課本練習冊都堆到了書桌左邊，高高的書牆把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吓得一幹二淨。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的，上午的數學課和物理課頭疼得像要炸掉。

糾糾結結到了晚上，終于下定決心要明明白白告訴他我的想法，不管他會不會理解，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可是……要怎麽開口呢……

握着手機躊躇半天，驀地他不久前送我的小豬公仔靠在床角闖進我眼裏，有了！

我忍着羞恥假裝自己是那只小豬，莫名就有了勇氣。

【熙晨哥哥，我是小豬呆呆，請問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麽】

熙晨：【問】

【如果夢瑤姐姐和你道歉并請求你的原諒你會拒絕她麽】

熙晨：【那你知道她哪裏錯了麽？】

【我不知道吖，她又沒有和我說，你要和她說話麽？】

熙晨：【你讓她告訴你她為什麽惹我生氣了，看她表現我再做決定。】

【那我問問她吧，她現在很愧疚，你先等一會兒哦】

熙晨：【嗯，等着呢。你告訴她她讓我生氣了一天加一晚上。】

【熙晨哥哥，夢瑤姐姐說她其實知道的，她也糾結了一晚上加一天的。她想知道你是要先聽她的糾結呢還是先聽她的認錯呢】

熙晨：【先糾結後認錯】

【她說其實昨天晚上她就在想你怎麽才能不生氣，可是又想到要是你不生氣了，她再忍不住無理取鬧把你惹生氣一回你會更累吧，就想着要不明天晚上或者後天再和你說，這樣離校前你就不會再被她惹生氣啦】

熙晨：【那她最後的決定呢？】

【她說她今天見了你就改變主意啦，其實一直想找機會道歉的，可是你生氣的樣子她真的很害怕，又不敢主動求和。但是真的沒多長時間了，她舍不得浪費啦，就讓我來問問你打不打算原諒她啊】

熙晨：【我其實昨天就在等她的短信，如果昨天就給我發短信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了，可是等來等去，一直沒有。所以接下來的事她也就知道了】

【可是你不知道她的手機昨天正好沒電了啊，然後就……】

熙晨：【你讓她和我說話吧，我看看她的表現和态度。】

【好吧……熙晨，你真的不生氣了麽？要不就不要再生氣了吧，這麽長時間對身體多不好，是吧】

熙晨：【你知道還老氣我啊？嗯？說說我不和你說話這兩天你怎麽想的、說說你的內心感受吧】

【我不都讓小呆呆告訴你了麽……好吧，還有一點沒說的。我感覺就像有兩個小人在吵架啊。一個說這樣對你會好點，不和我說話就不會因為我分心可以好好學習啦；另一個說你萬一一直生氣生氣真的不理我了那要怎麽辦……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熙晨：【那你今天數學課和物理課是怎麽回事啊，狀态不好，為什麽呢】

【你說呢……整個人糾結成這樣，頭都快疼死啦，你那樣我心裏又超級害怕，再加上昨天晚上給你準備禮物花了一個小時兩點才睡的，所以就那樣啦】

熙晨：【唉，本來我想一直不理你的，現在又開始心疼你了……最後兩天了，我們要開開心心地過完。你快學習吧，我原諒你了，也不生氣了。頭痛就早點睡覺，最後幾天不要熬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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