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沒想到真的會睡着，我揉揉眼睛，慢慢清醒過來。
剛剛的事情依舊歷歷在目，我驚覺自己居然連當初的短信內容都記得那麽清晰。
原本平定了一些的心緒又亂了。
其實現在想想，好像只要我道歉……不管怎麽樣他都會很快原諒我的。
我們……大概就是錯的時間怎麽都對不了吧。
那個時候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以為男孩子都是百毒不侵，不懂他們也是需要寵愛的孩子。
我只顧着自己糾結，放不開又斬不斷，除了承認自己也喜歡他以外再沒有表達過自己的心意，并沒有真的完全和他交流過自己心底的想法。
而他，抛開別的不說，告白之後那段日子起碼很坦誠，高興不高興大多時候都會告訴我，對我的喜歡也表現得明明白白。
不自覺嘆氣，慢慢坐直身子，有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輕輕響起：“醒了？”
我揉揉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意識逐漸回籠，點頭應聲：“嗯，不好意思呀睡着了。”
壓下心裏的小波瀾，搖搖頭不想再去想那些久遠的事。
恍惚記起睡前他好像是生着氣的，剛剛主動說話，應該是沒事了。
有了這個判斷，即使音樂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關了，我也沒感覺到不自在，懶懶地靠着椅背看向車外。
“最近很累？”又一個紅燈，這回卻不是生猛的急剎車了。
“還好，就是昨天睡得有點晚。”
“才睡了十幾分鐘怎麽感覺你比別人睡一晚上都香。”
Advertisement
“才十幾分鐘？我以為很久了呢……”詫異地轉頭，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我睡眠質量好呀，畢竟在我爸那無法言說的車技下也能睡得不省人事。”
“嗯你說過，你爸開車晃悠得厲害，總是急剎車，還帶你走‘S’路。”他默契地忽略前面那句話，自然而然地接住。
“對呀，特別無語，我中考之後硬生生被他鍛煉得不怎麽暈車了……”剎住話頭，我轉頭看了他一眼，低了聲音：“我和你說過？”
“嗯。”他很輕地應了一聲，“不知道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本來剛剛的情緒就壓得不嚴實，他一句話又挑起了些莫名的小躁動。
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索性只笑了笑。
他好像也沒想聽我什麽回答，接着開口：“現在找到工作了？”
“嗯，在一所高中當老師，兼職做培訓班老師和一些小翻譯。”
“不錯呀，還是這麽厲害。”
“嘿嘿，還可以吧，反正壓力不大，時間也可以分配，我還挺喜歡的。”
他笑：“還是這麽不謙虛。”
氣氛太好，剛剛又想起那麽多往事，心裏還是覺得他挺親近的，不自覺俏皮地撇撇嘴，語氣輕快：“我估計是不具備這種美德。”
他一臉嫌棄地看我，頗有以前的風範：“真自戀，現在在哪工作呢？”
“蘇城。畢竟大學在那兒讀的，認識的人多一些，環境也好。”
“也有道理。”
“嗯，你呢，研究生今年就讀完了嗎？”
“是啊，後半年就可以工作了。”
……
從我機智地睡了一覺之後，我們之間一下融洽了很多。
一路上抛卻前塵往事，竟真的像多年未見的老同學一樣相談甚歡，把對方的近況了解得七七八八。
當然這種愉快的氣氛只持續到我看到車停下的地方除了一家大型婚紗店之外連一家酒店的影兒都沒有的時候。
默默和面前的巨大建築無聲對峙了一會，我還是猜不透許熙晨的用意。
他，帶我，來婚紗店。
如此詭異的一件事情。
我表示真的有點接受無能，滿腦子都是微信裏那個黑乎乎的被雷焦的表情，一動不動。
直到走在前面的他發現我沒跟上，回走幾步站到我側前方：
“怎麽不走？”
我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實在是很奇怪：
“我、你、我們來這幹嘛？”
“試禮服。”估計是看我還是不在狀态，解釋得詳細了一些，“你不是伴娘嗎，我是伴郎，秦婉說讓我直接把你接過來，試好禮服我們就回去和大家彙合。很多人已經到了。”
噢，試伴娘禮服呀。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跟上他的腳步。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
***
元旦在群裏看到姚樾和秦婉的婚訊并且冒泡表示自己一定會去的時候，秦婉私戳了我。
她說想讓我做她的伴娘。
說實話當時我很驚訝。
雖然高中時零零總總算起來我做過她一年多的前桌關系也不錯，但是大一以後我們的聯系就慢慢淡了，要不是這次她結婚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再見。
我沒有掩飾驚訝與疑惑，她也給了解釋。
“沒錯，遇見你之前我有很多好朋友，和你分開之後我也有很多好朋友，但是在高二上學期那段我最艱難的日子裏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那段時間因為姚樾、成績和家裏的緣故我的心情時常很糟糕，也總莫名其妙沖別人發脾氣，大家都不願意和我說話讨厭我，我都覺得自己快要抑郁了。可是你卻慢慢地靠近我，陪我聊天陪我去超市給我買零食和我一起做實驗，甚至好幾次因為我和曉琪都疏遠了。”
“其實雖然你不說，很多事我都知道。你不知道我那個時候有多感動，就覺得你像一束很溫暖很溫暖的陽光照進我一片黑暗的世界，我常常和自己說，如果我是男生的話一定會追你。”
“你記不記得有好幾次我都和你說以後我結婚你一定一定要來，我當時就想着我的人生大事一定要你陪着我，現在你來了，就一定要陪着我。”
那段時間……秦婉的确比較慘。
剛好高二剛分班，原來班裏和她比較要好的同學都去了文科班，不知怎麽的，我能很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孤單。
我爸總說我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那時看她形單影只覺得很不忍，就盡量陪着她。
雖然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做那種特別好的朋友。
但是人與人之間有的時候就是這麽奇妙，有些關系明明無法給出明确的定義，卻一直真真切切地存在心裏。
我也想起了當年那個執拗地一遍又一遍問我她結婚我會不會去、并且固執地要我一定答應的秦婉。
我說，好，我陪你。
不過現在……聽了具體的安排之後，我真的是有點，不不不，是很後悔啊。
當初怎麽就忘了伴郎這一茬呢。
早知道，早知道伴郎叫“許熙晨”，我怎麽說也不會答應吶。
要一起走紅地毯、一起拿戒指、一起擋酒……
啊，想捂臉逃跑怎麽辦……
在試衣間試禮服的時候慢慢回想，後知後覺得莫名別扭。
可……我還真沒什麽選擇的餘地。
握上門把手，自言自語警告了自己半天千萬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深呼吸幾次平複好心情，輕輕推開門。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穿禮服，我一向偏好休閑風和可愛風，時尚的衣服幾乎沒有，僅有的幾條裙子也是學生氣很濃的。再加上我一向沒什麽氣質，很多衣服都穿不出感覺。
所以門完全打開的一剎那，他們落在我身上的眼神讓我不太自在，特別是某人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說起某人，他也換了禮服，白色的內襯，黑色的西服，本身有顏值不說，讀了這麽多年警校身板也很直，真帥啊……
“哇夢瑤，你穿這個好好看哎！”
秦婉快步走過來挽住我胳膊走到鏡子前，阻斷了我莫名被吸引走的視線，也拉回了我的神思。
的确……還挺好看的哎，工作人員好厲害呀，一下就能挑出來适合我的衣服，沒穿高跟鞋都不怎麽顯矮哎。
我情不自禁地左右側身看了看，和秦婉商量着就定這件了。
餘光看到鏡子裏那道黑色身影，嘴角翹得高高地，心情分外晴朗。
我們曾經互相溫暖，也曾互相傷害，面對對方都有過無法言說的自卑，現在這樣再一起一左一右走一段路，年少時那些遺憾就真的可以畫一個圓滿的句號了。
這麽想，似乎這個安排也不錯。
***
從婚紗店出來已經過了飯點，秦婉和姚樾說要帶我們去吃海城特色菜。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結婚的緣故，看他們的互動，我覺得特別有愛，特別甜。
想來有情人是真的可以終成眷屬。
當初秦婉苦追姚樾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成不了，追上了之後很多人又覺得他們畢業就會分手，可現在，他們即将一同邁入婚禮的殿堂，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對彼此的愛意。
這樣，真好。
我和秦婉許久未見，一路上坐在後座聊得熱火朝天，我和她說我留學遇到的好玩的事，她和我講她從被求婚到準備結婚的經歷。
這樣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沒什麽感覺就到了飯店。
四座方桌，兩兩分立。
我以為姚樾和許熙晨會坐一起，結果秦婉這個見色忘義的家夥極其自然地快走幾步坐到了姚樾的裏側。
頓了下腳步，我再一次被迫接受現實，坐到了許熙晨特意讓出來的裏側。
和別人出去吃飯我幾乎沒點過菜，因為除了不吃一些奇奇怪怪的肉以外其他的菜我基本都能接受，相熟的朋友都知道。
不過我挺喜歡看菜單的，尤其是有配圖的菜單，這大概是吃貨的屬性，因為喜歡吃所以喜歡和食物有關的一切。
是以我雖然提前聲明過自己只負責吃，還是不動聲色地偷瞄許熙晨手裏的菜單。
沒辦法，對面那兩人把菜單立起來了我也看不到，他的菜單是平鋪在桌上的，還離我更近一點。
我們只有四個人，點的菜也不多，只是有個幹鍋剛好放到了我面前，我胳膊又短，就一邊只專心吃着手邊的兩道菜一邊聽他們聊天，偶爾提到我才應幾句。
餘光裏是他吃飯的模樣，很大人的吃法。
雖然我們同桌吃飯的次數加上這次也只有兩次，但是他吃飯的樣子我見過很多次。
高中時上晚自習前有大概一個小時的晚飯時間，走讀生是可以随意出入學校的，他就經常帶外面的麻辣燙、脆皮雞飯之類的回班裏吃。
那個時候青春正好，男孩子吃東西狼吞虎咽充滿活力。
時間終究在所有人的身上留下了痕跡吶。
我咬咬筷子，腦海裏一瞬閃過“物是人非”四個字。
垂眼，一雙筷子伸到了我的碗裏，放下一塊魚肉。
順着筷子擡眼——是許熙晨？
他……這是在給我夾菜？
“這是扒原殼鮑魚，挺鮮的，嘗一下”，他并沒有接到我詢問的視線，解釋了一句就又夾了一塊炸得金黃的菜放進我碗裏，“這個是炸蛎黃。”
特別自然又莫名理所當然的奇怪感覺。
……大概他是發現我夾不到那邊的菜順手幫忙吧，畢竟警察的觀察力據說都超強的。
我似乎真的有點“草木皆兵”的意味了。
沒再胡思亂想，真心實意說了句“謝謝”之後就埋頭繼續吃飯，恍然未覺有些變化的氣氛。
“夢瑤，你什麽時候結婚呀？”
冷不防被叫到名字，我略奇怪地看了秦婉一眼，不知道話題怎麽引到我身上了。
“明年或者後年吧。”想了想，我很輕松地解決這個問題，夾了一塊小點心。
“……夢瑤有男朋友了？”姚樾神色莫名，難得八卦。
被小點心滿足到的我才注意到另外三個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尤其……身旁那人的目光像要把我看透。
不自覺微微緊張，放下筷子喝了口白水壓壓驚：“暫時還沒有啊，就是我弟小時候說我這兩年會有男朋友然後會順便結婚的，我們那邊都挺相信小孩子的預言的……怎麽了？你們打算給我介紹男朋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