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了避免玩得太晚影響第二天的婚禮，大家之前就讨論好從下午開始在KTV玩到晚上九點左右結束，可以有時間好好聊聊天。
我們四個人吃完飯回去的時候，大家已經玩了一段時間了。
秦婉和姚樾剛到酒店就被叫走了，我只能跟着許熙晨一起去KTV。
自從剛剛在飯桌上秦婉問我需不需要她真的給我介紹個男朋友然後我漫不經心地回答“不用啦，男朋友嘛，總會有的”之後，這個人就莫名其妙一直翹着嘴角，心情很好的樣子。
甚至分外熱情地無視公筷用自己的筷子給我夾了好多菜，根本沒有問問我要不要的自覺。我就是不好意思拒絕，他倒好，一直夾一直夾，我都感覺他是故意的。
去酒店的路上我悄悄揉着吃撐的肚子時，他看過來的視線分明帶着笑意，過分的家夥！
淡淡的氣憤壓倒了所有情緒，我和他的相處倒是自然了許多。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卻沒有尴尬的感覺。
很快，他停下腳步，指指走廊左邊的門：“到了。”
“嗯，你先進去。”我習慣性接話。
有人陪着的話到了陌生的房間我一般不會先進去，會沒有安全感。
“為什麽？”他并沒動，只垂眸看我。
“你……你離門比較近。”我胡謅。
他勾唇，往後退一步，一副“這回我看你怎麽編”的神态。
真的是太嚣張了，剛剛的賬還沒和他算呢他還這樣，簡直……
我氣鼓鼓地瞪他一眼，表示不想和他說話，正要不理他開門進去的時候他卻先一步握上門把手：“好了不逗你了，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不禁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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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個頭！
大笨蛋許熙晨！
我偷偷朝他翻個白眼，愛搭不理地跟在後面。
包廂很大，只開着彩燈，光線很暗，很熱鬧。
我以為我們不會引起太大注意，順着他的手輕輕關上門，看到坐在長沙發邊上的曉琪，就打算從他身後悄悄遛過去。
沒承想有人拿着麥克風喊了一聲：“許大警官來啦！”
原本鬧哄哄的包廂一霎安靜，緊接着響起大家七嘴八舌的聲音。
“哎，他還帶了個女孩子！”
“怎麽，還能帶家屬？”
“家屬？不是夢瑤嗎？”
“對啊，今天早上熙晨不是開車把夢瑤一個人接走了嗎？夢瑤呢？”
……
家屬。
莫名其妙和他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移開目光。
一時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好。
燈亮起的瞬間我下意識閉上眼睛，慢慢睜開眼睛适應光線的時候才發現他整個人擋在了我面前，嚴嚴實實的，我的視野裏，只有他的背。
屬于他的，輕叱微惱的聲音很近地響起：“幹嘛呢突然開燈！”
之前所有的氣憤一下子全消散了。
甚至，有種久違的、來自他的被珍視的感覺。
他剛剛，在我閉眼的時候，一定挪了步子，那麽快。
就像當初，明明自己怕蟲子怕得看到蟲子就能跳起來，卻在看到我害怕得開始發抖的時候想都沒想就側過身體擋在了我面前。
時光流轉，忍不住綻了絲笑意，戳了戳他的胳膊。
他側過身，眼裏盛着關切。
我朝他眨眨眼示意，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和大家打了個招呼：“是我，我在這嘿嘿。”
“哦，是夢瑤啊，我就說熙晨怎麽可能帶別的女孩子過來！”
“好久不見夢瑤啦，這麽多年聚會一次都不來。”
“感覺還是沒變吶。”
“來來來，夢瑤過來！”
……
很熟悉的氛圍，沒有以前聽說過的奇奇怪怪的“同學聚會”的場景。
心裏更是暖融融的，聽到曉琪喊我過去的聲音出于禮貌和不知名的情緒和許熙晨說了聲“那我先過去了”才走開。
燈再度關上。
我把背包取下來放在身後，挨着曉琪坐下。
秦楠不知道從哪過來擠到另一邊拉住我的胳膊，一臉八卦：“今天上午怎麽回事吶夢瑤，快快快，如實招來。”
“今天上午？怎麽了嘛？”
“別裝傻，你抛棄我的事我還沒找你呢。”另一邊的曉琪也湊過來。
“噢，機場的事啊，這個又不是我的錯。當時只有四輛車嘛，你們把前三輛坐滿了我不只能去坐他的車啊。”
“不對，肯定有鬼。我明明聽呂博說‘專車’什麽的，而且許熙晨只載了你一個。”
“對啊，而且你們還一起消失了這麽久。”
“對對對，就算機場是巧合，解釋一下為什麽你們會一起消失一起出現。”
“……”我專心在從面前的矮機上挑着果脯，被她們這陣勢一吓，莫名生出幾分心虛。
不對，心虛什麽……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們是伴娘伴郎了吧，光明正大又沒什麽不能說的。
咽下一塊桃幹，我耐心地解釋：“他就是接我直接去婚紗店試了下禮服……”然後順便和姚樾秦婉一起吃了個飯。
“什麽？”
“你們兩個去了婚紗店？！”
“還試了禮服？！”
……不是姐姐們你們喊這麽大聲幹嘛！
我手忙腳亂地把剩下的桃幹塞進嘴裏，擰了把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夥。
頭疼地面對着包廂裏死一般的寂靜。
點歌臺都把音樂關了我的天……
要是包廂裏有地洞，我肯定毫不猶豫鑽進去。
誰能告訴我這種尴尬的場面要怎麽挽回……
“那個，大家繼續……”
我自暴自棄地弱弱出聲，根本不敢擡頭，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大家現在的眼神，熊熊燃燒地八卦之火估計能把我燒成灰燼。
“來來來，夢瑤來給大家解釋下吧。”呂博的聲音從麥克風裏傳出來，雖然音色有了些許變化，我還是覺得這家夥是憋着笑的。
“……”解釋個鬼！我都不會尴尬的嗎，而且他明明就知情好吧。
“好了好了，我怕一會兒挨揍，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啊，熙晨和夢瑤呢——是明天婚禮的伴郎和伴娘，剛剛是去試禮服了。”
這還差不多，收回沖過去的念頭，我繼續專心吃桃幹，酸酸甜甜的，好好吃。
“不過夢瑤遲到了也是事實，唱歌還是逃不過的，來來來，過來唱歌，別吃了。”
我收回剛剛說的話，一會不打他我都不姓許！
學西班牙語時為了增強學習效果，老師會要求我們學唱西班牙語的翻唱歌，當初最喜歡的就是《告白氣球》，雖然歌詞很多不是很好記，但是練了一段時間後，天生五音不全的我竟然也能一直保持在調上。
其實知道要來KTV 的時候，就做好打算要給大家唱西語版的《告白氣球》了。
高中時聯歡我基本沒什麽節目，唱歌跑調跳舞不會。
這還是第一次，我在大家面前唱歌。
後知後覺的緊張，有點擔心會出錯。
從高一些的吧臺看過去，那麽多熟悉的面孔。
恍惚回到了多年前。
只是時間的腳步催促着，我們又怎麽能沒變化呢。
當初素面朝天用大寶如今烈焰紅唇穿着高跟鞋大殺四方，當初松松垮垮的校服鬧成一片如今西裝革履親近又禮貌。
第一個旋律響起，我輕輕閉上眼睛。
都說，西班牙語是和上帝交談的語言。
《告白氣球》，告白每一個人，感謝我們的相遇，祝福大家歡喜幸福。
最後一個音落下，我睜開眼睛。
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我對面、隔着一大段距離的沙發上的許熙晨。
他的眼睛，很亮。
大家鼓掌，哄鬧着說沒想到我能唱這麽好，聽不懂也覺得很美。
呂博說什麽也不讓我就這麽回去，我沒辦法又唱了一首西語版的《小幸運》。
其實我不是很喜歡這首歌。
“你張開了雙翼/遇見你的注定/她會有多幸運”這句話，尤其不喜歡。
只是這個比較有把握，好不容易撐起來的人設，怎麽也不能一下就崩了。
迎着大家的掌聲和誇贊，我坐回之前的位置上。
曉琪和秦楠興奮地問我伴娘服長什麽樣子，話題漸漸飄遠，并不是之前的後續。
感覺大家的目光終于從我身上轉移，我一點點放松下來，惬意無比地聊天聽歌。在有熟悉旋律響起的時候，會輕輕跟着哼唱。
直到屏幕上出現一首歌——
《素顏》？
“這歌誰的？”
“熙晨的吧。”
“熙晨——”
“這呢，話筒給我。”
“還是許嵩的歌哎，果然是真愛呀。”
“我還希望熙晨會唱徐良那首《他的貓》呢，他的成名作啊哈哈~”
“許嵩的歌他不是只會唱《廬州月》嗎，看來我們許警官也要逆襲啊！”
“我沒記錯的話這歌是要男女對唱吧，熙晨要一個人唱嗎？”
“對。”
“就是牛。”
……
大家和許熙晨關系都不錯，歌名一在屏幕上顯示出來大家就各種調侃。
只有我，還在緩慢地接受這個事情。
他……要唱《素顏》？
雖然我還從來都沒好好聽他唱過歌。
上學那會就偷偷哼過那麽幾次還不讓人聽，高中畢業的那次聚會我遲到了，等我到了他已經有點醉了，也沒再唱過歌。
哦他好像還曾經答應過要給我一個人唱一首歌來着，不過最後也沒唱。
說實話是有那麽一點點好奇他唱歌的樣子的。
但是……為什麽要唱《素顏》呢？
我怎麽也想不到他會唱這首歌。
這首歌，是他願意把MP3借給我之後MP3裏唯一一首我還能接受的中文歌。
剛開始我存着小心思總想着借他的MP3聽歌，小女孩彎彎繞繞的腦回路總覺得用他的東西會很歡喜，然而他态度特別堅決地拒絕，我臉皮薄，一次兩次之後也就沒再提過。
直到高三最後一個學期的某個課間，他主動把一只耳機塞到我耳朵裏：“來一起聽歌。”
之後的大部分課間我們總是一人一只耳機，後來偶爾晚自習他都會把自己的MP3塞給我，搶走我的要和我換着聽歌。
但其實我們聽歌的風格迥然不同，我覺着他的MP3裏就《素顏》還挺好聽的，和他說過之後他更新了好幾次歌單都始終都留着《素顏》。
因為這個發現我偷偷開心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我怎麽也找不到那首歌了，然後他用毫不在意的語氣告訴我他删了。
那個時候我們之間已經有了裂痕，我挺傷心的，覺得這是他表達冷漠的一種方式，從那以後就再也沒碰他的MP3。
畢業前最後一個周末，他特意問我要不要見它最後一面，我賭氣目不斜視地拒絕了。
畢業前一天，我看着自己MP3後面的小米奇貼紙有點懷念那個貼在他MP3後面的大米奇貼紙，想着再也見不到了就想再看一眼。
他當時用一種特別、特別沉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低低地拒絕了：“夢瑤，有些機會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了。”
後來的後來的後來，我再也沒聽過這首歌。
往事帶來的澀意将心頭的暖意漸漸壓住。
借着扔半梅果核的由頭我假裝不經意看向吧臺上的他。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方向，猝不及防地對視。
直覺告訴我，他唱這首歌，應該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又怎麽樣呢？
自嘲地笑笑，我偏開頭。
終究是有些怪他的。
即便畢業的時候我的确心存愧疚，因為自己不敢向前也不想退後的遲疑，因為自己無理取鬧讓他哄的小心思占用他的時間，因為他最後的控訴。
我承認他的改變、我們之間的一步步演變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是之後的事情，最後的結果，我始終無法釋懷。
無關他有沒有女朋友。
不想認真去聽這首歌，它勾起的回憶有點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