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基本在他話音落下後我整個人就處于石化狀态——他……這是在替我擋酒?
愣愣地順着他的力道被他帶到身後,看他一杯接一杯地倒酒喝酒的姿勢。
像現在這樣,他的半邊肩膀擋在我身前,在我的記憶裏,是一種保護的姿态。
一如多年前見到那只蟲子那一刻,一如昨天在KTV的那一剎。
眼底有霧氣彌漫,我眨眨眼,壓下翻騰的心思,
終于反應過來,伸手拽拽他的衣角。
滑滑的,有些微涼意的西服布料,手感很好。
年少時看偶像劇覺得拉喜歡的男孩子的衣角是一個超級溫情的動作,只可惜當年我們很少在站着的時候有交流,這個想法也就無疾而終了。
沒想到經歷這麽多之後我竟然能夠成功做一次這個動作。
盡管此刻其中的撒嬌成分已經沒有。
他重複多次的動作終于有了停頓。
側頭一個詢問的眼神,微微俯身是傾聽的姿勢。
不知怎麽,像是真的想要把這個動作進行徹底,我沒有放開拽住他衣角的手,只是配合他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說:“少喝一點,差不多就可以了。”
他似乎頓了頓,卻沒說話,接着重複之前的動作。
……什麽嘛,好歹給個反應啊,怎麽說我也是好意啊,竟然就這麽無視我,大笨蛋!
免不了有點失落,鬼使神差地用力拉了拉他的衣角就想把手背後,像個和大人鬧脾氣的小孩子。
Advertisement
手,卻在和衣服分離的前一秒被握住。
他終于放下了酒杯。
抛下一句“酒是我喝的,如果實在想要聯系方式可以找我”就拉着我離開,順便撞了一下旁邊的姚樾。
***
哎,氣場全開霸氣側漏的某人好帥呀!
雖然我不太清楚事情的走向,還是忍不住秒變星星眼。
但是這樣站到一邊相對無言迷之尴尬,而且姚樾和秦婉貌似還在那桌解釋。
遲疑地開口,有點沒話找話的嫌疑,也是真的有所顧慮。
“哎,我們這樣離開不太好吧?其實我喝了那些酒也不會醉的,畢竟是姚樾的朋友,今天他們結婚,大家玩鬧也是應該的……”
“二十幾歲的人了你怎麽還是那麽笨,玩鬧歸玩鬧,聯系方式也能随便給人嗎?”
沒好氣的模樣,微怒的語氣。
……我也是很服氣,怎麽他和別人說話就能好聲好氣,一和我說就永遠這樣,我到底是怎麽招惹他了!
我是二十好幾了,我也笨,和他有半毛錢關系嗎?怎麽就礙着他了?給聯系方式是我想嗎?我都說了情況特殊我也沒辦法,而且我剛剛還是詢問語氣,這麽多年了他就一點不懂要講究起碼的禮貌嗎?!
越想越氣憤,瞪了他一眼再也不想看見他,轉身就離開等着陪秦婉姚樾去下一桌,才不想再和他站一起。
自大狂!幼稚鬼!大笨蛋!
誰知道這家夥剛剛拽着我的手腕還沒放開,我居然毫無感覺,狠狠轉身的時候他剛好用力一拉,我就一頭撞進了他懷裏……
好在出于本能另一只手抓在他胳膊上擋了下力,我及時停了下來,臉部沒有接觸到他的衣服。
沒有也不想看他的臉色神态,我小幅度用力掙紮,身體離開了,他卻不放開我的手腕,男女力氣的差異體現出來,我的反抗毫無作用。
“怎麽了?”他還好意思問?
“放開。”我動動手腕示意他,不耐煩地。
“不。”他拒絕得幹脆利落。
“不?你為什麽不?那是我的胳膊好嗎。”我快被氣笑了,擡頭直視他。
“好”,他意外應了聲,握着我手腕的手松開,向下移動,又握住我的手,“我喝多了,站不穩。”
瞧瞧這理直氣壯的樣子,你站不站得穩和我有關系嗎?
……好吧,是有那麽一丢丢的關系,剛剛他的确喝了不少。
到底對他,我是真的狠不下心來,何況這家夥說着還真的晃了晃。
算了算了,誰叫我善良來着,不和他一般見識,反正也就這一次了,誰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
只是剛剛的委屈到底還在心裏,到底忍不住,像以前那樣數落起他來:
“活該!還好意思一天說我笨,傻不傻啊一下喝那麽多,能站穩才奇了怪了。你們人民警察不是最講什麽紀律什麽的嗎,照你這樣喝真的不會被舉報嗎……”
***
本來只是出于同學情誼和一絲絲感謝借了一只手給許熙晨平衡一下,沒想到一直到敬酒結束他都沒把手還給我,反倒握得越來越用力,整個人也靠得越來越近,到最後幾乎半倚在了我身上。
以前上學的時候就經常聽他每次和同學朋友聚會都能和很多酒,我想着他應該是有個标準,現在又是別人的婚禮,應該不會讓自己喝醉的,就以為他只是喝多了怕像剛剛一樣犯暈,也沒掙紮着抽回手,只是會下意識把身體撤開一些。
雖然我的禮服不是抹胸也沒露肩,觸感不是很清晰,但他靠過來的時候呼出的氣息剛好在我耳邊,那種溫熱的呼吸對我敏感的耳朵來說無異于一種煎熬。
可不知道他是真的暈到不行還是怎麽回事,每次我微微撤開的時候他都會很快再靠過來,幾次之後我也就由着他了。
好不容易結束後回到高中同學那桌,頂着大家神色各異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把他安放在大家提前為我們預留出來的椅子上,我才意識到他估計是喝醉了。
照他的性格正常情況下現在絕對是會和大家打招呼的,即便處于暈暈乎乎的狀态。
而不是像這樣在我要直起身時一把拽住我的手,嘟嘟囔囔地像個小孩子一樣讓我別走,和他坐一起。
我屬于那種超級感性的人,喜歡什麽就覺得全世界最最好,是以年少時在我看來男孩子只分為兩類——許熙晨和其他人。
縱然我知道許熙晨不是完美無缺也沒有帥到無人能及,可是不管其他人怎麽帥仿佛都是和我無關的。
高二的時候高一的學妹對我們班裏的男生莫名癡迷,倒追的比比皆是,在食堂吃飯都能聽到類似“高二四班的男生都好帥啊”這樣的驚嘆。
奇怪的是我從來沒聽說有學妹喜歡或者倒追許熙晨,傳說中最搶手的幾個男生裏有兩個都沒什麽顏值的,為此我還耿耿于懷了好久,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那些學妹的眼光真是差勁。
後來分開後,見不到再加上有意淡忘,那種感覺早已淡去。
可、可是剛剛四目雙對的瞬間,他眨眨長長的睫毛,眼睛濕漉漉的,黑曜石般的雙眸裏只映着我一個人,滿是依戀。
不論如何我都得承認,那一刻我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這樣的他讓我想起弟弟小時候睡得迷迷糊糊還不讓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睡他旁邊的情景,肆無忌憚地表達着對我的在乎。
真奇怪,重逢以來也不是沒有被他帥到過,可沒有一次,竟然會産生這樣“熙晨天下第一帥,誰也比不上”的想法。
“好。”眼眶莫名有點發脹,我輕聲應道,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
看他滿足地眉開眼笑,我也不自覺抿出笑意,配合着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言細語:“來,熙晨,你看看想吃哪個,告訴我我給你夾好不好,剛剛喝了那麽多酒,要吃點東西墊墊。”
他乖乖點頭,微微直起背,把視線移到飯桌上看了一圈,晃晃我的胳膊示意我靠近,然後小小聲地說:“我要那個小點心,白白軟軟的。”
那盤小點心就在我們面前,一伸筷子就能夾到。
可他握住的是我的右手,我又不會用左手使筷子。
趕鴨子上架試了試,根本夾不住。
旁邊的顧超估計是看我很心累,大發善心夾了一塊放到我的碟子裏。
感激地笑笑,正要道謝某人就突然炸毛了,把我的碟子一推,哼哼唧唧地把我拽過去,軟聲軟氣地:“夢瑤,我不要吃別人夾的,我只吃你夾的,你也是,要拒絕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給你夾的知不知道。”
“……”
他這個樣子,全世界只有我最特別的樣子,有點委屈好像在撒嬌的樣子,最後不忘囑咐安慰我的樣子,隔着數年的時空,仿若和當年重合。
高中三年裏他唯三對別人生氣,其中之一有點恐怖。
那天第二個晚自習本來應該是數學測驗,因為老師們臨時有會要開就取消了。
雖然班裏整體是很安靜的,但是免不了有人會偷偷聊個天、問個題、鬧騰一下。
動靜也不大。
我專心寫作業,他在做數學題。
後來不知道哪兒的同學在聊什麽,聲音越來越大。
他把筆一扔,用力拍了下桌子聲音很大地喊了句:“他麽的吵什麽吵,不能安安靜靜做會兒作業嗎?你不寫還有別人寫呢!”
我正在思考問題,被他這樣吓得身體一個激靈,筆尖向外偏了一下。
偷偷瞥了他一眼,啧啧啧,臉色都能趕得上包公了。
他就簡單冷個臉我都不敢和他說話,更別說這種級別的。
收回目光,我弱弱地收斂心神,繼續做題。
班裏一下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氣氛莫名有些緊張。
我忍不住悄悄把頭側向他看不到的那邊閉閉眼睛咬了咬唇,好可怕……
隔了一會,寫作業的右胳膊被碰了碰,他小小聲地叫:“夢瑤。”
我放下筆,收回胳膊,他趴在我桌角,毛茸茸的眼睛直勾勾地看我,臉上的怒意已經被別別扭扭的神色替代。
我“嗯?”了一聲,向後挪了挪,手放在桌邊,下巴放上去,離他近了些。
把殘留的恐慌趕走,努力柔和表情輕輕問他:“怎麽啦?”
他坐起來,把椅子挪近,手碰了碰我的腰,像小孩子一樣撒嬌:“手。”
我默契地把空閑的左手遞給他,他一點點勾住,臉色慢慢緩和下來。
重新趴在桌角,他委委屈屈地小小聲:“他們剛剛那麽吵,我做不出來題,不是故意的。”
我本身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一直很有當姐姐的自覺性,他這樣認錯的樣子有點可愛,也讓我想摸摸他頭上的呆毛安慰他。
“這樣哦,沒事的,我還以為怎麽了呢,那題做出來了嗎?”
“嗯,剛剛做出來了。”
“那就好,不過以後不要再這樣啦,你剛剛好吓人。”
他眨了眨眼睛,反倒摸了摸我的頭:“不怕啊,我又不是吼你,最喜歡你了。”
從回憶裏抽身,像是被蠱惑般,我真的忍不住摸了摸眼前有點可愛的他,呆毛早沒有了,頭發倒是很軟和。
“嗯,記住了。”
他似乎愣了愣,須臾眉眼生笑,握住我的雙手揉了揉,笑得一臉傻氣。
這還是第一次,從初初相識至今,第一次雙手牽雙手。
很奇異的感覺。
我一定也醉了,不然為什麽會貪戀這樣的觸感還跟着他一起笑彎了眉眼呢。
彎彎的視野裏,他慢慢探過身來。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皮膚上,帶着淡淡的酒香氣,柔軟的頭發埋在我右邊頸窩裏拱了拱,滿足地喟嘆一聲:
“小豬,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