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男孩
周六一大早，廚房的小燈被打開，竈臺上小火炖着一盅濃湯，咕咚咕咚的不停冒着一絲絲熱氣，栀香小心翼翼的掀開炖盅的蓋子，煙氣冉冉的升騰着，在栀香的額頭上集結出一層密汗。用湯勺輕輕的攪動着炖盅裏的濃湯，頓時，香氣四溢，蔓延至整座屋子。
葉國邦從床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随着香氣的牽引，走到了廚房前。看着廚房裏手忙腳亂的栀香道：“又給紹安做飯呢？”栀香手裏拿着剛才找到的調料瓶，擡頭沖葉父笑了笑，而後抖動了幾下手中的調料瓶子，少許白色的小粉末在空中洋洋灑灑的落入湯盅裏，消融在濃濃香氣中，不見了影子。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啊。”葉國邦看着自己的女兒只顧着給小夥子炖湯，都沒工夫搭理自己這個小老頭了。重重的嘆了口氣，灰溜溜的去找自己的老婆求安慰去了。
栀香整理好飯盒，關上燈，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下了公交車，走在去醫院的小路上。清早7點的小城裏，路人寥寥無幾。只有幾處早點鋪子前面零星的聚集着些許趕路的上班族。栀香抱着手裏的飯盒，回想起，昨天出席了自己表妹的婚禮，看着新郎牽着表妹的手緩緩走向禮臺前，互相宣誓表達愛意的時候，表妹含淚的幸福笑臉在栀香的腦海裏久久不曾散去。一對新人，一生只為彼此心中那一顆星而閃耀，直至暮年。多麽令人羨慕，看到這一幕栀香也感動的淚流滿面。
她低下頭，擡起手，輕輕地撫摸着懷抱裏的飯盒，唇角慢慢上揚。或許自己心中所憧憬的，所期盼的，馬上就要到來了。
栀香覺得能夠在茫茫人海中遇到陳紹安，自己是非常幸運的。和陳紹安在一起就像春天裏陣陣溫煦的和風，吹在身上暖暖的，心裏熱熱的。陳紹安的溫柔，陳紹安的體貼，陳紹安的風趣，陳紹安的家境，都預示着他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恰巧彼此又相互喜歡着。她想，如果陳紹安向她求婚的話，可能自己會立刻答應他吧。栀香臉頰上撲着倆片紅暈，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閃着期待的光芒。後面的馬尾辮，也随着主人的動作，飛舞在空中一上一下，增添了些許靈動。
就這樣想着，轉眼來到醫院的休息室，門推開，只見屋子裏的桌子上趴着一個人，聽到響聲，那個人動了一下身子，擡起頭，抓了一下蓬松淩亂的頭發，打着哈欠随手拿起右手旁的眼鏡戴在臉上。
“吾~啊，原來是陳醫生的女朋友啊。”
栀香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劉醫生，不好意思啊，打擾您休息了。”
“沒事，沒事。”随後看向栀香手上的飯盒一臉羨慕的說：“葉小姐，來送飯啊，陳醫生不在，剛被叫去尋房了，過一回才能回來，先進來坐着等吧。”說着劉醫生站起身去搬牆角邊的椅子。
“不用了，不用了，劉醫生，您休息吧，我去樓道等就行。”栀香快速的退到門口，在門關上之前，還聽到裏面的劉醫生叫了她一聲。随着門被關上，裏面的聲音也戛然而止。樓道裏空空蕩蕩的，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回蕩在陰沉的樓道裏。一股股消毒水的氣味，不停的往人的鼻子裏面鑽。栀香坐在樓道裏的椅子上，被這氣氛弄得有些壓抑，幹脆起身，離開醫院，去附近逛逛，打發下時間。
栀香提着飯盒，慢悠悠的走着。路過一個小巷子，看到裏面的石階上坐着一個面黃肌瘦的小男孩，眼裏閃着淚花，嘴裏小聲的叫着：“媽媽，媽媽。”
栀香走上前，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年齡不大，大約也就6，7歲的樣子，黃瘦的小臉上，充滿了膽怯與哀楚。栀香摸了摸小男孩枯草般的頭發，有點心疼的說：“怎麽了，小弟弟，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的媽媽呢。”
小男孩怯怯的張開嘴說：“我媽媽讓我在這裏等她，可是我都在這裏等了好長時間了，媽媽也沒有回來。”說着用污黑的衣角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栀香連忙拿出自己的小手帕替小男孩擦了擦髒兮兮的臉和鼻涕。輕輕地說：“姐姐，幫你找媽媽好不好。”
小男孩停止了哭泣，重重的點了點頭。好似想到什麽，眼神變得黯淡了起來，小聲的喃喃道：“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前天媽媽和爸爸在家裏吵架的時候，還說不要我了呢。”
栀香看着小男孩又低着頭抽泣起來，連忙開口說：“怎麽會不要你呢，你媽媽說的肯定是氣話，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媽媽，估計你媽媽正在找你回來的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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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拉了拉栀香的手說：“姐姐，我想回家，不想在這裏等了，我想回家。”栀香看着小男孩張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眶紅紅的。臉上全是滿滿的期待。
“小弟弟，你知道，你家的地址麽。”
小男孩猛地點了點頭，臉上充滿了喜悅之情：“知道，我家就在馬路對面拐角處的小巷子裏，那高高的大樓裏就是我的家。”說着擡起小手沖前面指了指。
栀香擡眸望去，遠處是有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居民樓。心裏想着距離也不遠，說不定路上還能碰見小男孩的媽媽，可以讓他們母子早點團聚；即使碰不見，送小男孩回家，就當做了件好事，到時再去找紹安，也不遲。栀香低下頭牽起小男孩的手，沖他笑了笑道：“好，姐姐送你回家。”
太陽散發出強烈的光芒，溫度漸漸升高。一大一小手拉着手，朝着遠處走去，大地上的光影緊緊跟随着二人，一片巨大的暗影緩緩追襲而來，光影漸漸褪去了耀眼的光輝，悄無聲息的混入這猙獰扭曲的靈魂最深處。
栀香左手提着飯盒，右手牽着小男孩的手，行走在一片密集的建築物中，不斷地略過一棟又一棟的樓房，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太陽越發的毒辣，大地被烤的無精打采，四周沒有一絲風吹過。栀香額頭上沁出一顆顆小汗珠，手心裏也變得黏糊糊的。她環顧四周，剛才人聲鼎沸的小路上，不知不覺中變得空無一人。她擡頭看了一眼太陽，微蹙着眉，低頭看着身旁的小男孩開口道：“小弟弟，離你家還有多遠呀？”
小男孩沒有看栀香，依然擡起手，指着前方說：“就在前面，快到了。”
栀香順着小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間破敗不堪的小型工廠，附近散落着幾間有些年頭的老房子。
栀香疑惑的打量着前面的房子，不解的問：“小弟弟你住在這裏？”
“嗯嗯，姐姐，我就住在前面，那就是我的家。姐姐我們快走吧。”小男孩緊緊地拉着栀香的手，快速朝前走去。
栀香有些猶豫，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心想：“剛才明明說的是住在居民樓裏面，怎麽現在卻——”
小男孩回過頭看着一臉疑慮的栀香，可憐兮兮的望着她。“姐姐，怎麽不走了，馬上我就能看見媽媽了。”
栀香的心裏有些不安，剛想開口詢問，就看到前面老房子的門赫然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一名個子不高，體型偏瘦的男人。
“爸爸，爸爸。”
身邊的小男孩突然興奮起來，拉着栀香的手不停地搖晃着。
站在老房子前的男人正朝着他們這邊揮了揮手，嘴動了動，好似在自言自語地說着什麽話。
“姐姐，你看，爸爸看見我們了，我們快走吧。”栀香還沒醒悟過來，就被小男孩，半推半就的拉到了老房子面前。
距離被拉近，站在屋前的那個男人的臉漸漸顯露，眉毛粗短，眉骨凸出，小小的眼睛正在聚精會神的端詳着栀香。面頰凹陷的臉上閃過一絲似有似無的邪笑。
栀香心頭突然冒出一種惶恐不安的念頭。她沒有再去看眼前的男人而是低頭拘謹的對小男孩說：“小弟弟，我先走了。”
“別啊，來了就進屋坐坐。”男人猛然抓住栀香的手腕，咧開大嘴擰笑着，舌頭自然地舔了舔鑲嵌在牙龈上的大金牙。
栀香的擔憂終于爆發出來，她用力擺脫男人握住胳膊的手，大聲喊叫着。“放開我，再不放開我，我喊人了，快點放開我。”
男人的眼皮低垂下來，嘴角邪邪的一歪。如同暗藏在死寂幽深的山谷裏一匹饑腸辘辘的狼，虎視眈眈的盯着眼前的獵物。男人幽幽的說：“你喊吧，你喊破嗓子也沒用，叫我放你開，哼哼。”他冷笑一聲，手的力度不斷地加重。“既然來了老子這裏，叫我放過你，你想都別想，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少受點罪，要不，就你這小身板，嘿嘿。”男人擡起另一只手試圖去摸栀香的臉。
飯盒“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湯湯水水灑了一地。栀香打掉向她襲來的那只手，瘋狂的掙紮着，嘶喊着。揮動着的手在劇烈的反抗中，劃傷了男人的臉。
“嘶~小娘們兒，還挺烈。我告訴你，你老實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急了老子，有你受的。”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栀香大聲嘶叫着，“放開我，放我走。”栀香胡亂的拍打着男人，發顫的聲音掩蓋不住內心的慌張與驚恐。她看向小男孩，小男孩猛然低下頭避開栀香的目光，飛快的躲進屋子裏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