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餅印板

晚上大山裏開始下起了秋雨。雨聲滴答滴答的拍打在屋頂的瓦片上,清脆作響,對面的土牆已被雨水浸濕了一大片。栀香攏了攏自己的衣服,搓了搓手,縮在被子裏面睡着了。

霍志剛收完院子裏的衣服連忙進了屋。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擡頭看着炕兒上的栀香,慢慢走了過去。雨滴從霍志剛臉上劃過,落在了栀香的鼻子上,她的眼皮動了一下,睜開惺忪的眸子瞧了他一眼,随即又睡了過去。霍志剛看着她的小模樣,嘴角一彎,悄悄地在她額頭吻了一下。他脫掉濕潮的衣服,光着膀子,鑽進了被窩裏。

半夜,氣溫驟降。栀香在被子裏瑟縮着,她迷迷糊糊的往自己背後的熱源靠去,身子不由自主的環繞上那個巨大的暖爐,汲取着一絲絲溫暖。霍志剛猛然睜開眼睛,看着貼在自己胸膛上熟睡得栀香,那一根如同蓮藕般嫩白的胳膊正搭在自己的腰間,惹的他心裏不覺有些發癢。聽着她平穩的鼻息,苦苦掙紮了一會後,嘆息着摸上那只小手放回到栀香的被子裏去了。

栀香吸了吸小鼻子,皺了一下眉,摟着那只暖寶寶似的大手就是不放開。他低下頭眉宇之間的笑意更濃了,隐藏于眸中的那一絲光芒在黑夜裏閃閃綻放。霍志剛大手一勾,一把摟過栀香,将她牢牢困于自己的懷裏。

栀香的身子緊貼着他,頭埋在霍志剛的胸間。一絲輕柔的氣息,□□着霍志剛的心弦。他嘆了一口氣,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不舍的閉上雙眼,沉沉得陷入這夜雨之中。

清晨,栀香被窗外山鳥的叫聲吵醒,她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黑黝強壯的胸膛,那兩粒黑豆般大小的圓點,正傲立在自己的眸子中,不禁小臉一紅,快速地別開了視線。

她動了動身子,才發現倆個人在一張被子裏。她噘着小嘴,微微有些不悅的直起身子,誰知胸口一涼,一直大手赫然從她衣服裏掉了出來。栀香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大手,滿臉錯愕。待到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之後,眉毛一擰,小臉又變得怒意不止,擡起手狠狠得拍了一下那只粗倉黑乎乎的大手。指尖劃過那只大手時還帶着些許暖暖的餘溫,這下小臉更擰巴的不成樣子了。

霍志剛聽到響聲眯縫着一只眼,擡頭看了看栀香。然後迷蒙地抓了抓自己的手,沖着栀香傻呵呵的笑了半天說了一句:“你醒哩!”便打着哈欠坐起來穿起了衣服。

栀香生氣的扭過頭,一歪身子,回到了自己的被窩裏。霍志剛不明所以,穿好衣服後,來到栀香身邊說:“俺給你做飯去,你在睡會兒哩!”略帶着點鼻音的聲音,透露着些許倦意,栀香擰着的小眉頭伸了伸,破天荒的淡淡的“嗯”了一聲。

霍志剛聽到這軟糯糯的小聲音,滿臉笑意地掖了掖栀香的被角,下了炕兒穿上鞋,欣喜的去了廚房。

“伢子他爹,馬上快到八月十五哩,到時候叫剛子倆口子來家吃飯哩!”霍嬸兒吃完早飯正收拾着桌子,擡頭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日歷。

霍叔坐在炕沿兒抽着旱煙,眼角一撇,大聲道:“別叫,人理不懂得崽子,叫他幹啥 !”

“行哩!你這當叔的,還生小輩兒的氣,說出去都叫人笑話哩,都是一家人,幹啥弄得這麽僵哩!”

“他有把俺當他叔哩?你看看他那态度,俺看他才是俺叔哩!”霍叔憤憤的把嘴裏的煙絲吐在地上,吧唧吧唧嘴又抽了幾口。“總之你別叫他來!這個四六不懂得崽子,你說說除了俺,誰還能管他,誰還能真心為他好哩!”

“得!得!得!俺不和你說哩!對牛彈琴,白浪費俺唾沫星子哩!”

霍嬸兒搖着頭端起桌上的碗,走向了廚房。

Advertisement

“俺跟你說,你別偷着給俺去找那個崽子聽見沒有哩!不許管他 !”在廚房洗碗的霍嬸兒,聽着在裏屋不停叫喊的霍叔,嘆了口氣,有點無奈的說了一句:“這個犟種哩!”

“娘,娘,你在哪?”二伢子手裏捧着個發青的蛋兒進了院子大呼小叫地尋找着霍嬸兒。

“伢子,娘在廚房哩。”

二伢子聽到回聲,小臉一笑,跑了進來。“娘,俺剛爬樹掏了一個鳥窩,找到了這個鳥蛋,你看看哩!”

“又去爬樹,摔着了可咋整!”霍嬸兒嗔怪了幾聲,拿起旁邊竈臺上的毛巾,擦了擦二伢子的小花臉。

“沒事哩!俺摔不着哩!娘,咱們一會去看看小嫂嫂哩,俺想把這顆蛋送給小嫂嫂!”

霍嬸兒一手捂住二伢子的小嘴,伸頭看了看門外,見沒什麽動靜,才小聲說:“小祖宗哩,你小點聲,讓你爹聽到就得打你腚蛋子哩!”

二伢子小臉從霍嬸兒的手裏掙脫出來,呼了一口氣,有點惱意的說:“娘,你幹啥哩,俺差點沒讓你捂死哩!”

“瞎說!俺都沒用勁兒哩!“霍嬸兒又擡擡頭看看外面道:“一會兒,別再你爹面前提你剛子哥和你小嫂嫂聽見沒!”

“為啥哩?”二伢歪着小腦袋吸着小鼻子問道。

“哪有這麽多為啥,叫你不要說就別說,還想不想去看你小嫂嫂哩!”

“想想想,當然想哩!”

霍嬸兒把洗幹淨的碗放進碗櫃裏,擦了擦竈臺,慢悠悠地說:“那就一會嘴裏有點把門兒的,別給你爹說,等俺忙完哩帶着你偷偷地去!”

二伢子嘎嘎笑了幾聲,滿意的捧着手裏的□□,站在門口等着霍嬸兒忙活完手上的活兒。

“你倆幹啥去哩!”霍叔出門倒水,看到霍嬸兒和二伢子偷偷摸摸的打開院門就要邁步出去。

“俺們去——”二伢子還沒說完,霍嬸兒搶先道:“去小賣鋪給伢子買糖吃!”

“還吃糖,你看看他那個牙,東一顆西一顆的,一口蟲牙,到時候又疼了,就會咧嘴哭哩!別去了,給俺進屋捏捏脖子!”霍叔轉過身捏着自己脖子自言自語的說:“脖子咋還落枕了哩?”

二伢子撅了撅小嘴看着霍嬸兒,一同随着霍叔進了屋子裏。

霍志剛從柴房裏拖着一袋子木頭樁子,來到院子裏擺好。搓了搓手,拿起旁邊的斧子,大力的砍起柴來。想起早上栀香凍的紅紅的小鼻頭,唇角不由微勾。思量着一會砍完之後把柴火填到竈臺口裏,把炕兒燒熱了,晚上就不會凍着她了。他往手裏吐了點唾沫,更加賣力的砍着腳下的木樁子。

栀香看到門開着就靜靜地走到門口,掃視着這個小院子,牆上的爬山虎已經變得黃燦燦的,風一吹沙沙作響。

“阿嚏——”栀香揉了揉小鼻子,拉了拉衣服。

霍志剛抱着砍好的木頭,經過門口正好聽見栀香嫩嫩軟軟的噴嚏聲,立馬瞪起大眼有點着急的說:“快進屋去哩,外面冷。你等着俺兒,俺去把炕兒燒熱了,就不會冷哩!”

栀香察覺到霍志剛有些怒意,乖乖的把門關好,坐在炕沿兒發呆。

不一會,栀香感受到炕沿邊上變得熱潮起來。擡了擡小屁股,脫了鞋,上了炕兒。她惬意地躺在上面,周身圍繞着絲絲熱流,身體暖呼呼的舒服極了。

霍志剛端着一個小桌子和一些瓶瓶罐罐,進了屋放在炕兒上。問了栀香一句:“還冷不?炕兒溫度還行哩?”

栀香起身點點了頭,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問道:“這些是什麽?”

霍志剛從桌子上拿下一個瓷盆打開放在炕兒上墊了塊菜板,一邊揉着裏面的面一邊和栀香說:“八月十五快到哩,俺做點貢品和月餅。”

栀香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議的說:“你會做?”

霍志剛揉着手裏的一小塊白面團低笑了兩聲道:“這有啥,俺小時候老是自己做,就是做的有點不好,往年都是嬸兒做月餅的哩,今年——”霍志剛眸子一暗,想到和霍叔之前的不愉快,拿起那塊面放在木桌上,沖着栀香微微一笑說:“今年,俺想自己做做哩!”

栀香看着他認真的□□着面團熟練地拿着刀把揉好的面切成許多小面塊,心裏突然有些心疼。她輕輕地出聲道:“我來幫你吧,我會擀面皮的!“

霍志剛有點驚訝的說:“啥,你還會擀面皮哩?”

“當然會了!”

“俺還以為,你們外面的女人啥都不會做哩!就像俺們這老輩子地主的閨女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小姐哩!”

“誰說的,現在的女人們都很自立自強的,又會做飯生孩子,又會出去掙錢養家的!”栀香睜着黑烏烏的眼睛盯着他抗議道。

“真的哩!那你們那裏的男人是幹什麽吃的,咋讓女人出去掙錢哩?要是俺,俺可不願意讓你出去受那份苦,俺可舍不得哩!俺回拼命掙錢,一輩子養着你哩!”

栀香臉上發紅,小手指不自覺攪起上衣的衣擺,心裏嘀咕着:怎麽這個人說着說着就跑偏了呢!還有,誰要讓他養啊,她自己能養活自己好不好。

看着他拿出一小盆紅豆餡子,又拿來上次摘得野棗子放在裏面拌好後,從桌子底下抽出三塊發黃的小木板,上面的裂痕清晰可見,一看就知道用了很多年了。

“這個,這個是什麽?”栀香好奇的翻過木板,眸子一瞬間變得亮晶晶得,興奮地看着霍志剛說:“這個是——是做月餅的印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