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和服

吃過跨年的荞麥面後,杏壽郎和文景就正式開始拜訪親戚了。

這幾天,兩人一個忙着巡邏和訓練,一個忙着大掃除和年禮采買,基本都沒怎麽說上話。

所以,等到新年的第二天,要出發去關東的煉獄夫人娘家時,杏壽郎才發現文景根本沒有買女式和服。

此時兩人都一步邁出去大門了,少年突然頓住腳步,回身望向後面的弟子,“怪不得總覺得哪裏不對!文景少女你沒有買和服嗎?”

“我已經習慣穿男裝了,這樣就可以!”甚至将頭發也紮成馬尾,一副飒爽的樣子。

“嗚姆,不行呢!新年本來該穿新衣服的,但是我對這個完全不擅長!竟然完全沒注意到!差點讓弟子穿着男裝去拜訪!”往年家裏的衣服都是由煉獄夫人置辦的,從來不用他們操心。

煉獄夫人去世第三年,他們家只剩下三個不細心的男人,所以唯有等到長個子,衣服穿着短了,才會提醒他們該換了。

“那要不然我今天先不去了。”本來就是拜訪煉獄夫人的娘家,她既沒有見過煉獄夫人,也沒有見過那些親戚,又不是小孩子了,到地方多尴尬啊。

她這麽說着,腳步往後退了一步,瞟着前面思考着什麽的少年,期待今天就這麽蒙混過去。

“嗚姆,果然只能這樣了!”杏壽郎獨自在心裏得出結論,“我們現在去買吧!”

“诶?現在可是新年第二天,沒有店開門的吧!”

文景還在這邊絮叨着“就這樣走吧!”“別讓親戚等着急了!”“車要誤了!”,可那個風風火火的身影根本就沒聽進去。

火速将年禮放回家裏,他一把捉住要逃跑的弟子,将聲音充滿整個巷道,“要,你去告訴田島舅舅和舅媽,我們今天去不了了!”

“噶——噶——笨蛋弟子——沒有和服——”烏鴉很不滿意在新年加班,撲過來啄了文景好幾下才拖長着諷刺的聲音飛遠。

可是,新年第二天啊,還有合适的店開門嗎!

還真有......

而且正好有尺寸合适的成品女式和服,花色還可以挑。

“文景少女,你覺得哪個好看呢!”站在一排和服面前的杏壽郎一點害羞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很好奇的掃着各種花色,甚至研究起各種寓意,“果然還是素色的更好看呢!”

“......哪個都可以。”文景混日子三大專用詞彙之一,其他兩個是“随便”和“聽你的就行”。

那個老板娘脖子上挂着軟尺,正捂嘴笑看這邊,顯然是有什麽誤會,“哈哈,關系真好啊,新年第二天就送和服呀~”

文景眼前一黑,是的,在日本男性送女性和服還有別的含義來着,她此時不禁在心裏後悔,過年的預算裏有她的置辦費用,被其完全忽略了。

那邊的杏壽郎聽到女孩的回應,一點都不客氣的選了素色百合圖的一件‘訪問着’。

不同于浴衣那種全身的花紋,‘訪問着’一般用于參加聚會等稍微正式的場合,圖樣也是素色上面印一幅大畫,從下擺到左袖再到領口,展開在牆上就是一副完整的百合叢。

“既然少女将選擇權交給我,那在下就不客氣的選了!請試試這件吧!”那神态無比坦蕩,甚至帶着點挑東西的興奮和好奇,似乎一點都沒被打趣的老板娘影響。

“嗨......”還能怎麽辦,今天不穿女裝大概都出不去了。

老板娘帶着文景進裏間換衣服,将衣袖上的褶皺全部撫平,這時她才突然意識到,面前的女孩真如一朵百合般美麗,“好合适啊!您的戀人真是好眼光!”

“所以說,不是戀人,我們是師徒關系。”文景從來曬不黑的白皙皮膚,在素色的映照下,亮的像是在發光。她抓了抓袖子,有些不太适應的走來走去,“邁不開步子,好難受。”

這麽難受的拽着下擺走出來,文景錯過了杏壽郎望過來的第一眼,他似乎噎了一下,好久沒說話。

等女孩抱怨完穿女裝的不便後,少年也找到了語言,點點頭,“嗯!真合适!”

“是吧~”老板娘附和,“您可真是好眼光!”

只有文景在一邊,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換裝木偶,在老板娘的盛贊裏,又換回了那套男裝,“反正今天又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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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文景又爆出來新問題,她穿着和服,腳上搭配的是皮鞋,同時不會挽頭發,還是圖方便紮個馬尾。

杏壽郎剛說了一句話,似乎是他能幫忙之類的,就被女孩堵了回來。

“反正都已經穿上女裝了,總不會有人因為頭發的問題就認不出我的性別吧!”她在胸前打了個大叉,在別人碰觸頭發上意外的堅持。

于是推遲了一天的拜訪,在今天順利進行,行至半路的時候,文景突然冒出一個問題,“師父!為什麽非要讓我去拜訪煉獄夫人的娘家呢!”甚至不息推遲時間,也要給她買齊和服。

“嗚姆,很簡單!我想讓少女多認識一些人!”杏壽郎抱臂坐着,聲音仍然非常昂揚,轉頭看到文景不解的眼神,還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敗給自己的體質!相信自己可以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在母親去世後,我就一直這麽要求自己的!所以希望作為我弟子的文景少女,也可以相信自己!”

女孩觸電一般,猛地将頭轉向另一邊,掩蓋自己一時的失神,‘這孩子竟然想了這麽多!’

再回顧下來到煉獄家的這幾個月,杏壽郎好像就一直在做着引導她進入社會這件事。

加入煉獄家,帶她去見鄰居。

帶她去看能劇,察覺到她不喜歡後,又帶着她看新式劇。

讓她負責新年采買,參與到新年的氣氛裏。

給她預算去參與新年福袋搶購和買和服,雖然她最後都沒去,将擺爛诠釋到底,可這個人卻一直沒放棄。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文景遇見杏壽郎的第一面,就産生了這個想法,直到現在,這個人仍然打破着她的認知,‘太狡猾了,這樣我還怎麽脫身......’

吃的、喝的、用的,全部都是他給的,現在還要他挂念着。就連文景這個既得利益者,都在替他不值得,‘我又什麽都回饋不了!’

于是兩人下車後,文景走起路來,腳步有些重。

杏壽郎感覺到了女孩趕路的吃力,步子慢了兩分,“還是不習慣女式和服嘛?!”

“不是的!”是你擅自說的那些話,太滾燙了,讓她咽下去的時候,從喉嚨到食道到胃部都燒了起來。

“那就考察下你的敬語用法吧!”杏壽郎鬓角的發絲随之飛起,明明非常少年氣的場景,明明心髒應該dokidoki的時刻,文景此刻只感覺到一盆水潑到了頭上,什麽臆想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張張寫滿了敬語用法的罰抄作業。

“嗨......”

這是很必要的,精神中國人的文景一向對各種敬語用詞,是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出,從來沒真正聽到心裏去,所以現在才剛學會各種敬語的說法,因為不專心,還被□□的師父罰抄了幾百遍。

于是兩人像是家長帶着不省心的孩子一般,在路上對着一會兒到親戚面前的見面詞,那場面溫馨極了。

文景剛剛産生的那點愧疚感,此刻已煙消雲散,‘無法回饋?我這不是當弟子嗎,誰家弟子不是包吃包住的!!回饋什麽?回饋給他虐待我的快樂夠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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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島夫婦是一對典型的跟着時尚走的摩登夫婦,家裏各式家具,全都換成了西洋樣式,連招待他們的飯都是西餐。

所以,‘沒大沒小’的文景迅速和他們對上了暗號,從英國到美國讨論了個遍,說到興頭上,還抱臂做出各種自信的‘預言姿态’。

“......所以說,之後就是美國當世界老大了。”文景從地理、歷史、工業化程度等方面說了下自己的‘猜測’,其實就是在裝神弄鬼,說的田島夫婦倆一愣一愣的。

“文景小姐這麽了解外國,還會英語,是之前出過國嗎?”田島先生好奇問。

“咳咳——”文景剛吃了一塊餅幹歇息,就被這句話弄得嗆住了,‘完了,裝逼裝的太開心了,自己的人設還沒圓完!’

在女孩這邊又是喝水又是拍胸的慌張時刻,一直在一邊當聽衆的杏壽郎适時解圍,“文景弟子是我在任務中帶回來的!當然她獨自一個人,我完全不能把她放在那裏,所以就帶回來了!”

田島先生一聽‘任務’,就差不多腦補出來情況如何了,甚至滿是歉意的說,“對不起,讓你想起傷心的事情了。”

“不不不,我早就已經走出來了。”文景順着話頭說下去,心虛的對上了旁邊少年的眼睛,卻撞進一汪包容的湖水裏。

是啊,杏壽郎,好像從來沒有問過她,在旅館之前的人生。

這點讓她變得困擾起來,直到拜別田島夫婦,才終于在路上問出來,“師父,你不好奇我之前的人生嗎?不好奇我為什麽對外國那麽熟悉嗎?”

杏壽郎猛地停下,讓文景差點撞到他背上。

他沒有回頭,似乎正在仔細思考這個問題,杏壽郎就是這個毛病,整個人像是單線程的,一仔細想什麽就容易出神。

半晌,他确切出聲,“嗚姆,果然還是好奇!但是——”

在話未說完前,少年就又堅定邁步向前,只将後半句扔給了文景。

“但是我好奇的東西有很多,完全顧不過來呢!所以只能看到現在的文景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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