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盛放的花枝
自這天之後,兩人就默認煉獄家附近幾條街的巡邏歸文景了。
為了防止受傷,她拿到了自己第一把真刀。
“給!”家中世代為獵鬼人,空餘的刀有不少,杏壽郎現在給出去的,就是其爺爺的刀。
文景感受着真刀沉甸甸的重量,喃喃道,“不好,這算是遺物了吧,給我真的好嗎?”
誰知少年聽到了,将女孩的肩膀拍得一沉,“別自卑啊!你可是在那種訓練裏堅持了好幾個月的人!不要妄自菲薄!”
她原本只是喃喃,沒想到會被聽到,承接着肩膀上的力道,什麽都沒說,只是笑容從心底裏沁出來。
‘話說,師父不是耳朵不好嗎,為啥能聽到?他在讀唇嗎??’
而且——妄自菲薄?
不,文景只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罷了,她沒有具體實驗,沒法知道自己的體質是對誰都起作用,還是只有低級的鬼才有用。
杏壽郎之前的文化課,補的就是鬼殺隊歷史以及鬼的源頭,還說上次被騙過去的鬼只是普通的鬼,有血鬼術,但不強,屬于普通鬼當中的中上水平。
而危險的十二鬼月及鬼王無慘,能不能被騙過去還兩說。
她聽完之後,渾身雞皮疙瘩都消不下去,同時暗嘆,‘幸好遇到了師父,幸好了解了鬼的可惡。’
尤其,在說完這些後,杏壽郎還意味深長的說,“如果讓文景少女碰見了鬼王......”
文景被盯得發毛,“碰見了鬼王,然後呢?”
“不知道!”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就熱血澎湃了起來,“我在想,如果少女被發現,血鬼術一定很可怕!幸好把你留了下來!”
所以,你想到什麽了啊!!
就算她之前不了解鬼的歷史,也不會輕易跟着陌生人走吧。
文景摸摸下巴,不由得深思,‘還真說不定,如果是去年夏天,自己那個性格的話,是個人和她說包吃包住,她估計就直接跟着走了。’
被杏壽郎收為徒弟,不就貪個包吃包住嘛......
一時間,毛骨悚然的感覺爬到了背上,女孩突然握拳,“師父!感謝您給我這把刀!我一定會對得起這份信任的,對得起這把刀的!”
一想到能看破她體質的,不光只有師父,還可能有十二鬼月和鬼王,還有可能被改造成非人生物,危機感就催得她一天勤勤懇懇的鍛煉,不敢有一絲放松。
“嗚姆,今天的勁頭很足啊,文景少女!”
“嗨!所以,我上午不是說過了嗎,要對得起這把刀!”
“嗚姆,不是的!原來前幾個月,文景少女都沒有使出全力啊!”
“诶?”文景一僵,被這麽直白的點出來摸魚,她也會不好意思的啊!!
“喲西!”杏壽郎又兀自燃燒了起來,“那麽之後每天的訓練量再增加百分之二十吧!”
“師父!饒了我吧!我只是今天給油給得多了,明天就缺油打不着火了!還是原來的菜單吧!”
不管女孩如何哀嚎,習慣于自說自話的杏壽郎已經在心裏高看了其一眼。
‘這樣的訓練量,足夠讓人放棄了!可是少女都堅持了下來,甚至還保留了兩分精力來怠工!真是可怕的恢複能力啊!’
是的,杏壽郎沒提,所以文景根本不知道。每天早上能精神起床,不只是晚上按摩的功勞,她本身這具身體的恢複力就很驚人,而身體狀況又直接影響了精神狀态。
以往很多有潛力的人,都是在日複一日的訓練裏,累積了太多,身體上的痛苦、進步的緩慢、訓練的重複,最終将精神擊潰掉,來煉獄家訓練幾個月就都謝罪走了。
“所以!有點自信吧,你可是我煉獄杏壽郎認可的弟子!”
诶?
師父剛剛好像提到了‘所以’,那麽前面應該有個‘因為什麽’,才會有所以吧。
那麽他又擅自腦補了什麽啊!!!
總而言之,文景已經放棄去猜杏壽郎的內心了,但經過這好幾個月的熏陶,自己的一部分也沾染了對方的熱血,以往從來不期待自己會做到的事情,竟這麽實現了。
比如,在萬家燈火熄滅後,為了保護人們而在月光下巡邏。
‘也許,我的內心中,保留着一點點正義感呢。’文景如此自得的想着。
這幾條街道的人們,之所以能夠維持不知曉鬼的狀态,每天理所當然的和親人打招呼,每天不帶陰霾的進入好夢,都有她守護的功勞在。
即使——沒有人知道。就像是她前世那樣,無論如何幫助別人,他們都會在一段時間後遺忘掉自己,沒有任何回饋,她的付出,連同為他人着想的心情都浪費了。
‘不想再付出了,不想再因任何人的意願而改變混吃等死的志向,反正最後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可是鬼殺隊的大家,好像都甘于如此。
在對自己不利的黑夜裏,默默拯救民衆,傷痛和死亡從不告知世人。
她第一次聽到,竟然有人甘願将自己的犧牲和奉獻隐藏起來時,那種震驚,讓她從頭頂俯視了自己曾經的心思。
當然,此時她只是震驚和佩服鬼殺隊全體的付出,對于鬼更多的是未知和害怕,也談不上以死相拼的決心。
而且——鬼殺隊的工資好高啊!就算是最低級的葵級隊員,一個月也有20萬,這不比任何理想都激勵人嗎!習慣于老板畫空餅的文景,對這種實打實的出血激勵,佩服得五體投地。
所以說,當老板,還得看人家産屋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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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人世匆匆。
又過了幾個月,早櫻開始長出花苞,從南向北,鋪向整座日本島。
文景已經習慣了晚上的安靜,甚至喜歡上這種夜行的感覺,尤其進入3月以來,迎面的風都溫柔了許多。
“噠——噠——噠——”地面沾着一層細雨,那雨似有似無,有可能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
文景只聞到風中的涼意,并未察覺到雨的到來,只是摸摸肩頭和劉海,竟已濕了。
這樣持續的微風細雨裏,不少枝頭承受不住雨水,花苞就這麽掉落到了地上。
月光是如銀一般的月光,夜是沉甸甸的夜,黑白分明之間,文景眼前的樹,兼具兩方色彩。
枝條上帶着綠意,枝幹是暗的,一簇簇白色堆積在暗色的枝幹上,尤為顯眼,望過去,眼睛要被吸進去。
已經盛開的花微微閉上,落在地上的,也不會在一瞬間就變得灰暗,仍然那麽可愛。
就在這樣一個夜晚裏。
“噠——噠——”濕掉的地磚踩上去,發出清脆的扣響。
文景輕快的腳步,像是一只脫缰的馬,奔跑在夜間的石板道上,馬蹄輕叩潮濕的地面,“噠——噠——噠”
真是一個讓人沉醉的夜晚,文景久久站在某處人家的檐下,已經巡邏完街道,卻不舍得眼前的一切。
因此,她沒有注意到有一個身影來了,站在樹下,同樣分享着這片美好的景色。
直到——
濃重的邪惡氣息提醒了她。
幾乎是瞬間,生物的求生本能就開始鈴聲大作,她不敢動,甚至不敢偏過頭去。
唯有心髒越跳越快,簡直像是心髒想先脫離了身體逃亡而去,冷汗唰的一下從臉頰劃過,她的頭皮發緊,額頭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動着。
那是——
輕易就會死去的恐慌。
‘是什麽東西?鬼王嗎?!!’
那個身影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手一擡,高處的一枝瑩白花束就落了下來。
“啊呀~~真是美麗的花啊~~可惜已經被我摘下,從此就再不能綻放。這是多麽迤逦的悲劇啊!我都要忍不住落淚了~”
他似乎有着一頭白色的頭發,在月光下同樣閃着光,身量很高,上身是一片血紅,正陶醉在自己制造的悲傷裏,兀自掉着淚。
只閃現那麽十秒鐘,那股氣息就突地消失了。
文景幾乎堅持不住站立的姿勢,僵直在那裏不知道過了多久,視野突然矮了下去。
她低頭看,汗珠順着鼻尖掉在地上,原來是腿已經站了太久,沒了知覺。
這時,她才有功夫望向幾米外那顆櫻花樹,最高處的花枝缺了一塊,地上也多了很多被肆意破壞掉的花朵。
‘那是——什麽玩意兒!’邪惡的像是一團黑氣。
在對方的面前,她像是初生的鹿一樣,連站都站不穩,更遑論拿起刀來。
‘什麽時候走的?!’意識回爐,文景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想着必須要盡快告訴杏壽郎,用刀支撐着身體,想要站起,卻在下一秒失力滑落在地。
‘不好,能力好像用超了......’陷入黑暗前,這是她唯一的想法。
遠在幾公裏外的杏壽郎似有所察,往家那邊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将擔心放下,“文景少女一定沒問題的!”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事兒,不知是否是錯覺,他感覺今天的夜晚格外安靜,像是有什麽事兒要發生了。
等到淩晨回到家,那件事兒就這麽應驗了。
文景沒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