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進入村子
少年的身影在林間閃現，披風飛在背後。
山梨縣南巨摩郡，南部遍布山峰，自杏壽郎踏入山的領地，水汽就格外充沛起來。
霧氣将前方山峰遮得若隐若現，回身望去，來時的路也消失在一片白茫茫裏。少年像是進入猛獸的巨口，不經意間就會迷失其中。
頭頂，萬裏無雲的藍色晴空被遮成了灰藍色。
一個小黑點正在其中穿梭，不多會兒慢慢變大，那是一只烏鴉。
它落在杏壽郎的肩膀上，“噶——噶——前方視野太差——杏壽郎，等待和同伴彙合——”
少年腳步不停，“那我就先進去探探路，情報太少，山裏太危險了！”
于是一路做着記號，向深山而去，烏鴉則前後飛着，記住來時的方向。
又半天過去，按照杏壽郎的趕路速度，應是早該看到一點人類活動的跡象，可周圍濃霧愈發濃稠，組成的白色簾子受不住水汽的重量，愈發向下沉去。
走到最後，連眼前的小路痕跡都遮蓋住了。
‘不對！’霧中有輕微的鬼的氣味，像是要掩蓋什麽。杏壽郎摸索着向周圍樹幹探去，果然在某棵樹上看到了自己的标志。
竟然是通過迷霧，将他困在了這裏。
方法也很簡單，和人的無意識行為有關——有路的情況下，理所當然會認為是山民們踏出的道路，是指向前方的道路，但實際上或許是敵人專門為圈住獵物而準備的，首尾相接的道路。
更重要的是——耗費這麽大精力來布置陷阱，就說明那只鬼确實只有布霧這麽一個血鬼術。
“要走出去很簡單！”杏壽郎從随身的工具包裏，拿出了一個指南針，這是文景之前為他準備的，在這裏派上了用場，“朝着一個方向，破壞掉樹木就可以了！”
在心裏向着鍛刀村的工匠們道了歉，少年果斷的開始用日輪刀将障礙物都砍斷。
很快，迷霧的前方出現了不曾見過的景物，道旁排放着石碑，上面刻着“南無觀世音大菩薩”，和普通村莊進村時的石碑一樣。
可是往裏走，這裏竟然是一個廢棄的村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了，房屋盡數倒塌。
杏壽郎收刀，進屋勘察痕跡，他們似乎走得很匆忙，不少東西遺落在這裏，也沒有回來拿。
‘怪不得山下的村民都說山裏沒人了。’
與拉面大叔所說不同，附近山腳下的村民反而說，山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了。
他沒有就此放棄，四處感受着鬼氣的位置，朝着最濃的一個方向出發。
又半天，山裏入夜了，夜露很重，挂在披風上，使它再也飛不起來。
這樣的環境下再趕路太盲目，而且根據那只鬼的習性，大概要趁着黑暗攻擊他。
“真是完全不利的條件啊！”
靜心沉氣，杏壽郎停在一處廢棄神社後面，将注意力放在身周的風吹草動上面。
這裏的風很重，每道都裹挾着濃得垂下來的霧，稠得像是沼澤地的暗流。
也因此，那些輕快的動靜，便是那只鬼搞出來的！
“碰——”警戒着的杏壽郎猛地抽刀，還未看清來物就已将其擊落，‘石子，是試探嗎？’
這個藏頭露尾的家夥，似乎僅從這個擊落石子的反應力上，就判斷自己無法擊殺，直到天明也沒有進行第二次攻擊。
而警戒一晚的杏壽郎并不輕松，山裏的霧更濃了，原本自然狀态下可以透下來的陽光，現在已被遮掉了一半。
‘是打算耗盡我的體力嗎！’他幾乎瞬間就知曉鬼的計劃。
很謹慎，說明智商高，應該是等級不低的家夥，甚至可能是十二鬼月。
烏鴉在昨天日落前就被他放走，請求支援，援兵至少要一天後到達。而在這之前，他不能睡覺、不能放松警惕，還得為後面的隊友提供信息。
“提前兩天來到這裏，卻沒有得到任何信息！那可就太糗了！”至少鬼的樣貌和血鬼術詳情要收集到，還有通往傳言中村落的路。
既然山不來就我，那我來就山！
這個時候必須主動制造缺口，讓一直隐藏在後面的鬼動起來，只要動起來，在這個萬籁俱寂的環境裏，也就算露出馬腳了。
“炎之呼吸，五之型，炎虎！”白茫茫的前方倏忽就被撞出一片清明，杏壽郎閃身前行，但他意不在逃脫，而是仔細感受周圍風的流向。
鬼必定潛伏在周圍，那麽位置是——
十米外右前方的樹上！
少年周圍的霧氣又有合攏的趨勢，視野即将重新變得模糊，就在此時，他向前奔跑的勢頭一減，直沖着右前方而去。
“炎之呼吸，貳之型，升天熾炎。”自下而上的刀鋒帶着灼熱的火焰，将這一塊的霧氣燃燒殆盡，也将那個從心的霧鬼給暴露了出來。
它瘦的只剩骨架，全身裹滿白色，肉像是融化了般在身上搖晃着。
“獵鬼人！”驚恐的側身躲過這一刀，它猛地向後倒去，将白霧布在身前。
“唰——”杏壽郎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又是一刀，這次似乎切中了鬼，可迅速刀上就沒了阻礙感。
差一點！
鬼呢？
少年迅速閃身向前，只看到了一只被抛下的胳膊，在慢慢化成灰燼。
“逃了！”
這幾個照面下來，對這個隐藏在深山裏的鬼，杏壽郎有了基本的了解。
擅長隐藏自己、有智商卻沒有膽量。這樣的鬼，只能一擊即中，否則對方會立刻逃走。
“炎之呼吸，肆之型，盛炎漩渦。”用劍型中帶着的火光攪動風的流動，廢棄神社附近的濃霧變淡了很多。
沒有補充，看來确實跑走了。
這樣避戰的鬼，受傷了第一件事會做什麽？
“完了！那個村子的人！”
杏壽郎深呼吸一口，将肺部擴張到最大，順着鬼的氣味，一路用劍型劈砍濃霧。
在黃昏來臨前，他來到了兩座山之間的峽谷中。
血腥味遠遠傳來，少年的腳步又加快幾分，眉頭緊皺，‘還有幸存者嗎？’
安靜，十分安靜。
這是個很常見的山村，依托峽谷中央難得的平緩地帶建立，但讓他感覺到奇怪的是——
這個村子的入口處有一道壕溝，深大約五米，寬七八米左右，一座木橋原本搭在中間，現在只能從坑底看到大量斷裂的木頭了。
‘多麽膽怯的鬼啊！對待力量不如它的人類如此忌憚！’
杏壽郎助跑兩下，輕輕越過這段距離，終于來到了這個山村裏。
鬼的速度極快，如果它補充了實力，大概也逃往更深山的地區了，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查看傷亡情況。
“還有人活着嗎？我是來救你們的！”
踹開一道門，只看到還在炭火上燒着的爐子，門口鞋子雜亂的擺放着，看起來沒人出去。
鞋子還在，人都不在了。
杏壽郎感受着濃重的生活氣息，心慢慢沉了下去。
“還有人活着嗎？回答我！”
從村口往後數的第三間房子開始，屋子裏就開始留着殘肢血跡了，大概那只鬼已經吞不下更多人，只能選擇吃最喜歡的部分。
但這樣也說明——可能有活口！
少年腳步加快，一邊喊着一邊朝後面跑去。
“彭——”有什麽東西在發出嗡鳴，他腳步一滑，望向聲音方向，那是一只水缸。
兩個孩子正抱着彼此窩在裏面。
杏壽郎無法形容，當拿開蓋子，見到幸存者時的欣喜。
下一秒，一個石子就砸到了他的額頭。
“就是你惹怒了山神大人！”小女孩怒氣沖沖。
“嗚嗚嗚——”小男孩只知道張嘴哭泣，臉上的驚恐都是因為見到杏壽郎。
愚昧、閉塞，才會被鬼豢養利用。從出生開始，就面對着這種生活，這兩個小孩子沒有任何錯，有錯的只是大人！
所以，杏壽郎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一把将兩個孩子拽出來，“你們的父母托我将你們帶出去！我要先将你們帶出去，到時候有再多的怒氣，想扔我石子也沒關系！”
小孩子撒潑翻騰，少年的手卻很穩，沿着濃霧逐漸消散的來路而去。
中間被小女孩一口咬在胳膊上，有什麽溫熱的液體順着流下來，他也沒有放手，滿心想着的，就是增援什麽時候到。
這樣的山裏，想找一只刻意隐藏自己的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幸好走到一半，杏壽郎突然聽到有烏鴉的叫聲傳來，“要！”
“噶——噶——後援部隊來了——”有人聲靠近，熟悉的黑色制服在視野盡頭，快速向這邊集結。
“煉獄桑！你沒事吧。”來人是音柱旗下的小隊長山田守，和杏壽郎在一次任務裏認識的。
山田守，鍋蓋頭，無論何時總是将一只手放在刀鞘上。
他胸口有一道傷，是被一次來不及拔刀的暗算劃的，自那之後，他就随時随地準備出刀，憑借着這份劫後餘生的謹慎，在今年升上了小隊長。
其實音柱手底下有不少才能之士，能輪到資質一般的山田守，純粹是因為他活到了最後。
“山田桑！增援的是你們啊！那就太好了！這是我找到的幸存者！”
兩個小鬼被放了下來，身邊圍了一圈黑衣服的隊員，杏壽郎原本以為這兩個孩子落地就會逃跑，沒想到褲腿一緊，被小手死死的抱住了。
相比于‘好說話’的杏壽郎，周圍那些劍拔弩張的隊員要更可怕一些。
“沒關系的！這是你們父母預定的長途運輸，接下來就要輪到其他人帶你們走了！”少年哄着女孩，想把手撕下來。
不期然，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回應，“我們早就沒有父母了......”
沒有父母？那為什麽......
那個水缸，下面鋪着布，缸壁內側墊着幹草，‘難不成那個水缸就是他們的房子？’
杏壽郎愣怔之際，剛剛還扒得死死的小手就松開了，還順帶将小男孩也拉走，女孩早熟的表情裏摻雜着淚意，“你會活下來的吧？山神大人可是很可怕的。”
“嗨！我保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