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養傷

一名隊員領了兩個孩子,屁股着火似的返回。

留下的隊員已經差不多了解情報,山田守作為小隊長,将來的十人分成了三組,帶足信號彈朝着不同方向搜查。

“煉獄桑,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在山裏已經兩天了吧。”

山田守看了看煉獄身上已有些髒亂的衣服,謹慎的對待對方想要單獨成組的要求。

“不了!我一個人就可以!如果它要襲擊的話,想必也會尋找落單的人!”

“喂,你——”山田還想說什麽。

“還是早點将它斬殺吧!我家裏還有人在等着!如果拖得太晚,一定會被擔心的!”杏壽郎是一點餘地不給山田留,才說完這句話,人就已經沖出去了。

“......算了”,山田轉向隊員,語氣加重,“剛剛煉獄的話你們也聽到了,這是一只很膽小的鬼,落單必定會被阻擊,所以要時刻保持隊形!”

“嗨!”

衆人迅速散開,持着煤油燈在林間探索。

一馬當先的杏壽郎已抓住鬼的氣息,一路來到山溪的源頭,在這裏氣味斷掉了。

‘已經修複好了嗎?’

和人不同,鬼的身體部位都可以修複,根據等級高低,其恢複速度也不同。

少年的步子一下變得謹慎起來,頭頂厚重的枝葉、林間彌漫的霧氣,将星光月色都遮得幹淨。

在這裏,只要打開煤油燈,就像是個活靶子,但是不打開,視野非常差。

不過,這對杏壽郎來說反而是正好——‘就想讓你來找我呢!’

昏暗的林間,突然燃起一點燈火,像是螢火蟲一般,在黑暗裏跳躍。

此刻他已深入山林中,地面一腳踩下去軟綿綿的,全是多年積累的腐殖質,蚊蟲蜘蛛也明顯要比外面要多上許多,想必很少有人會來到這裏。

幸好鬼殺隊的制服材質特殊,堅韌透氣不易破,紮住褲腳後,也不會有蟲子爬進來。

前方霧氣又重了起來,杏壽郎心生警惕,緩慢探步進去。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從一片霧氣裏出來沒過多久又進入一片霧氣裏,過于濕潮的空氣加上腐爛帶來的瘴氣,讓他的呼吸稍微有些不舒服。

在進入第三片霧氣的時候,鬼的計謀差不多已經擺在臺面上了,它不斷削弱獵鬼人的精力,讓其在警惕和松弛之間轉換,消耗心神。

‘這種心智已經接近十二鬼月了吧!’

在廢棄神社那邊的第一次照面,杏壽郎沒有看到鬼眼中的字。

‘麻煩了,完全陷入客場作戰了!’長久得不到休息,他的額頭開始發脹,提示着用腦過度。

于是再一次從霧氣裏沖出來後,這個少年身量的獵鬼人開始斜靠在一棵樹下休息,煤油燈就擺在腳邊,照着他的眼睛半睜半閉,手還是放在刀上警戒。

又過了半小時有餘,少年的身體突然朝右脫力擺了一下,又迅速回神坐好,眼睛也不受控制的全部閉上了。

就在這種情況下,一顆石子突地從斜方飛來,目标不是行動遲緩的獵鬼人,而是他腳下的煤油燈。

“啪——”燈碎了,獵鬼人的刀沒有趕上,只一個激靈站起。

“出來!”

回應少年的又是一顆石子,他立刻打起精神朝着石子的方向摸索過去,夜深的實在太厲害了,又沒有煤油燈,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不期然,腳下突然一空。

“啊——”他發出短促的驚訝,半個身體都滑落下去。

這竟然是一個斜坡,矮灌木太過茂密,少年精神又不集中,就這麽半個身體扒在了邊緣上。

他費力的往上爬着,卻聽到有迅疾的風,如箭一般沖來。

“哈哈哈哈哈——”一陣笑聲迫不及待的混在風聲裏,白色的霧鬼終于出現了。

它是最有耐心的獵人,力量微弱時為了躲避追殺,就想到了在山裏豢養人類的主意。為了不造成人類族群的持續供應,在每個家裏設置了主人和肉人的區別。

也即,每家選擇生一兩個孩子,這些孩子從出生開始,就是低一等的物種。雖然和其他兄弟姐妹血緣相同,可他們只能吃豬食,睡在外面,家裏人也不會對他們有感情。

等到差不多長大了,這些人就需要每隔一段時間切下身體的一部分,供奉給他這個‘山神’。

如此運轉幾十年,整個人類族群沒有減少,反而繁盛了許多。

‘明明我的方法是最好的!’卻沒想到,還是有人趁機逃了出來,早知道就先将那個女人的臉毀了,這樣就不會有男人着道。

霧鬼閃現了一下,又迅速退回,防止獵鬼人的體力不支是假象。

那邊的人類空有憤怒,卻沒有力氣喊出一句話了。

‘真的還是假的?’它還是不确定。

眼睛一轉,它搬起了一塊石頭,朝前扔去。

“彭——”獵鬼人被砸中了頭部,手上脫力,一下滑落下去。

這下霧鬼終于放心,這個獵鬼人反應敏捷、力量超群,肉質一定非常鮮美。等它吃下去這個人,就在山裏蟄伏幾年,再重新組建村子。

“哈哈哈哈——吃了你!”它一個掠身,就沖了下去。

“啊?”下一秒,一片火光在空中乍現,它還未及反應,就身首分離重重摔在坑底了。

“哈?獵鬼人,你竟然還沒暈過去??!”

逐漸消散的霧鬼嘴裏滿是髒話,直到消散的前一刻還在痛罵“太狡猾了!”

杏壽郎斜靠在坡上,緊盯着那頭顱消散,心頭才猛地一松,差點就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山林裏厥過去。

血從額角流下,慢慢遍布半張臉,他哆嗦着從懷裏拿出信號彈,聽着煙花的聲音炸開,沒有力氣擡頭去看。

剛開始是演戲,後面卻是實實在在挨了一下,如果不是真的虛弱,也騙不到這個行跡詭谲的霧鬼。

昏倒前夕,他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啊,不能讓要告訴家裏人。”(要:杏壽郎烏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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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文景遙望夜空,将思念寄托給皓月時,杏壽郎已經被隊友們拉到藤花之家接受救助了。

一張布滿老褶的臉,身上是白大褂,空氣裏滿溢着消毒藥水的味道,一切組成了讓人安定的氛圍。

“至少要休息一個月。”醫生慢悠悠的将少年的被子重新蓋好,下了結論。

“嗚姆!謝謝您了!醫生!”少年的精神頭很足,忽略掉頭上包着的一層層紗布,還真的看不出是受傷的人。

“那麽,就請在傷好之前,都待在這裏吧。”旁邊的婦人勸說。

“不行呢!我家裏有人在等我!她十分沒有安全感,如果久久不回去,大概會很擔心吧!說不定還會不告而別!”當然更重要的是,杏壽郎無法确定自己再待上一個月,會不會忘記文景。

如果真的忘記了......

連基本的保留住記憶都做不到,就別說什麽守護不守護了,想必對方也會十分失望。

‘杏壽郎對文景來說,是一個特別的存在。’這是文景一直藏在心裏的。

杏壽郎同樣心知肚明,他珍惜這種特別,也很幸運的,能成為拉住一個人的錨點。

但他們都對存在感的機制不了解,這種特別更像是易碎的琉璃,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在地上,再也無法複原。

“請不要亂動!”婦人和醫生兩人聯手将少年按下去。

而少年也很快困倦,顧不得其他事,睡了過去。

房間裏安靜下來,只有醫療器械碰撞的聲音,醫生收拾好東西,回身将門拉上,走向停在屋檐下的婦人。

“三島夫人,該怎麽辦?真的讓這個少年帶着傷回去嗎?”

屋檐下的三島夫人,将手指豎在唇間,“噓”了一聲,示意讓醫生過來。

兩人一同走過發燙的細砂路,來到庭院牆院附近的樹蔭下,三島夫人朝着樹上喊道,“那位少年的烏鴉桑,你聽到了嗎?”

“噶——聽到了——不像話,我要告訴文景——噶——”說着話就飛遠了。

老醫生抓了抓頭上僅剩不多的毛發,滿是羨豔的說,“真好啊,年輕人。”

三島夫人捂嘴笑着,“誰說不是呢?年輕時就能找到相互挂念的人真好啊~想想我當年,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就是這樣每天擔驚受怕的。”

她的笑意不減,即使那個被思念着的人,已經躺在了墳墓裏,那些美好的回憶卻沒有死去,仍然在看到相似的年輕人時,蘇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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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這邊,在殺了第一只鬼之後,就像是破了戒的和尚,膽子大得無邊起來。

之前曾經害怕的黑暗角落,變成了她經常勘察的地方,還會在買菜的間隙,去聽一聽攤子上人們的八卦。

“聽說了沒有,多摩那邊,有兩家人因為田地的問題打了起來,一家人被殺,另一家人連夜逃跑了!”

“好可怕,警察沒有抓到他們嗎?”

“誰知道呢?都一周了,這個時間都夠跑到海邊了吧。”

女孩支着下巴,記錄着信息,‘怎麽看都和鬼有關吧,殺掉一家人,再吃掉另一家。正好兩人白天發生了争吵,就被村民們的想象力圓完故事了。’

“誰的酒?”前臺大漢用酒瓢子敲了敲臺面,在人群裏完全找不到那個女孩。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他知道有個姑娘總是來買酒,卻總是不記得那人長什麽樣子。就好像在那塊兒,記憶突然打了個趔趄,給糊弄了過去。

“我的。”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大漢的臉突然紅了一下,他感覺一只蝴蝶輕盈的從鼻尖飄過,留下一陣香氣後,又倏忽不見了。

末了,再去看,卻又遍尋不着。

“真奇怪了,現在怪事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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