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狹路相逢是燕君
慕白術猝不及防被扔出,吓得臉色發白,不禁捂臉尖叫出聲。聽聲辨位,刺客們手中冷劍同時刺向白術,而吳不曉動作也極快,幾乎在白術尖叫出聲時刻踢掉刺客們的劍,将小童子夾在腋下。
接住了慕白術,吳不曉随即回應慕深:“知道了,殿下!吳家家訓:打不過先逃跑,打得過也要逃!”
聞言,背靠慕深的慕白蔹忍不住調侃:“百曉生,你怎能這般窩囊?”
有了吳不曉的保護,慕白術緊張的心情慢慢平複,聽了他的話,很是不解:“百曉生哥哥,打不過逃跑很正常,為什麽打得過你還要跑啊!”
“嘿嘿~”吳不曉笑了笑,“打得過還打,就是恃強淩弱!小爺我俠肝義膽,怎會做這等事情?”即使在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衆人也可以想到那一副“快誇小爺俠氣如虹”的欠扁表情。
“……”慕白蔹默然,而後“撲哧”一笑:“确定不是因為功夫弱得慘不忍睹,随便來個人就能打敗你?”
“切!”吳不曉冷哼一聲,極力捍衛自己尊嚴,“臭丫頭,你見過哪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能在幾十人圍攻毫發無傷的?!”
“我和白術不就是。”論起伶牙俐齒,慕白蔹絲毫不會輸給吳不曉。
“……”吳不曉被噎一句,良久憤憤然開口,“站着說話不腰疼!”
慕白術在吳不曉腋下偷笑。
這一番調侃,慕白蔹心神已定。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吳不曉能應付這些刺客。倏忽,慕深抓着她的力道加重,慕白蔹微微一怔,才将注意力放回自己這一方。
慕深護着她且戰且退,快要被逼至角落。呼吸不似方才那般綿長沉穩,揮動玉簫的動作也略有遲緩。
糟糕!慕深餘毒未清,身子還弱。哪裏經受得了這樣的車輪戰,那黑衣人是殺了一個,又湧上來一個。說不定還沒逃出去就把性命交代在此了,這可怎麽辦?慕白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大膽,沒弄清形勢就冒冒然出手。
慕白蔹反手握緊慕深的手,原本在身後的她,輕巧地轉到了前面。
“阿蔹?”慕深一愣。
慕白蔹從袖中灑出一片白色粉末。
“啊!眼睛!!”刺客們迅速停止攻勢,後退,仍是有幾個動作慢的刺客沒有躲過,捂着眼睛哀嚎不已,無頭蒼蠅一般沖亂己方陣腳。而不慎吸入□□的刺客,則是“咚咚咚”幾聲倒在地板上。
“好了!跳窗!”慕白蔹狡黠一笑,看向慕深。
慕深心下了然,随即趁刺客混亂之際,越窗而出。
“追!”刺客中有人一聲令下,便有黑衣人揮開白色塵土,魚貫蹿出。
吳不曉攜着慕白術,本想跟上,卻被刺客攔住去路。無奈,只得慢慢朝房門方向撤退。
月夜下,青衣黃衫在桃林中穿梭,不遠處尾随數十道黑影。
“嗖——”耳邊驟然響起破空之聲。
慕深一驚,迅速将白蔹攬入懷中,堪堪避過暗器。三道墨綠色影子擦過兩人,打在桃花樹幹上,入木三分。
“嗖嗖嗖——”更多的墨綠色暗器從刺客袖中發出,在空中織就細密的死亡之網。
方才在茶樓空間小,刺客不希望誤傷己方才沒使出暗器,現在慕深和白蔹兩人身處桃林,便再沒有這個顧忌。暗器密集,境況竟是比剛才還要危險上幾分。
面對周身交織的暗器,慕白蔹不由更緊地拽住慕深的衣領,擡眸擔憂地看着慕深。就在這時,一道綠光滑過她眼前,聞得慕深一聲悶哼,慕白蔹被帶得身形不穩,踉跄了幾步。
不好!慕深中了暗器!慕白蔹呼吸一滞,整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慕深微喘着回頭,清雅的眼眸裏倒映着接近的刺客和暗器,沉聲詢問:“還有多遠?我恐怕堅持不了太久!”
“那邊!就在前面!”慕白蔹遙指若耶溪方向,急急開口。
這段距離,拼勁全力應該能到達。慕深擡眸一掃,暗自松了口氣,随即抱緊慕白蔹,再不管身後的暗器和刺客,只顧往前掠去。
慕深和白蔹的離開,引走了部分刺客,雅間的壓力減了幾分。
吳不曉帶着慕白術跳到落英樓大廳,在與刺客對峙之時,他就瞥見狄聽風那一襲紅衣。要說這世上躲在誰身後最安全,非劍膽狄聽風莫屬。所以,他想也不想就朝着狄聽風挪了過去。
就在他即将挪到狄聽風劍陣保護範圍之內時,一道鬼魅般的白影突然加入戰局。冷白刀光錯落,三個呼吸之間,樓內刺客盡數倒地。
好快的身法!狄聽風收劍入鞘,不由驚嘆。
如此短時間內,殺死所有人,此人實力深不可測。姚雍和指尖落下最後一個音符,擡眸望向立于面的屍體之間的白衣人。
那人一雙眼冷冷清清,銀質面具之上有一支梅花伸展。
白衣。面具。梅花。吳不曉臉色煞白,腳下微微一動,準備遁走。卻見那白衣人長袖一甩,細長的柳葉劍直指吳不曉眉心。
“啊!”慕白術驚恐大叫,下一刻就暈了過去。方才在黑暗中看了不真切,自是不知道是樓中是怎樣一番血腥場景,來到大廳乍見之下,他小臉吓得慘白,瑟瑟發抖起來。誰知下一刻就被陌生白衣人拿劍指着,瞬間吓破了膽。
“喂!你這醜得見不得人的家夥,不知道這邊有個孩子在嗎?吓我也就算了,顧及下小孩子行不行?!”見慕白術暈了過去,吳不曉很是憤怒,連對白衣人的恐懼都忘記了。
“百曉生,尋你着實不容易。”一道陰沉的男音自頭頂傳來。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三樓北面其中一間雅間打開房門,內裏走出一人。銀灰交頸衣,銀絲暗繡祥雲飛鶴,外披玄色長裘,領口處有孔雀尾羽點綴。他一頭黑發随意披着,襯得陰柔的面孔更多幾分女氣。
燕君狹長鳳眸睨着百曉生,三分危險,七分威嚴。
“無名小卒,怎敢勞駕燕君。”百曉生皮笑肉不笑。
那人是燕國國君。那不難猜測,持劍的白衣人便是燕國第一劍客——傲雪。此人清冷如梅,所使劍法“梅花三弄”幹淨利落,殺人于瞬息之間。與狄聽風華麗多變的劍招不同,傲雪的“梅花三弄”只有簡單的三招:一弄暗影橫斜,出劍迅疾如閃電,一招之間已于敵人身周布下劍網,方才用的就是這招;二弄迎風鬥雪,劍勢洶洶如出籠之虎,往往一擊斃命;三弄三度梅開,看似輕巧一劍,然劍氣綻開,能在敵人身上留下三處傷痕。
百曉生自诩跑路功夫一流,但速度也及不上傲雪。在傲雪面前,他就是那條被放在刀俎上的魚,任人宰割。
如果說,有什麽事曾讓百曉生追悔莫及的,不是為晉王盜取毒方得罪燕君,而是臨出宮,一時色令智昏,将燕君錯認成女子輕薄了一番,徹徹底底得罪了燕君。這才有了今日傲雪用劍尖直抵眉心的場景,而他卻逃不掉,躲不開,只能一動不動站在那。
燕君徐徐下樓,走到傲雪身側:“這世上敢得罪我的,只有一種人。你可知,是哪種人?”
“死人。”吳不曉僵直着身子,答道。
燕國國君燕砃素有“阿修羅王”之稱,他姿容美麗,有一副比女人還漂亮的面孔,卻沒有一顆美麗的心。正始三年,他趁燕國與齊、楚聯軍進逼秦國,燕都兵力空虛之際,政變奪位,血洗宮廷。兄長燕哀王一家幾千餘人無一幸免。要知道,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長啊!更枉論那些他看不順眼,或者看他不順眼的大臣們。民間有歌謠曰:燕國有暴君,傾國又傾城。一顧奪人命,再顧弑鬼神。
“挺有覺悟。”燕君鳳眸一眯,“傲雪,動手。”
當日,他究竟是如何從這雙滿是陰沉和戾氣的眼睛裏看出了我見猶憐啊!那是何等的眼瞎!吳不曉絕望地閉上眼睛,生死之間,腦海中浮現慕深的身影,不由悲從中來。殿下,永別了!他這一生沒什麽願望,就希望殿下活得自在快樂,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然而,這一生都看不到了~
“且慢。”
傲雪的殺氣一頓。
燕君鳳眸一瞥,依舊面無表情。
吳不曉松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今日,他不會命喪黃泉了。他從未覺得奸商姚的聲音如此悅耳動聽。
素白紗帳被一雙修長的手撩起,姚雍和頂着一頭白發慢悠悠走了出來,照舊是一張溝壑叢生的老人家臉。
“燕君且慢。”姚雍和笑吟吟拱手一拜,“吳不曉這厮還欠着我們落英樓不少銀錢,您若殺了他,我們便損失大了。您也知道,我們樓主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
吳不曉應和着,連連點頭,臉上再度浮現玩世不恭的笑容:“我這人吧,沒什麽特殊要求,但身前身後事一定要清清白白。待我還清落英樓,再來君上處領死,可好?”
“……”燕君依舊面無表情,“欠多少?我出雙倍。”
姚雍和頓了頓,目光不經意地投向吳不曉,似是在考量這筆買賣是否劃算。
吳不曉心裏咯噔一下,放下的心再次懸起來。他緊緊盯着姚雍和,盡量讓自己眼神看起來可憐又無辜,好讓姚雍和心生憐憫之情。
不知過了多久,姚雍和終于微微一笑。這一笑,使得滿臉褶皺堆積在一起,讓他面容顯得有些詭異可怕。
“君上這樁生意看似賺了,實則短視了些。想他百曉生八卦傳得驚世駭俗,得罪的人可以從楚都排到昆侖,十天裏更是七天被人追着砍,若非有我的□□,也活不到現在。自然,若非有百曉生,我的那些面具也只能積灰。而君上這一劍下去,我當下是得了兩倍的銀子,可将來卻損失了千千萬萬的銀子。”
燕君嘴角一扯,過了許久才冷冷哼出了一聲。顯而易見,落英樓要保吳不曉,而落英樓的面子,他不得不給。
聞得這一聲哼,傲雪會意,收起了柳葉劍。
劍尖一離開,惜命的吳不曉立馬退到姚雍和身後:“奸商姚,沒想到你還會救我啊。”
“承你一句‘奸商’,我自然不會跟銀子過不去。”
“是是是,你是為了銀子。”吳不曉樂呵呵一笑,暗道:忤逆燕君和銀子,是個人都知道怎麽選。
“慕小妞哪兒去了?”雅間裏出來的只有吳不曉和慕白術,不見另外兩人。姚雍和不由問道。
“聽她說,好像是桃花十重陣。”
“什麽?!”姚雍和臉色一變,“聽風!走,快去找慕小妞。”
說時遲那時快,姚雍和與狄聽風飛掠而出。
“那桃花十重陣難不倒慕二姑娘,奸商姚你怎麽這麽緊張?”吳不曉随即跟出去。這個陣,他也闖過,雖然解起來有些麻煩,但以慕白蔹陣法上的造詣,完全難不倒。
“今日不一樣,多了兩個小祖宗。”
小祖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