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冤家路窄總相逢
“他為何跑……”這麽快?最後三個字還沒出口,慕白蔹就察覺到後頸一片冰涼,似有冷霜凝結。
随後,只覺衣領一緊,她感覺到被什麽動物叼了起來。下一刻,那東西用力一甩,将她甩上了背。
慕白蔹尚來不及思索到底發生了何事,那東西就帶着她一路飛奔。四周景物飛掠而過,猶能感覺到有冰片擦過臉頰。身下,也是涼嗖嗖的皮毛。
踏地成冰,吼聲如虎。她知道是什麽了。慕白蔹頹廢地将整個人埋在了那動物身上。
駝走慕白蔹的,正是雪獒公主。
雪獒英雄則是叼走她的包裹,尾随公主離開。
白虎回味着那只羊腿,見英雄叼走了包裹,也一躍跟了上去。
言疏桐一人被留在了原地。她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地拂落身上沾染的塵土,随後也轉身走向了天權宮。
雪獒背上的慕白蔹一路颠簸,晃得暈暈乎乎。不知過了多久,那雪獒終于停了下來。它舒展身體,而後又是用力一甩,将慕白蔹摔在了地上。
幸而,草地柔軟,她摔得并不疼。
頭頂傳來一陣愉悅的輕笑。
慕白蔹利落地爬起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她嘴角扯開一道弧度,皮笑肉不笑:“樓主,好巧。”
前方木槿花牆下,落英樓主慵懶地躺在竹塌上,只着一件輕薄的銀白蠶絲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他五指仍然綁着繃帶,顯然手還沒好全。
雪獒公主甩下她,便蹭到了他竹榻前,溫順地趴在地上。
英雄和白虎也随後跟到,它們沒有蹭到主人身邊,而是找了個角落,四只爪子胡亂扒開了慕白蔹的包裹,有滋有味地吃起來了她包裹裏的零嘴。
換作平日,慕白蔹第一時間就回去搶救自己的零嘴了。但落英樓主在眼前,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關注它們了。
“小白蔹,我還沒去找你,你倒是自己上門了。”他一手支着腦袋,一手撫摸着公主的額頭,翡翠色的眼睛滿含笑意,懶懶地看着慕白蔹,“丘老頭的綠豆酥可合心意?”
他口中的丘老頭就是慕白蔹一直惦記的那家綠豆酥鋪子原老板,如今在新開的落英樓裏做糕點師傅。
想起那香軟酥口的糕點,慕白蔹咽了咽口水:“比那白眼狼女婿做得好吃些。”如果不是落英樓收了那糕點鋪子,又請回了原主人,她可能就吃不到這麽好吃的綠豆酥了。落英樓主總算做了件好事。
等等!突然,慕白蔹似乎想到了什麽,猛地睜大了眼睛:“你……你是不是故意送來的?為了騙我趕緊上昆侖山?”
這家夥突然那麽大方,不僅有綠豆酥,還有價值千金的迦葉果,其中必然有詐!
“我騙你上昆侖山做什麽?我要尋你,無論你在何處,無論何時,都可尋你,沒必要專程騙你上來。”落英樓主回以無辜的表情。
慕白蔹狐疑:“那怎麽突然那麽大方?”
“我也覺得我好像大方了。”落英樓主擡眸看着天空,似乎是在認真思索。
良久,他又繼續說道,“可能就是心情不錯。這麽說,小白蔹是因為我送了禮,你才來了昆侖山。這,是在躲我?”最後兩個字,他說得分外低沉,眼中的綠色似乎也深了幾分。
慕白蔹一個激靈,連連搖頭:“不不不!我就為偷懶不幹活,沒躲你。”
落英樓主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緩緩從竹榻起身,扶起了坐在地上的慕白蔹,順便摘掉了她落在她發上的落葉。
“小白蔹,容我重新介紹下自己。”他微微一笑,令人目眩神迷,“在下天權宮長老,容瑾。”
原來他叫容瑾。
“容長老好。”慕白蔹順勢問了聲好。
容瑾卻并不滿意:“太生疏。”
慕白蔹皺眉,試探地再次開口:“容師叔?”容瑾與傅青陽同輩,以輩分稱師叔,應該沒錯吧。
容瑾搖頭:“顯得有些老。”
“……”慕白蘞眉頭皺得更緊,“那叫你什麽?”這家夥要求太多,她絞盡腦汁未必都能讓他滿意,倒不如直接了當問好了事。
“容哥哥。”
“咳咳咳!”慕白蔹差點被自己一口水嗆死,“樓、樓主,咱能換個稱呼嗎?實在不行,我跟老姚一樣,叫你一聲‘老大’。既不顯得你我生疏,也不顯你老,還能表現出我對樓主您的尊敬。”
“說得挺有道理。”容瑾贊同地點點頭。
“那就這麽說定了。”見他表示贊同,慕白蔹以為他同意了。
誰知他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慕白蔹:“可我,比較喜歡你叫我容哥哥。”
“……”
“叫一聲聽聽。”
想想就覺得雞皮疙瘩。慕白蔹整張臉皺成一團,她很想拒絕,但容瑾盯着她的目光讓她更加頭皮發麻。
最終,她還是不情不願喊了一聲:“容哥哥。”她覺得,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陣亡了。
容瑾愉悅地笑了出來。這一笑,顯得他如玉雕琢般地面容更加生動好看,連一旁的木槿花都被比了下去。
雲想衣裳花想容。驀然,慕白蔹腦海裏滑過了這句詩,她甚少去欣賞一個男子的長相,但眼前這人讓她破例了。
容瑾這妖孽的好看,從內到外,已經到她無法忽視的地步。
很多年後,姚雍和對此覺得很委屈:“慕小妞,你看老大看出了好看,怎麽就沒看出我和聽風好看?我倆,一個仙風道骨,一個紅衣傾城,在你眼裏也就兩只眼睛一個鼻子兩張嘴的區別,怎麽看老大就看出了人比花嬌呢?”
慕白蔹對此也頗為不解,她思索一會兒,回答姚雍和:“這個大約就是古人說的‘情人眼裏出西施’吧。”
她這個回答,讓容瑾非常滿意。為此,他特意帶她不遠萬裏去燕國吃了一頓烤全羊。
慕白蔹這一聲“容哥哥”,生硬機械,并沒有什麽美感。但這并不妨礙容瑾感到愉悅,他重新躺會竹榻上:“這一聲雖不盡如人意,倒也聽得過去。一回生二回熟,多叫幾聲便能好聽了。”
慕白蔹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她大概無法拯救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了。
“主子,風雪臺的慕深來了。”适時,言疏桐走了過來,身姿輕盈如飛燕,一路走來,似乎連腳下的草都不曾壓到。
容瑾的笑容斂了起來:“不見。”好不容易逮到慕白蔹,他可不想被人擾了興致,尤其是慕深。
“慕深初次登門,師叔閉門不見,是否不合适?”慕深清清朗朗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清風拂過,幾片梧桐樹葉飄零而下。
雪獒和白虎一嗅到陌生人的氣味,全身毛豎了起來,朝着半空龇牙咧嘴低吼着。
慕深踏着落葉,輕輕落在慕白蔹身側,優雅貴氣。乍見容瑾,他微微一怔,似是沒想到整個鐘毓山莊傳得如此可怕的人,竟是落英樓主。
言疏桐一愣,看着落在她眼前的男子,眉頭皺了起來。慕深跟了她一路,她竟絲毫沒有發現?此人功夫不弱,至少隐藏氣息的能力絕對數一數二。
“卑職失職。”言疏桐跪地請罪。
容瑾并沒有責怪言疏桐的意思,他微微擡手指了指身旁的三只寵物:“你先下去,帶着它們下去。”
“是。”言疏桐起身,催着口哨離開。
兩獒一虎有些不情願,卻被容瑾瞪了眼,只得耷拉着腦袋尾随言疏桐離去。
花牆下,只剩容瑾、慕深和慕白蔹。
容瑾不鹹不淡看着慕深:“不請自來,擅闖天權宮,師侄難道就合适?”
“師叔見諒。”慕深露出一貫的謙和笑容,“阿蔹初來昆侖山,對山莊不甚熟悉,誤入了天權宮,給師叔添了麻煩,師侄這就帶她走。”
“誤入?”容瑾目光落在慕白蔹腰間的芙蓉玉桃花符,“她身上有我天權宮的桃花符,自然是我天權宮之人,何來誤入一說?”
慕深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皺。他一把扯下慕白蔹腰間的桃花符,丢在了地上:“師叔看錯了,阿蔹身上沒有桃花符。”
睜眼說瞎話,沒想到慕深也會。慕白蔹有些意外。
容瑾冷笑一聲,綠色眸底閃着危險的光芒:“小白蔹,你怎麽說?”他的聲音溫柔低沉,卻暗含着威脅。
“我……”
她方一開口,容瑾的目光便幽沉幽沉的,盯得她喘不過去。
慕深卻一把拉過她的手,對上容瑾的目光:“師叔何必欺負一個弱女子?阿蔹自是願意跟我走的。”
“哦?”容瑾拖長了語調,“一枚迦葉果。”威逼不行,尚有利誘。
果不其然,慕白蔹眼中閃過一道光。離容妖孽能有多遠,她就願意離多遠,可是……可是有迦葉果诶!
她要考慮考慮。
“兩枚。”
慕白蔹眼中光芒大聖,她安撫地拍了拍慕深的手背:“阿深,這裏就是喂些小動物的活,清閑得很。你那風雪臺,來來往往人太多,不清淨。我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好。”妖孽很難伺候,但是有迦葉果啊!
慕深眸色轉身,涳濛的眼底似有暗流湧動:“阿蔹,我且問你,我是誰?”
“啊?”慕白蔹茫然,不明白慕深為什麽這麽問。
“我是你什麽人?”
這個問題……慕白蔹思索片刻:“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