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車廂中的吻(1)

He knew that when he kissed this girl, and forever wed his unutterable visions to her perishable breath, his mind would never romp again like the mind of God. So he waited, listening for a moment longer to the tuning fork that had been struck upon a star. Then he kissed her.

---- F. Scott Fitzgerald, The Great Gatsby

他知道當他吻了這個女孩,并把他那些難言的憧憬和她短暫的呼吸永遠結合在一起,他的心靈就再也不會像上帝的心靈一樣自由馳騁。因此他等了一等,想再傾聽一會兒那在星上敲響的音叉。然後他吻了她。 ---《偉大的蓋茲比》

忙碌的時候,時光飛逝如電。最近公司在競标某全球大銀行集團的一個雲項目,對數據安全要求極高。CEO有意收購的S公司,正好運用了最新的數據加密技術,能做到既安全又節省網絡資源。亦辰為研究對方的技術核心忙得不可開交。

不知為什麽,他在三月間還是去了一趟那家“烏龜”酒吧。大概因為不是周末,酒吧裏沒什麽人,牆上的數字變成了185。老郭端了一杯湯力水給他,坐在他對面,抽出一支煙,在昏黃的燈光下慢悠悠說起自己的事:“看見那個數字沒?醫生說,如果熬過五年,就算康複。那只綠毛龜我女兒送我的禮物,也快五歲了,我和它是龜兔賽跑,比誰跑得更慢些,別那麽快跑到終點。”

他問:“你女兒呢?”

老郭說:“跟她媽移民去了新西蘭。當年我确診,想也沒必要連累別人,幹脆離了婚。如果有那麽一天,牆上的數字變成零,說不定能去新西蘭看看她們倆。月有陰晴圓缺,人有禍兮旦福,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只是可憐那只綠毛龜,萬一我不在了,沒人照顧。你那天也見到了,我那些病友,也都是過了今天不知有沒有明天的主兒,頌頌是個好姑娘,到時候只好托她幫忙。”

他只好笑笑,不知該怎麽應答。老郭停了停,直截了當地看着他,最後說:“我記得你。”

其實那天他和頌頌一起進來,老郭看他的眼神,已經令他猜到幾分。老郭果然說:“那天你們在醫院鬧得挺兇,很多人看熱鬧。那時候我已經住院了,也來圍觀過。後來頌頌住院,又正好和我一個樓層。她和一大群病友都玩兒得不錯,大概只有我,住院時間長,知道些她失憶前的事。”

老郭停下來,點燃夾在指間的那一支煙,并不吸,只頓了頓說:“不過她這種情況,我和她大師兄一樣,不忍心告訴她過去的事。頌頌也許永遠都想不起來,她大師兄也已經在着手一些準備,打算在适當的時候,以委婉的方式告訴她。”

陳亦辰問:“所以你才不假裝沒見過我?”

老郭笑了笑,似乎觀察指尖煙霧缭繞,最後說:“你兩次來,我看頌頌都挺高興。我是從死亡線上爬回來的人,比誰都想得開。人生和這支煙燒得一樣快,何必把時間浪費在不痛快上。”他在煙霧後注視他:“我倒是好奇,你現在是什麽打算?”

亦辰實事求是地回答:“我覺得頌頌的事故,不是事故那麽簡單。”

老郭神色一閃:“确實是個事故,她從三樓樓梯上摔下來,顱內出血。”

他搖頭:“我去她家看過,我不信她能從三樓順着樓梯一直摔到一樓。”

老郭揶揄地看他一眼,掐滅了一口沒吸的煙頭:“聽範羽說,你和頌頌的事早了結了。我雖然不知道事故的詳情,但勸你一句,有些事,還是不必刨根問底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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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如此。他和頌頌的事已了結,頌頌有她大師兄照顧,似乎過得也多姿多彩。他何必湊這個熱鬧,純屬自尋煩惱,該如範羽說的那樣,滾得遠一點。

轉眼到了四月初,A.J.忽然又求上門來。A.J.說:“頌頌說油菜花什麽的終于開了,我們說好了這周末去徽杭古道,你得把車借我。”

他斷然拒絕:“我的車不外借。”

A.J.就惱了:“Shane Y. Chen,你就是故意的吧?我和頌頌出去走走,你為什麽老是百般阻撓?”

他說:“我的車從來不外借,談不上故意阻撓你,我沒那個閑工夫來阻撓誰。”

A.J.強詞奪理:“借給我能叫外借嗎?明明是內借。你不借不會是吃醋吧?我早知道你對頌頌動機不純。”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和A.J.這類中二青年纏夾不清,漠然說:“行啊,給你一個機會,一盤定勝負,棋下贏我就借給你。”

A.J.拍案而起:“這還不是阻撓?我從小到大,除了快棋,從來沒贏過你!”

他已經在棋盤前坐定,你愛下不下的态度:“那就五分鐘快棋,和棋算你贏,三十步之內将不死你也算你贏。”

A.J.覺得這還算有戲。從小到大,他都是坐不住的小孩,不論大賽小賽,只顧殺個痛快,不管贏棋輸棋,永遠是最先從賽場出來的那個。而Shane 恰恰相反,下棋有大局觀,步步為營,計算精确,每場都下到終局,所以幾乎每次都最後一個下完,但幾乎每次都贏。

如果要贏Shane,只能是快棋,至少撐到三十步還是可行的。他坐下來,搶着把白棋轉到自己面前,咬牙說:“行,你別後悔。”

他出E4王前兵,Shane 走C5,是他慣常用的西西裏防禦,雙方你來我往,開局都走得飛快,進入中局時兩人都還剩四分多鐘。

剛入中局,Shane 忽然擡眼瞟了瞟他桌上放的手機:“你的手機該換了。”

他不明所以地一頓:“為什麽?”

Shane 盯着棋盤不擡頭,只說:“你還沒聽說?最近有人發現,你這個型號手機的自帶操作系統有Backdoor**。”

“切,我一個無名小卒,誰有那個時間來黑我的手機。”

“至少別在手機裏存銀行賬號和密碼。”

A.J.狐疑地拿起手機仔細端詳:“至于嗎?有那麽嚴重?”

Shane“嗯”了一聲,仍然低着頭沉思,A.J.這才驚覺,只顧着閑聊,自己的鐘無端端已經空走了半分鐘,來不及多想,連忙挪了一步白格象。他看見Shane低頭笑了笑,從後翼沖馬,他的白格象立刻陷入了被捉雙的局面。

他在心裏咬牙,好啊,太陰險了,不就是聊天分散對方注意力?他也會。想到這裏,他嘿嘿一笑,擡頭建議:“Shane,其實你要是不放心你的車,可以一起來。就這周末,周六一早出發,周日晚上回來。”

沒想到對方連眼皮也不擡一下,只漠然說:“我哪有那個時間?”停一停又加上:“背包客?算了,我覺得還是寫代碼更有趣。”

A.J.故意猙獰地笑:“荒郊野外,共處一帳,你怎麽不擔心我對頌頌做點什麽?”

這下Shane倒是頓了一頓,但瞬間已經擡手落子,淡然說:“我看你沒戲,再說關我什麽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擔心也輪不到我。”

他驚訝萬分:“Shane Y. Chen,你國際好青年的社會責任感呢?怎麽忽然都被狗吃了?”

Shane沒回答,只默默笑了笑,一伸手将自己的王後拉到邊線,擡眼說:“Checkmate。”A.J.低頭一看,頓時追悔莫及。他的王還躲在兵陣之後,竟然一個沒注意,已經被黑方的馬和後打了個猝不及防。

從來喜歡下到終局才把對方逼到角落裏将死的陳亦辰,竟然談笑間将他悶殺在中局,太陰險了,太郁悶了,總共才24步而已。

後來周四下午,頌頌接到A.J.的電話。原本的計劃是他們兩人開車去浙江昌化,從那裏上徽杭古道,到了安徽績溪再坐長途汽車回到昌化取車。A.J.說計劃稍有改動,Shane 這個別扭的家夥不舍得把車借給他開。她說這樣也行,他們可以坐大巴到臨安,從浙西出發,走到安徽,然後直接坐火車回H城。

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從H城坐火車到績溪,再沿古道上山,夜宿廣闊的藍天凹,第二天下山回到臨安。她更喜歡另一種行程,先到臨安,逆行上山,這樣中午就能到藍天凹,然後去離古道不遠的野豬塘宿營。比起驢友衆多的藍天凹,野豬塘是更安靜的宿營地,清晨也可以上清涼峰看日出,一路上溪水纏綿,人跡罕至。

她和A.J.約在長途汽車站前見面,她背着二十多斤重的行李下出租車,一眼看見站牌前站着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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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對Backdoor的解釋:繞過安全性控制而獲取對程序或系統訪問權的方法。在軟件的開發階段,程序員常會在軟件內創建後門以便可以修改程序中的缺陷。如果後門被其他人知道,或是在發布軟件之前沒有删除後門,那麽它就成了安全風險。

作者有話要說: 鑒于大家都希望快一點,咱們明天繼續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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