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裏夢外(上)

櫥窗邊上,頭發有些松垮綁着的女孩,沒精打采地坐在沙發上,頭輕靠在身後的牆上,漣着淺淺水光的雙眸似有若無地從櫥窗外到店內每個角落,不停地流轉,滿是疲倦懈怠的雙眸裏盡是慵懶,就這麽漫無目的地把室內外看了個遍。

從試衣間走出來的女孩,興奮地站在鏡子前,看着身上的一字肩紅色長裙,拽了拽裙角,拉成傘狀轉了下,把原本就霞姿月韻的女人襯得妖嬈動人,她彎了彎眼角,對身上的長裙愛不釋手,頭也不偏,就這麽直盯着鏡子裏眸清似水的自己,笑盈盈問:“Stella,What do you think of this dress?”

半天也沒有反應,本來興致勃勃的女孩狐疑地偏過身子,歪着頭,便看到鏡子旁的沙發上,興致缺失,壓根對她置若罔然甚至恍惚發呆的女人,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斂了斂眉,沉着臉,邁着細長的高跟鞋,兩步便站在呆若木雞,思緒飄渺的女孩面前,叉腰憤憤不平道:“Hey,Stella.”

被喚作Stella的女孩因為Anna遮擋在她面前,她才回過神,狐疑擡眼看到有些悶悶不樂的女人,收了收游離的眼光,疑惑問:“what's up?”

穿着紅色衣裙的女孩獻寶般朝她展示身上的裙子,附帶地在她面前愉悅地轉了轉,再一次興致勃勃問她:“How do you like this one?”

女孩歪着頭随意瞥了一眼,依舊是剛剛窩在沙發裏雙手抱腰,兩腿彎曲,膝蓋輕輕靠攏斜放的慵懶姿态,她望向Anna時只覺得雙眸充斥着明亮鮮麗的紅,妖豔明媚,語氣輕柔地沒有一絲波瀾:“Not bad.”

“How just that blue one?”

“Not bad.”

“Which that one is prefer?”

“Not bad.”

在Stella第五次看也不看她,同樣低緩地輕聲敷衍她以後,Anna終于不悅起來,抿了抿嘴,看着焦點完全不在自己身上,思緒不知道飄到何處,眼神迷離的Stella,有些掃興地咬牙幽幽道:“I hate you.”

“Not bad.”Stella一直在發呆,她對逛街一直興致平平,尤其是這幾年,她從沒好好逛過街,卻也無法拒絕她……熱情似火的小夥伴,她知道Anna是為了她好,怕她真的與人群脫軌,所以在她的夥伴興致勃勃地選衣服時,她便興致蔫蔫地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靠着沙發休息,時間久的她腦子都渙散到失神發呆,壓根也不知道她那美麗熱情的小夥伴問了她什麽,她揉了揉太陽穴,試圖醒醒神,卻集中不了精力,一切都只是她随口又下意識的機械回答,旁人聽來敷衍意味無以言表,終于引得她的小夥伴成功暴走,她話說出來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仰頭看到Anna被她氣的臉上一紅一白,眸間散發出來的冷意不悅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剝一般,她不好意思地輕握右拳抵在唇上,難為情地咳了咳,來掩飾自己剛剛的走神,更識時務地朝怒火難消的Anna谄媚笑了笑,附帶拽了拽Anna的手腕,眨眨眼,讨好着說:“Anna,I like you.”

“Stella,can you pay you attention ……”

Anna還在憤憤數落她剛剛不理不睬的失神,而本來一直在低頭乖乖虛心聽Anna說教不發一言,時不時擡頭偷偷看一眼的女孩,在無意間擡眼掃到了櫥窗外掠過的颀長身影,那高挑挺拔的身姿站在櫥窗外,和她就一窗之隔,她眨了眨眼,害怕自己看錯了,可是他就這麽隔着玻璃櫥窗神閑氣定地立于她跟前,一個字也沒說,她便亂了方寸,怔怔盯着外頭同樣好奇般注視她的他。她再一次困惑地眨了眨眼,卻在睜眼的瞬間,看到他正沖她笑。

他笑了?他……怎麽會朝她笑呢?他……怎麽能對她笑?

“St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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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似受到蠱惑般,連Anna的呼喚也沒聽到,瘋了似的箭步蹿了出去,明明不過幾步之隔,她卻氣喘籲籲,她內心深切地知道那是因為她緊張導致的呼吸不暢,來到他的跟前,看着他彎了彎眼角的臉,還真是難得一見的眉慈善目,神采奕奕,她眼睛瞪地賊大,都不敢再眨一下,害怕一閉眼一睜眼間,他便會消失。

她就這麽直勾勾看着這個她垂涎了很久的男人,心還是難以平複的雜亂無章的亂跳,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甚至沒來的及調戲他,他便随風而去,消失了。整個街角,空無一人,獨有她,左顧右盼,緊張又焦慮地尋找他的身影,可是他不見了,他總是讓她找不到。

頭一歪,戴着眼罩的女孩動了動腦袋,用手摘下手裏的深藍色眼罩,有些迷離散漫的眼神慢慢恢複清明,大腦也清醒過來,心裏是松了口氣之後的悵然若失,清澈的眸色有些黯淡,她低眉咬了咬唇,原來又是夢。

在過去2000多個日子裏,也許是在學校,也許是在醫院門口,又或者只是在大馬路,普通的商場,這樣的夢屢見不鮮,似乎是一種習慣,夢裏有他的習慣。

宋遇安把窩下去的身子往上立了立,因為睡覺讓她的身體往下滑落了不少,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過來,此時耳畔又恰到好處地響起甜美動人的女士标準的廣播聲:“旅客們請注意,飛機即将到達淮安機場……”

淮安……即使只是一個機場,都能讓她的心跳漏跳了幾拍,心馳神往,原來不管過了多久,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出息。

淮安,淮陽遇安,遇淮而安。

曾經在她青春懵懂的歲月,很喜歡這座城市,不僅是因為這裏是她出生的故鄉,更因為在這裏,她遇到了他,也因為有他,也有她。為了與他有更多的牽扯,她曾經甚至霸氣地和他說過,淮安,不就是遇淮而安,淮陽與遇安,這是天定的緣分,你注定是我的。那些年少輕狂時,她滿腔熱血,勇往直前,恬不知恥的宣告,甚至當初她調戲他後得意的低吟輕笑,都那麽清晰如昨,可終于還是沒入塵埃,全都掩埋在了過去那個叫做青春年少的時光裏。

宋遇安思緒飄渺,心沒來由地一陣抽痛,物是人非,言猶在耳的話,只是現實給她的一記耳光,提醒着她幻想與現實的區別。飛機落地的那一刻,聽到淮安機場,竟然還會生出莫名的慌亂不安,她好笑又負氣地抓了抓自己睡得有些淩亂蓬松的頭發,饒了一大圈,她終究還是回來了。

直到拖着行李箱走出站,遇安都有些頭重腳輕,恍恍惚惚,難以置信當初的她,獨自一人落荒而逃,如今的她也從國外匆忙逃了回來,雖然性質有些不一樣,可是她的解決方式還是一樣,仔細一想,她最大的本事果然是逃跑,可是不置可否,不管是什麽目的回來的,她腳踩在這寸土地上,心裏還是忍不住小小雀躍了一番,想到此,她突然彎了彎嘴角,頓時神采奕奕,眼尖地看到門口熟悉的一對倩影,眼睛一亮,腳步頓了頓,臉上的疑惑只是一剎那,便朝那頭快步過去。

“你們怎麽知道我回來了?”宋遇安狐疑的神色裏透着一絲驚喜。

“這麽久不見,你不應該說一句想死你了?”微微癟着嘴表達不悅又帶着賭氣成份的出自面前這個女人蘇文青,她有一頭到胸的垂直飄逸長發,中分的秀發露出她飽滿的額頭,一襲長裙,畫着淡妝,原本尖尖的瓜子臉被滋潤的比過去圓潤了不少,柳眉星眼,在遇安認知裏,她不算很驚豔的女孩,卻精致可愛,溫婉又時而大咧的性子,總是笑得如沐春風,哦,總是對她滿面春風的女人此刻竟然擰着眉,冷着臉,皺着鼻子,拿着她賊溜溜的大眼在……瞪她,遇安還真是不能習慣蘇文青這般兇神惡煞的模樣,看來有人撐腰了,底氣都足了不少,宋遇安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掩飾自己突如其來的慌張,其實遇安還暗自琢磨了下,她真的沒有得罪過面前的女人啊,而且……她離開這麽久,應該也沒有機會得罪蘇文青才對,不過細細一想,她便後知後覺地通透了,應該是她當初一言不發就遠赴美國的事,的确是她有錯在先,遇安暗暗揣摩了下應該怎麽去和蘇文青說這個事,也不知道這事後補救難度系數有多高,是該破財消災呢,還是犧牲色相……就在她還沒琢磨出一個好的方案時,便聽到蘇文青朝身旁的男人不鹹不淡又帶着三分溫和的命令:“老徐,提行李。”

“好勒。”有着俊顏,沖遇安暗示地眨了眨眼,笑逐顏開的高挑男人別有深意地看了眼思忖中的遇安,再低下頭,爽快地接過箱子,只是遇安自然地忽略掉了,朋友夫,她向來不會多看,尤其還是這個一肚子壞水,時不時給她下套的男人。

“謝謝。”徐弈博才接過行李,遇安便朝他不冷不淡吐出兩個字。

“和我還這麽客氣。”徐弈博偏了偏頭,故意不高興地癟了癟嘴。這個男人,濃黑的眉宇下,長着一雙迷人的桃花眼,漆黑幽深的墨瞳總泛着一股旁人猜不透的精光,卻又總是不着調,原本白皙的皮膚被略顯黝黑的小麥色取代,襯得他高挑挺拔的身材更加健碩。他嘴角總勾勒出一股淺淺笑意,說話半真半假,他的話可信度不高,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不過與他熟悉了就會知道,他這個人雖然愛開玩笑,看起來不怎麽靠譜,還總愛明裏暗裏算計她,可是又有信譽度,還講義氣,從他為某位同性操心多年被氣個半死還能不離不棄就知道,他是個稱心如意,值得擁有的良心夥伴。

徐弈博故作抱怨的話,還有他那雙幽怨的小眼神,似乎都在斥責她的客氣疏離,看的遇安咋舌,沉默片刻,遇安便和他解釋:“呃……其實我就是随口一說。”遇安無比認真看着他,其實她的确是習慣性地禮貌,尤其是遠漂異國他鄉六年,實在不能怪她會變得如此見外客氣,她想了想,又望向徐弈博,不愠不火地補充:“所以,你不用那麽認真。”

面對遇安毫不客氣又一本正經的解釋,徐弈博頓時哭笑不得,內心默默腹诽,他就知道遇安才不會那麽客氣。

“宋遇安,你還真是不把我們當朋友,回來的事就告訴了周思楠。”蘇文青細長的眉高高挑起,不滿地指責起這個多年不見,也不與她聯系的女人。蘇文青越想越氣,遇安走的時候,了無音訊,回來了又這樣一言不發,把她們這麽多年的感情置于何地?她還好心好意甚至連做夢都是在盼着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回來呢!

蘇文青脆生生的指責,連那一貫溫和的雙眸也變得有些駭人。大抵是真的氣到了,遇安擰眉思索,周思楠那家夥還真是不可信,說好打死也不說出去的,說出去就找不到老婆,宋遇安無奈地苦笑,她怎麽忘了,周思楠有廣播電臺的氣質了。

此時的徐弈博托着箱子,邁着長腿,走到前頭,不過是拉箱子,卻因為外在條件優越,硬生生被走出了模特走T的美感,還時不時引得三兩人頻頻回頭看,而徐弈博目不斜視,應該是刻意給久別重逢的姐妹二人留出空間,沒想到蘇文青狠狠指責宋遇安一番之後立馬收了話,癟了癟嘴,瞪了一眼沒有辯解略帶疑惑的遇安,刻意加快了腳步,不理愣在原地的女人。

宋遇安暗暗嘆了口氣,蘇文青過了六年,越發地任性無理了,果然愛情是個微妙的好東西,她邊想邊加快步伐,伸手挽起蘇文青的胳膊,蘇文青倒也沒掙紮,卻也不看她,就這麽由她挽着胳膊,腳步也放慢了,遇安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臉讨好地解釋:“我真的沒有刻意告訴他,大概是……他在我身上裝了監視器。”

一男一女停下腳步狐疑地打量宋遇安此刻一本正經的表情。見兩人怪異打量她的目光,遇安放開了蘇文青的胳膊,無奈嘆氣,告訴他們:“他來問過我。”

“那你是不打算告訴我了?”蘇文青叉腰,提高了聲音佯裝不悅。

“唔,我只是想先回來安頓好了,再給你一個驚喜。”宋遇安心虛地小聲解釋,其實她真的沒打算說的,畢竟這幾個人和他都有些緊密的關系,她即使逃跑了那麽多年,也做不到若無其事,擡眼看着緊繃着臉表達不悅的女人,想了想,又一本正經地補充:“小青,你這麽一臉嚴肅看着我,會讓路人以為你是追債的。”

蘇文青和徐弈博都一臉錯愕地看着這個腦回路清奇,總是不知道她下一句會說什麽的女人,遇安毫不在意兩人怪異的疑惑,又字正腔圓地補充:“而且……追債的一般都是兇神惡煞的大塊頭,小青,你不适合。”遇安說完還似贊同自己話般點了點頭。

蘇文青着實再有氣也被她無厘頭的話生生弄得沒了脾氣,有些好笑,卻又沒好氣地朝遇安翻了個白眼,表達自己的悲憤。

宋遇安最在行的就是瞪着她那無辜的大眼,風平浪靜,斯斯文文地氣死你。要嘛是冷不丁的笑話,要麽是突然的毒舌。明明就是個簡單直接的人,偏偏要來和你咬文嚼字,玩段文字游戲,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說她性格乖張,卻溫和低調;說她溫婉低調,卻在L大高調的人人知曉,她不溫婉,卻不失溫和。她的霸道小性子,只會表露在熟悉親昵的人面前。在那個朝氣蓬勃的學生時代,遇到那個男人後,她用盡了全身的勇氣,卻在最後,散盡了勇氣,花光了運氣,逃之夭夭。

徐弈博在一旁忍俊不禁,眼角彎彎,握拳掩唇輕咳了咳,似乎正在努力憋笑,早就習慣了宋遇安的奇妙物語,他拍了拍正在翻白眼,有些氣結咋舌的自家女朋友的肩,打斷兩個人的幹瞪眼,清了清嗓子,低緩道:“走了走了。”

三人開着車,來到一家餐廳。餐廳算不上奢華,卻也別具一番風味。裏頭是暖黃色的燈光,柔和又恣意地灑在古色古香的桌面,印出一圈又一圈的低調泛黃的光暈,就好似翻看着舊時的書卷,偷看別人過往的故事。餐廳裏放着哀轉動聽的音樂,細膩柔和,浪漫多情,和這古老神秘的格調相得益彰,時而溫柔,時而纏綿,輕易擊打着人內心深處的柔軟。記得大學那會,宋遇安很喜歡這種調調,和蘇文青踏遍了學校附近這樣類似的有情調,浪漫的店子,偶爾欣賞某些不知名作家畫家挂着的作品,或是聽人彈一彈鋼琴吉他,又或者看看別人旅游拍攝的風景,還能裝裝文藝女青年的樣子。美其名曰增長見識,陶冶情操,順便……欣賞帥哥。但其實,她們都是奔最後一個目的來的。

推開門,裏頭那個長着一張稚嫩白淨娃娃臉的正是周思楠。他雖然長了年紀,卻似乎沒有長智商,不過上帝對他很好,那張欺騙大衆的臉讓別人總以為他還是個高中生。在遇安眼裏,他就是個簡單粗暴的單細胞生物。看到宋遇安時,周思楠先是面色一喜,想到什麽後,神色又有些遮遮掩掩,唯唯諾諾起來。

“你幹嘛這樣子看着遇安?”入座後,蘇文青看着神色怪異的周思楠,明知故問。

“我不是錯了嗎,我真的只是不小心說漏了嘴。”周思楠喪着臉,心虛地小聲解釋,活像個受欺負的小媳婦,卻也成功取悅了在場的三個人。

“你什麽時候不說漏嘴過?”蘇文青揚眉毫不留情地反問,絲毫不顧早就打擊的忐忑頹敗的男人。

周思楠癟癟嘴,連眉頭都有些挫敗地往下墜,沒争辯,因為這好像是事實,他勇于承認錯誤,半天才悶悶說:“好啦,我請你們吃飯嘛。”

“當然是你請了。”徐弈博也湊了一腳,毫不客氣地接話,換的周美人憤憤一瞪,可是他向來不會是老謀深算的徐大公子的對手。只見徐弈博給他一個活該的眼神,附帶攤了攤手,然後對周思楠的深深惡意直接視而不見了。

“遇安你也別鬧心了,你早就知道他這個人了。他知道了,全世界不就知道了。”蘇文青偏頭看似安慰卻又帶着指責。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周思楠還在垂死掙紮,可憐兮兮看着歪頭一臉沉默瞅着自己的宋遇安。

“老徐,扁他。”蘇文青慫恿。徐弈博也真的配合自家女朋友上前就是一拳擊在男人的胸腔,周思楠也配合地叫了聲不要,那聲音還真是夠……令人浮想聯翩的。

“周美人廣播電臺的名號還真是與日俱增,不過在國外,我大概水土不服,連腦袋也不好使。”宋遇安小喝一口徐弈博倒來的清茶,看着兩個男人在她面前浮誇的演技,慢悠悠地開口。

周思楠:“……”

徐弈博:“……”

蘇文青:“……”

飯桌上,四個人吵鬧的度過,他沒有在,也好。就像是情理之中,卻也是意料之外,遇安的心裏倒沒有大起大落的失望。

周思楠看了看手機,興致蔫蔫地告知大家:“老顧不來了,醫院走不開。”

聽到熟悉的名字,即使只是一個姓,遇安心裏仍舊忍不住一顫,眸色微變,連帶握着茶杯的手也附和般微微顫動。這就像是長久戒不掉的毒,改不掉的習慣,走在路上,聽到有關的三個字,都會下意識地停住,失神地朝人多看兩眼,即使她知道那只是路人。過去是如此,現在也好像是,聽到與他有關的字眼,心就會不受控地在身體裏亂竄,她努力緩了緩心境,試圖讓自己平靜。

“他老是這樣。”徐弈博顯然的習以為常,毫不在意,卻也帶着一絲悶悶的埋汰,說完還不忘偷偷瞅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遇安,嗯,泰然自若,沒有過多的變化,微彎的手指卻有些緊緊壓着茶杯而泛白,徐弈博只是那麽短短一眼,便了然于心,不動聲色地拿起茶小酌一口,繼續聽他們叨絮的話。

“你們幾個是不是在同一家醫院啊,怎麽你們就這麽閑。”蘇文青不滿地看向神采飛揚,格外空閑的徐弈博指責。

“能者多勞嘛,況且他們科室也是忙。”

徐弈博一臉笑意溫和地開口,為他的兄弟辯解一如往常,卻也顯得毫無誠意,又時不時把視線落在每個角落。

“我沒和老顧說。”周思楠突然瞳孔放大,拍了拍桌子,一驚一乍,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大家齊刷刷看着他,他後知後覺地察覺了自己的驚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吸了吸鼻子,面帶愧疚說:“我都沒有機會告訴老顧你回來的事,然後就給忘記了。”

“不用說的。”遇安說不清是失落還是什麽,悶悶的話還沒落下,周思楠又立馬認真眉飛色舞地邀功道:“我剛告訴他了。”

他一臉得意地放下手機,遇安卻在內心唾棄,周思楠那股沒眼力勁,沒頭腦的簡單樣子一如往常。遇安又故作鎮靜地拿起手邊的杯子,正要端起來喝的時候,便被蘇文青按住了手,對上她那對似笑非笑的嘲笑眸子,遇安疑惑不解,還是徐弈博忍着笑好心提醒:“遇安,你拿錯杯子了,那是小青的。”

宋遇安:“……”

遇安看着這小兩口就這麽怔怔又熱忱地望着她,好像要把她的臉看穿,還真是近墨者黑,這兩個不愧是男女朋友,打量她的表情都神似,眉毛微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遇安內心有些輕微的顫動,面上卻是波瀾不驚,晃了晃蘇文青的茶杯,這才不動聲色地放下,又氣定若閑地評論:“小青,你的茶涼了。”

蘇文青:“……”能不能找個有誠意點的借口?

徐弈博:“……”臉不紅心不跳,你的造詣早已登峰造極了!

周思楠:“……”他錯過了什麽,為什麽他不明白這幾個人的擠眉弄眼,還有對話?

遇安低頭盯着泡散開來的茶,她的手緊握茶杯,指腹在杯壁上不停地摩挲,眸間流轉的時而明晃時而低落的顏色,就如陽光灑下來,一深一淺的色彩。原來在這之前,全世界都知道她回來了,而他,在全世界以外。可他曾經是她的全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定淮安這個地名只是我單純得喜歡淮,安,而已,如有雷同,純屬意外。(???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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