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是可以治他的人

遇安隔了一天便神清氣爽地回到了醫院,李柯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又和她說了說杜小芝最近的狀況。杜小芝很不好,原本就纖細的身子,因為劉誠的死,悶悶不樂,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動不動,誰來也不理,只好給她強制打營養針補充體能,她也不掙紮,活像一個木偶,讓看的人心疼。

遇安去的時候,杜小芝就癱在床上,手上還紮着針,吊着水,眼睛望着遠方,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遇安叫了她很多聲,走近她,杜小芝都沒有反應。杜小芝閉着眼,蒼白的臉上更加消瘦,眼角劃過淚水,遇安不知道該說什麽。金色的陽光打在遇安的身上,灑滿了房間,卻溫暖不了女孩的心。

除了一蹶不振的杜小芝,還有令人擔憂的顧淮陽。雖然顧淮陽被徐弈博強迫架着去上班,可是貌似情況不太樂觀。聽徐弈博還有周思楠的話,不管讓他吃飯,還是讓他說話休息,他始終不理人,只是望着窗邊發呆,或是盯着那些資料不停的查閱。徐弈博或周思楠來轉悠,說了半天話,也等不來他的一句回應。雖然他本來就沉默寡言,可是卻有些變本加厲了。徐弈博給他打包的食物,他也是原封不動放在那,堆了幾盒。

遇安去了他辦公室,她喊了兩聲,附帶敲了敲門,裏頭沒有一絲動靜,遇安握着把手打開,門沒有鎖,她走進去,便見着顧淮陽埋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顧淮陽。”宋遇安走過去,又叫了兩聲,那人也不理會她,遇安氣不過,便去搶他手裏的資料,才換來他的回應,擡頭看着她,遇安看到他眼底的疲勞困惑,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悲傷。他起身想搶過資料,遇安偏了偏身子,一臉嚴肅說:“顧淮陽,你該休息,你這樣會生病的。”

“不用。”顧淮陽固執拒絕,意料之中,遇安沒有太多的失望,望着他那眼角的烏青,頓時一股悶氣襲來,憤憤道:“劉誠的手術本來風險就大,你怪你自己,他也活不過來。你打算這樣到什麽時候?”

顧淮陽蹙着眉頭,緊抿着唇,比夜色還濃郁的眸色,一股固執倔強蔓延開來,這是以往一樣,遇安所不喜的,只要他不說,無論周邊如何苦口婆心,他都是冷着臉,撬也撬不動嘴。遇安當即也冷下臉色來,兩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遇安終于軟了軟,道:“去吃飯吧。”

顧淮陽想都不想便拒絕:“不去。”

“必須去。”宋遇安突然就火了,态度也強硬起來。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始終做不到對顧淮陽的事不管不問。遇安見着他消瘦疲憊的臉頰,再次心軟了軟,語氣也柔軟了不少:“你自己走還是我把你拖走?”

前後判若兩人,顧淮陽微微愣了愣,遇安又變了臉色,威脅道:“你不吃,行。我也不吃,我陪你,你看着辦。”遇安說完又坐在沙發上,故意可憐地補充:“我可是剛剛病好,這兩天也沒怎麽吃。”她破罐子破摔又想着博取同情給他道出實情。而顧淮陽也如她所料,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去吃飯。”低沉開口的話裏也沒有過多的溫柔,不過是斂去了平時的清冷,遇安想他一定是最近累了,才會這樣。

遇安聽了他的話,心裏一喜,面上故作鎮定:“行啊,你和我一起,我就去。”其實她不過是随便一說,還在仔細琢磨該怎麽讓這個人聽她的話,畢竟她覺得,要讓一個食古不化的人聽她的話可沒那麽容易,卻見顧淮陽突然擡步走了,遇安着急攔住他,問:“你要去哪?”

“去吃飯。”他語氣透着她猜不透的無可奈何,顧淮陽看出她前一秒的害怕,但是他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麽。而遇安卻是疑惑不解,她還在想怎麽勸服他呢,怎麽這就跟她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食堂,徐弈博看到宋遇安,忍不住贊嘆:“還是只有你搞得定他。”

遇安欲哭無淚,不知道這算不算安慰。看着顧淮陽不怎麽吃,宋遇安強行用筷子敲打他的餐盤,發出低緩的砰砰聲,對上他那寡淡的瞳孔,她強硬而霸道地說:“大口吃,餓病了,可沒人照顧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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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我就直接塞了。”她趁機又夾了菜故意要往他嘴裏灌,他有些吓到了似的終于扒了兩口飯。遇安見着他那副恐慌模樣,勾了勾嘴角,也低頭吃起飯來。

“以後老顧再不聽話,我就叫你,他拿你沒有一點辦法。”落在後頭的徐弈博一臉精光朝遇安建議,遇安扯出一個苦笑,破罐子破摔道:“我反正在他心裏就是這個壞形象,也不在乎再差點。”

徐弈博搖頭,望着前頭筆挺的背影,低聲說:“你是可以治他的人。”

遇安:“……”是他治我,不是我治他。

杜小芝依然是那樣的姿勢趴着,沒有變化。無論宋遇安說什麽,她也不理。

遇安蹲下去,看着一動也不動的女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杜小芝沒有半點反應,遇安放低聲音輕柔道:“杜小芝,你該清醒點,你要這樣到什麽時候?”

“……”

杜小芝始終呆若木雞,眼神游離,遇安又耐心地勸說:“你這樣,劉誠也活不過來。”也許是聽到劉誠的名字,杜小芝突然擡起了頭,望向遇安的眸間漣着淡淡的淚光,又帶着些迷茫,半天她問:“如果換成顧醫生突然死了,你還會這樣說嗎?”

“……”宋遇安有些啞言,原本想要勸誡她的話頓時堵在了喉嚨,兩人相顧無言。

顧淮陽站在窗邊,思緒胡亂的漂移,連帶眼神也游離散漫,悵然若失之際,偏過頭,便看到剛剛大腦裏想起的女孩正在他面前。她現在也學會了徐弈博的那一招,不請自來,大剌剌推門而入,她站在窗邊,和他并靠着,外頭是通往新街的路,再是深夜,淮安也總是有人,暖黃的路燈蜿蜒曲折,通向漫無邊際的黑夜,萬家燈火,缤紛絢爛,放眼望去,高樓大廈,燈火闌珊,糜爛着淮安低奢繁華的夜色,而就只看着近處,那夜空的月柔和灑下,又給大地攏上一層清冷靜谧,兩種迥異的美,又恰到好處的融合。

遇安看着外頭的夜晚景色贊嘆:“你這還真是好地方。”她連連贊嘆,偏頭便看到一旁的顧淮陽眼神也望着窗外,輕抿着唇,那白幟燈的光和那月光都融合了,散落在他側臉上,涼薄又凄冷。要是平時,那是他的常态,可是當下,遇安覺得他滿懷心事。她想了下,突然神秘兮兮問:“要喝酒嗎?”她莫名其妙的問題讓他費解地偏頭看她,雖然還是不說話,可是至少看她了。

遇安迎上他那看不出情愫又分明有幾分好奇的眸,好心解釋:“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最棒了。”

顧淮陽聽她說完話,毫不知趣地打擊她的好心:“這是醫院。”

這便是拒絕了?遇安悶悶說:“醫院又怎麽樣?還不許人幹點想幹的事?反正你不是也無心工作?”說完便從白大褂裏變魔術一樣拿出一灌酒,朝他眨了眨眼,一臉的促狹:“我第一次這麽喜歡白大褂,它的口袋深。”

“醫院不能喝酒,會被投訴。”他沒有接過她遞來的酒,反而是雙手抱臂,毫不客氣地和她說教一番。

遇安癟了癟嘴,聽他說教完,又不滿地說:“這不道德,喝酒也影響不了別人。”

顧淮陽被她堵的啞口無言,見着她那副剛剛還眉飛色舞的模樣,突然就沒精打采起來,沉吟片刻,決定換一條思路:“你病才好。”

遇安聽了他的話,立馬捕捉到關鍵字眼,喜滋滋地說:“你也知道我病好了!”

顧淮陽無語于她的斷章取義,遇安又不放棄地補充了一句:“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最好了。”

宋遇安見着無動于衷的顧淮陽,頗為嫌棄,打開易拉罐蓋子,仰頭喝了一大口,感慨說:“都下班了,你好像總是習慣拒絕我。算了,你不喝我喝,反正我也只有一罐,剛剛好。”

她連喝了幾口,手裏的易拉罐便被抽走,遇安偏頭望去,顧淮陽握着那罐酒仰頭喝了一大口,柔和的燈光下,靜谧的夜晚,連同他也變得柔和了不少,好像伸手也能安心觸碰。

“你幹什麽?”顧淮陽感受到一股熾熱的觸感,低頭便看到搭在她肩頭的手,遇安這才反應到自己做了什麽,匆忙收回手,神色飄離,低頭望着自己的鞋,底氣不足地解釋:“我只是……醉了。”

良久,她頭頂傳來他的輕聲低喃:“謝謝。”

遇安擡頭,怔怔望着他的側臉,他說話時依舊望着窗外,思忖了下,又補充:“對不起。”

“對不起?”宋遇安聽到他突然的道歉,變得疑惑起來。

“昨天。”他有些抱歉地望着她,那濃郁的墨色,盡是令她一眼便足以沉淪的誘惑,遇安不自然地偏了偏頭,望着窗外,開口:“你對不起我的事多了去了,一句對不起就打發了?”

顧淮陽:“……”

遇安又越說越離譜:“如果我現在把你打一頓,然後和你說一句對不起,你幹不?”

遇安說了一大堆,也沒見他說一個字,不禁狐疑望過去,便撞上了他那不明情緒的目光,她立馬偏開了視線,咬了咬下唇:“知道你不會說話,我只是逗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不要突然失蹤,打不通電話,讓人找不到。”她說罷又偏頭望着他問,“要求很難嗎?”

顧淮陽只是低低喝着酒,遇安見他苦惱又沉默,一口沉悶堵在胸口,她搶過酒,抱怨道:“給我留點。”

遇安見着他錯愕的模樣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道:“不是只有一罐嗎?”她看到易拉罐口他剛剛嘴唇觸碰過的地方,用手輕輕碰了碰,喝了一口。

遇安突然望着窗外小聲低喃:“可是,你總是做不到。”她的聲音小的連自己都聽不到,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給她自己聽。顧淮陽聽得內心一顫,微微的呆滞,偏頭看着她,隔着柔和的白月光,看到一深一淺灑在她臉上,給她分明嬌小的臉平添淡如輕煙的風姿郁美,從她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他看到了一絲悲涼。可是在他眼裏那麽陽光熱烈的女人,為什麽會流露出這樣的神色呢?他頓時蹙眉深思起來。

“要是配上點燒烤就完美了。”女人突然的感嘆打破他的思索,看到遞給他的酒,還有遇安笑意滿滿的臉,也許他真的想多了,他也不再矯情直接接過,遇安左手一直緊緊抓住口袋裏的另一灌酒卻始終沒有拿出來。

劉誠的養父母趕到醫院,過于激動地鬧事,對顧淮陽又喊又罵,甚至動起手來,幾個醫生去勸,但是那對夫妻有些兇,而顧淮陽一副雖然冷着臉卻又願打願罵的樣子,也不掙紮,更不解釋。有些吵鬧淩亂,不受控制。最終在劉誠養父母發洩完畢,精疲力盡後,一切歸于寧靜。

“你幹嘛不躲開?”遇安看着他眼角有些微腫淤青,拿着冰袋靠近他的眼角,心疼的問他,在那冰袋觸碰到他時,又被他下意識躲開,顧淮陽直接伸手要去拿她手裏的冰袋:“我自己來。”

他那副模樣看着遇安眼裏,卻是戒備提防,遇安不滿地說:“放心,你現在這副樣子,我沒有什麽興趣。”

“……”

顧淮陽有些莫名其妙,好像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把唇抿的更緊了,身邊驟然氣溫下降般冷冽。

“你自己能看清自己的傷嗎?”遇安看着這個閃躲她的男人,有些不悅起來:“就算我饑不擇食,也不會打一個傷患的主意。”

遇安沒好氣地用冰袋打掉他的手,有些故意用力按在他眼角,換來他一絲疼痛,解決內心的惡氣。她讨厭他那麽不愛惜自己。

“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門口一陣戲谑打破了靜谧。

宋遇安看了一眼看好戲的杵在門口的人嫌棄道:“你還真閑。”

“你不是比我更閑?”徐弈博靠在門邊,望着裏頭,不以為然開口:“什麽急診室的醫生跑心髒室這麽勤?”

周思楠也狐疑地看到裏頭,“老顧,你受傷了。”

徐弈博看到遇安挑了挑眉的樣子,她嘴裏出不了什麽好話,又馬上道:“看來我是白擔心這塊木頭了。”

見周思楠不走,還是徐弈博無奈把這個單細胞生物給拽着走,周思楠一路掙紮,一臉茫然。

徐弈博終于放了手,周思楠一臉疑惑,他還沒看清顧淮陽的傷呢?遂即又斥責這個把自己拖出來的男人,“不是要去看老顧?幹嘛走到門口又不進去了?”

徐弈博一臉看笨蛋的樣子,沒好氣道:“不需要你操心。”

“你幹嘛任由他們打都不躲開?”宋遇安當時趕到時,就看到幾個醫生護士拖着那對夫妻,那個男人卻揪住顧淮陽的衣領,不肯放手,女人便用手裏的包砸向他,他卻躲也不躲,逆來順受。

顧淮陽半天才清淡開口:“我只是想他們好受點。”

“好過點了嗎?”宋遇安故意用力按冰袋,突然的用力,讓他眼角一疼,他有些無奈地看着她,遇安又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有些莫名其妙,遇安又咬牙切齒說:“疼嗎?疼就對了。”

遇安見他皺了皺眉頭,便放輕了力道,好脾氣地說:“這不是你的錯,顧淮陽,我知道你已經盡了全力。”

“可是我還是沒能救活他。”顧淮陽苦惱的話才落下,便又一次感受到眼角的疼痛,頗為無語看着她,而遇安卻再一次蠻橫地瞪他,她不喜歡顧淮陽只會自責,她心裏的顧淮陽永遠都意氣風發,信心滿滿。

好不容易閑下來去食堂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兩點,飯堂裏人只兩三個人。宋遇安端着餐盤坐在靠玻璃門的角落,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沒什麽菜色的飯。

“遇安,才過來吃飯?”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徐弈博。

“嗯。”宋遇安掃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手裏的筷子還在慢條斯理地夾着菜。

“怎麽,沒有老顧在,你很失望?”徐弈博在她面前的位子落了座,放下餐盤,又不依不饒地調侃。

遇安不過淡淡看了眼他,絲毫不理會他那若有若無的戲谑,可是徐弈博卻還在細碎念叨:“那麽想見他,就去心髒科找他呗。”

“人都是閑着自找沒趣。”宋遇安聽他喋喋不休念叨不停,不由蹙眉把筷子放下,終是忍不住打斷他。

聽了遇安的話,徐弈博不滿起來:“我忙死了好嗎?你以為就只有顧淮陽忙嗎?”

“嗯,所以你的結局不是閑着無聊死了,就是忙死累活忙死的。”遇安贊同地附和他,又拿起筷子,扒了兩口飯。徐弈博咋舌,他是又被繞到遇安的套路裏了嗎?

李珂此刻着急跑過來,一臉慌張,打破劍拔弩張的兩個人。

“怎麽了?”宋遇安放下筷子,站起來疑惑看着神色慌張的李柯,李柯氣喘籲籲地說:“杜小芝不見了。”

“怎麽回事?”宋遇安沒再管徐弈博,起身跟着李柯腳步急切地離開。

“不知道,就是突然沒在房間裏,我們找不到她。”跑到醫院住院部後的草坪,幾乎把醫院溜了一個圈,也沒看到。

“那是怎麽了?”

“那個女孩子……”聽着紛雜的議論,以及幾個圍着的人,宋遇安看到天臺一抹影子。

“報警。”

她的手機沒有帶在身上,她示意周邊的人。她揣着忐忑往那頭跑去,從沒想過八樓有這麽高。她推開天臺的門,跑過去,看到站在天臺護欄上的的确是杜小芝。

“小芝。”遇安的叫聲引起了小芝的注意。

杜小芝轉過臉看向她,與兩日前相比,杜小芝的臉又消瘦蒼白了些,精神萎靡,宋遇安聽她輕聲低喃:“我到現在還不相信他真的離開了。”

遇安小心翼翼靠近,輕柔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杜小芝涼薄地一笑,搖了搖頭,“沒有他,我什麽也沒有。”她的聲音透着絕望,單薄的身體無力地站在那,感覺稍微一不留神就會跌落。

遇安又勸慰:“你冷靜點。”

“宋醫生,你有沒有過失望到心灰意冷的感覺?就像溺水的人掙紮不了,喘不過氣,感覺快死了。”杜小芝眼神有些空洞,迷茫地望着她說。

“我知道。”宋遇安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杜小芝頓時有些激動,挪了挪腳步:“你別過來。”

宋遇安立即停在離她一米遠的位置,擺了擺手,小心告訴她,“我不過去,你冷靜點。”

杜小芝情緒高漲,激動說:“你不知道,我現在就感覺快要死了。”她一腳橫在空中。

“那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宋遇安急忙勸阻她,“你不是愛他嗎?可是你也死了的話,這世上又有誰能記得他,誰去愛他?你肚子裏的孩子你也不要了?”

兩個人對峙之際,顧淮陽還有另兩個醫生也趕了過來,停住了腳,不敢貿然上前。

“如果換成顧醫生,你還會這麽勸我嗎?”杜小芝瞥了眼不遠處的顧淮陽輕聲訊問。

聽了她的話,遇安眸色一黯,“我的确沒資格勸你。”宋遇安誠實說,“我自己也做不到那麽堅強,可能也會想去死。”

“宋遇安。”他一上來聽到的便是宋遇安的話,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但是她的話,哪是勸人,分明是火上澆油。

“可是,如果連自己也不在了,那就再也想不起這個人了,這種感覺我更害怕。小芝。”看着小芝有些猶豫,宋遇安又繼續說,“他不在了,可是上天卻給了你一個禮物,延續你們愛的生命,你也不要了嗎?”

遇安看着決心赴死的杜小芝,突然問:“你真的想死?”

“活着太累,太孤單。”杜小芝神情恍惚,固執地回答她。想起不顧一切為這個男人離家出走,他卻抛下了她。

“那我陪你。”宋遇安突然加快步伐走到她邊上。

遇安看了眼底下,擠滿黑壓壓的人,有些頭暈起來,小聲嘀咕,“這麽摔下去,要是摔不死落個終身殘廢就虧大發了。”

杜小芝比起訝異遇安的行為,更詫異她的話,頓時浮躁的心情散了一半,她的思路總是與常人不同。

而本來要大步過來阻止的顧淮陽一幹醫生,聽到她的話,便在不遠處停住了腳步,有些哭笑不得。怎麽會有人在跳樓前會有“要是死不了就虧大發”的思想?溫醫生攔住了此刻有些呆頭呆腦的顧淮陽,告訴他,遇安可以勸阻杜小芝。

遇安直盯着旁邊的杜小芝,其實她自己也很緊張,她怕疼,她偏頭不看底下,“孩子是無辜的,等孩子出生了,那時候你再看你還想不想死好嗎?”

“看到你好好活着,劉誠也會很開心的。”宋遇安邊說邊慢慢伸出手,想抓住她。

“如果真的跳下去,就什麽也沒有了,沒有了孩子,也沒有愛。”宋遇安的話讓她冷靜了下來,此刻的杜小芝沒有剛剛的激動情緒,眸間是不知所措的迷茫。

“小芝,你別沖動。”突然打破的平靜是劉誠的養母,還有她的媽媽,她突然紅了眼睛。

“小芝,你怎麽能丢下我們?”中年女士聲音有些顫抖。

“媽媽……”

杜小芝有些疑惑,躊躇,想邁回來的腳卻有些發軟踩空,宋遇安抓住她,卻被她往下的力量帶下去。

兩米的距離算遠嗎?還是因為一直躊躇不前,伸手便是咫尺天涯?

顧淮陽眼看着掉落的人,心沒來由地七上八下,他跑過去,卻只碰到衣角,那時候,他想,他很久沒有那種,腦袋空空,仿佛小孩子心心念念的玩偶丢失了,無能為力的失望,又像被抛棄的絕望。就像當時,她不辭而別,了無音訊的時候,只不過那時候他不懂。

徐弈博,李珂他們這時趕上來,看到站在天臺邊的背影,還有幾個人的叫喊,跑了過去。

“人呢?”徐弈博問的自然是從始至終比較冷靜的男人。

顧淮陽有些木讷迷茫地杵在那,似乎本來最該平靜的男人此刻最不平靜,他此刻就像個被抛棄的孩子,游離的眼神落在徐弈博視線裏,有些可憐無助。

“遇安姐。”李柯大步跑過去,神色慌張地朝底下大喊。

徐弈博眼尖瞥到底下的充氣床,松了口氣,又瞥了眼神色恍惚,失魂落魄的男人,對李柯道:“我們下去。”

李柯早匆忙跑下天臺,徐弈博偏頭,看到的是顧淮陽一動不動有些單薄的背影,大喊一聲,“顧淮陽。”

顧淮陽半天才轉過頭看着他,帶着迷茫失措,眸間也染上了不知所措的悲涼,眼底更被攏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無助,徐弈博此時覺得,關心則亂這句話的精辟,徐弈博朝他靠近,好心安慰解釋:“遇安沒事,別擔心。”

顧淮陽此刻眸間早就清明過來,他順着徐弈博的目光偏頭看了看樓底,又故作鎮定看着給他投遞關愛的徐弈博,恢複了往日的冷清,幽幽說:“我不擔心。”說完便也不等徐弈博,只給他一個孤傲的背影。

你騙鬼,你不擔心?剛剛那個失魂落魄的是誰?我眼睛難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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