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的退縮
遇安就那麽看着顏嘉卉那麽一步步朝她走近,神采飛揚,眉宇間還閃爍着流光溢彩,就像見到她是件多麽欣喜的事。
可是她們之間并沒有久別重逢,她該驚喜的情分。
遇安想退縮,想逃跑,可是她的腳如灌了水泥,禁锢在地上,無法動彈。她眼睜睜看着那個倩影越來越近,她下意識低頭,直盯着地面,希望顏嘉卉不要看到她的念頭從腦海裏升騰出來。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和這個女人打招呼。
可是顏嘉卉不讓她如願,偏偏就這麽醒目地立于她面前,親昵叫喚:“遇安……”
這聲叫喚親切的像她們有多麽深刻的情誼一樣,而遇安知道,她們之間,從初相識起,就只是對手,而她,從未贏過。直到最後,仍舊在這個女人面前自亂陣腳到落荒而逃。
遇安忽視她眼裏流轉的喜悅,就這麽面無表情又疏離地緊盯着顏嘉卉一步步走到她跟前,落落大方中夾着一抹喜出望外:“沒想到回來見到的第一個熟人是你。”
遇安低眉抿嘴,她看不懂顏嘉卉眼裏閃現的親切,還有……驚喜。畢竟對此刻的遇安而言,再遇顏嘉卉,有的不是驚喜,而是驚吓。
遇安深刻的清楚,此刻遇到顏嘉卉從心尖暈開的慌亂,把她那些過往再一次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顏嘉卉看出遇安的淡漠疏離,好看的墨瞳一黯,說出的話不再是剛剛的喜悅,而是一絲愧疚般的問候,遇安自然是看不懂的。
顏嘉卉問:“遇安,你……聽說當年你出國了,過的還好嗎?”
宋遇安聽着顏嘉卉真心的問候,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小氣了,此刻她內心陣陣的抵抗焦躁來的分明莫名其妙,她低頭用腳尖一下下點着地,壓下內心那抹焦躁不安,半天才望了顏嘉卉一眼,平淡地開口:“挺好的。”
不愠不火的話客氣疏遠,遇安始終做不到面對這個女人時,她能不偏不倚。
兩個人頓時陷入沉默,顏嘉卉剛剛流光溢彩的雙眸在聽到遇安平淡的話後沉郁了些,面色尴尬,還有一些遇安看不懂的東西。
多虧及時出現的陳遠,打破了她們的沉默尴尬。
“宋醫生。”
陳遠求救般叫喚遇安,每當陳遠這般眸間帶着期待看着她,就是有事,一般情況她二話不說就把陳遠趕走了,陳遠太依賴她了,但是現下,遇安感謝他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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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安緊盯着他,示意他說下去。
“張琪剛剛醒過來,但是情緒過于激動。”
宋遇安跟着陳遠跑了過去,身後的顏嘉卉神情複雜,也不知道想什麽,半天才跟上。
剛剛洗了胃的年輕女病患,醒過來發現自己在醫院,異常激動,直接拔了手上的針頭,腳才觸地,便被兩個女護士按住,奈何病患太激烈,見到桌上的東西就往地上砸,即使又被女護士抓住,病患的腳依舊不安分地用力蹬。
“放開我,為什麽要救我?”
她異常激動掙紮着大喊,一個和她同齡的女孩穩穩抱住她,還有一個護士幫忙穩住她,免得她掙脫,抱着她的女人害怕把她弄疼了,無措地說:“小琪,你冷靜點。”
遇安到的時候,剛好看到床上的女人被另一個瘦弱的女孩用力抱住,長發淩亂披下,遮住有些狼狽瘦弱的臉,兩個護士呆呆立在一旁,地上一片狼藉,陳遠有些咋舌,大概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粗暴的女人,地上滿是玻璃,水瓶的碎片。
“鎮定劑。”
遇安較為冷靜,示意陳遠,便大步往女病患而去,女病患看到遇安,情緒還沒收放,陳遠遞給遇安注射器,遇安正要紮的時候,病患一掙,眼尖看到門口的顏嘉卉,不知用了多大力掙脫抱着她的男人和一個護士,爬起身,再次被抓住雙臂時,那女病患充滿仇恨地看着顏嘉卉,雙腳朝她踹去,卻因為胳膊被用力禁锢,所以沒有太多的作用,她近乎歇斯底裏地叫喊:“你走啊,我不想看見你。”
顏嘉卉欲言又止,最終只能哀恸地望着這個情緒激動的女孩,滿懷歉疚說:“對不起。”
女病患卻如紅了眼,不接受顏嘉卉的道歉,再次吼道:“滾啊!你們讓她出去。”
雙手禁锢着張琪的舒雯,看了眼門口的顏嘉卉,也吼了一聲:“你能不能出去?小婉說了不想見你!”
遇安不知道這兩個人的故事,一切有關顏嘉卉的,她都沒有興趣,看着顏嘉卉欲言又止的可憐無辜模樣,她沒有一絲同情,只冷冷說:“你先出去。”
顏嘉卉張了張口,最終走了出去。舒雯又安慰張琪說:“她走了。”
張琪偷偷看了眼門口,沒有看到顏嘉卉她才冷靜下來,遇安趁她放松之際給她注射了鎮定劑,拍了拍她的肩,輕聲哄她,“沒事了,沒事了。”
宋氏面館裏,過了吃飯的高峰期,人也不算多,楊溪宸走進去的時候,宋奶奶正在收銀臺發呆。
宋奶奶有些失神,擡頭看到的便是春風般微笑的男孩……不對,是男人。她有些詫異楊溪宸的出現。
“奶奶,我們不過幾天未見,就不認識我了?”楊溪宸佯裝失望,逗的宋奶奶失笑。
宋奶奶面帶驚喜,“奶奶見到你當然高興了。”說完又熱情給他端了一杯水,招呼他坐下。
“奶奶,不用那麽客氣。”
楊溪宸被宋奶奶的熱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示意宋奶奶別招呼他了,讓她也坐下,又一臉認真看着和藹的宋奶奶:“奶奶,我今天來是有事想和您說。”
宋奶奶一臉疑惑,依舊笑着問他:“怎麽了?關于我家遇安的?”
有些八卦的打探,畢竟小時候,宋奶奶就喜歡這個護她家孫女的男孩子。
楊溪宸嘴角有些抽搐,一臉認真問:“奶奶,遇安她……知道嗎?”
宋奶奶依舊不解,迷茫地看着他,楊溪宸又開口補充:“您的病。”
宋奶奶的笑僵在嘴角,半天,有些惆悵說:“先不要告訴她。”
楊溪宸便明白了,遇安不知道。
一片沉默以後,楊溪宸又擔憂說:“奶奶,您得盡快手術。”
“即使成功了,也不過多活兩年。”宋奶奶悵然若失,帶着些酸楚。
“奶奶……”
一向能言辭的男人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他無法反駁,因為那是事實。
“溪宸,別安慰我了,我活這麽大,也沒什麽看不開的。我會自己告訴遇安的。”
宋奶奶又恢複了常态:“等我把事情安排好,我會去醫院的。”
“有什麽不對勁的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去醫院。”他嚴肅認真提醒。
“好。”
宋奶奶送溪宸出面館時,突然又叫住他,溪宸不明所以,又聽宋奶奶說:“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遇安。”
“……”
“你能不能一直陪着遇安,任何情況下都不要丢下她。”
宋奶奶就像托孤般那麽人真嚴肅,這讓楊溪宸帶着些苦澀,半天他才開口:“奶奶,遇安喜歡的人不是我。”連楊溪宸自己也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時他眼底流露出的淺淺無奈,還有轉瞬即逝的悲哀。
宋遇安見病人有同學陪,便走出病房,卻發現顏嘉卉還沒有走,此刻正坐在外頭的椅子上。
身旁的陳遠小聲嘀咕:“顏律師好漂亮,也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
“……”
陳遠又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麽漂亮的女人會喜歡怎樣的男人?”
喜歡的男人?遇安腦袋頓時閃現那張不茍言笑,不會做人的臉,眸色一黯,臉色一沉。
宋遇安淡淡掃了眼一旁已經起身的顏嘉卉,沒有和她打招呼的打算,可是遇安才邁出一步,就被起身的顏嘉卉攔住,顏嘉卉開口的話有些無奈,更帶着苦笑:“遇安,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的确如此,遇安內心默默想,還沒有開口,顏嘉卉又問:“她……還好嗎?”
遇安輕扯出一個冷笑,話裏滿是疏離敵意:“你何不自己去找他?”
顏嘉卉不明白遇安突然的敵意,苦澀地開口:“可是你剛剛也看到了,她不想看見我。”
所以她想偏了?她以為顏嘉卉問的是顧淮陽。
此刻陳遠不滿遇安的惡劣态度,安慰顏嘉卉:“宋醫生脾氣有些古怪,女病人沒事。”
遇安此刻冷冷朝陳遠說:“A-7號房病人去看了嗎?”
陳遠不知為何遇安有些不悅,他拿無辜的眼神看着遇安,遇安視若無睹,繼續厲聲問:“心電圖有什麽特別的變化嗎?”
“……”
她瞪了一眼陳遠,聲音提了幾個高度:“還不快去。”
陳遠跑的飛快,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遇安剛剛的眼神透着寒意,分明就想揍人。他怎麽得罪她了?
遇安回頭看到顏嘉卉的疑惑,并不想解釋,她也覺得自己太過小心眼,剛剛的脾氣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凡事有關顧淮陽的事,她就會敏感暴躁,尤其對方還是顏嘉卉,她想她真的瘋了。
“你還好嗎?”顏嘉卉又問她。
面對顏嘉卉的友好問候,遇安半天才冷清又疏離地說:“我很好。”
看着遇安離去的匆忙背影,顏嘉卉眉間泛起一陣無可奈何的酸楚。
遇安和李柯坐在食堂裏,遇安在不停地撥弄眼前食盤裏的飯,心不在焉,而一旁的李柯卻是興致勃勃,“遇安姐,你聽說過顏嘉卉嗎?”
“……”
“很漂亮。”
“……”
“還是個律師。”李珂眼裏有些許崇拜與興奮,絲毫沒注意到遇安的不對勁,繼續喋喋不休。
“嗯。”遇安答的心不在焉,卻聽得小心翼翼,李珂像打探情報一樣說:“有護士看到她和顧醫生在一塊呢,聽說認識好多年了。”
“嗯。”遇安心裏狠狠想,我也和他認識很多年了。
“唉,難道顧醫生喜歡那樣的?”
李柯又自顧自問,突然想到什麽,朝遇安一驚一乍的問:“姐,你不是喜歡顧醫生嗎?”
遇安真想把她嘴堵住,還有幾個吃飯的被李柯聲音吸引,朝她們看去。
李柯卻不以為然,見遇安沒反應,又感嘆:“看來女人長的漂亮才是王道。”
李柯說完,察覺到遇安難看的臉色,又讪讪開口:“遇安姐,你長的也很好看,只是別人比你會打扮太多了,遇安姐,你要不也好好打扮怎麽樣?”
遇安聽到她喋喋不休的話,臉色更加難看了,頓時沒了食欲,拿筷子狠狠戳了戳餐盤裏沒怎麽動的飯。
李柯又安慰她:“遇安姐,其實我覺得楊醫生也不錯的。”
宋遇安用筷子戳大米飯,一口也咽不下去。卻感覺到對面有人落了坐,她沒有擡頭,又聽的李柯愉悅的聲音:“楊醫生?”
遇安這才擡起頭來,看到如春風和煦的男人楊溪宸,他一身休閑裝,似乎是從外頭回來,楊溪宸被她那木讷的樣子逗樂了,又看了眼被她戳的慘不忍睹的飯盒,不禁問:“你是在數米嗎?”
遇安無語地朝他翻了個白眼:“你是從外面回來?”
楊溪宸眨了眨眼,還沒開口,遇安又悶悶說:“終于認識到自己年紀大了,所以去約會了?”
楊溪宸有些哭笑不得,什麽叫認識到自己年紀大了?他也不過比她大一歲。她這是心情不好,拿他開刀?
而李柯飯也不吃了,正認真聽遇安氣死人不償命的話。她淡淡掃了眼楊醫生,沒有生氣,臉上只是微微無奈。
“謝謝。”
顏嘉卉坐在顧淮陽的獨有辦公室裏,接過他倒給她的水,眸間有訝異,也許連顧淮陽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改變,即使只是細微的變化,顏嘉卉仍舊發現了,他們認識那麽久,她比想象中還要了解他,也更關注他。這種感覺很複雜,他學會了關心人,也比以前好相處了,她應該開心的不是嗎?
“幹嘛這麽看着我?”
顧淮陽并未坐在她身旁,而是靠着辦公桌随意站着,感受到她熾熱奇怪的眼光,問出的話卻是他慣有的清淡涼薄。
“沒有,就是覺得神奇。”
顏嘉卉眨了眨眼,好奇問:“你從什麽時候起學會關心人了,以前總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而且……”
她停頓了下,補充:“話也比以前多了。”
顧淮陽沉默了下,還真的仔細思考起來,半天才寡淡開口:“是嗎?這難道不好嗎?”
顏嘉卉看着他皺着的眉頭,認真思考的樣子,有些好笑:“挺好的。”
望着窗外漸漸黑了,遇安才看了眼已經空蕩的食堂,楊溪宸不過匆匆和她說了句,便走了,而李珂也走了,她看了看手表,原來她已經坐在這四十分鐘了,看了眼被她挑的狼藉的餐盤,頓時起身。
“遇安。”
身後一陣叫喚,她回頭看到提着兩份食盒的徐弈博。
“還沒吃嗎?”
遇安放好餐具轉頭看到還沒走的男人問。
“不是我,是老顧。”
徐弈博皺了皺眉,表示對顧淮陽的不滿。
兩個人并排走着,她心不在焉又若有似無地提及:“哦,還有顏嘉卉對吧。”她用的是肯定語氣。
徐弈博點頭,察覺到她有些愁眉苦臉樣,問:“你怎麽了,剛剛隔着玻璃門就看到你在裏頭發呆?”
宋遇安咬了咬下唇,苦澀地搖頭,徐弈博卻了然于心地問:“因為顏嘉卉?”
三個字讓她成功停住了腳步,怔怔望着猜出她心思的老徐,這個男人從以前開始,就那麽通透,一眼便看穿她。
遇安眼裏的疑惑,失落,孤助,盡收他的眼底,徐弈博收起了他平時的玩世不恭,還時不時愛開玩笑的心性,一字一句都是他少有的認真:“遇安,他們從來就什麽也沒有過。”
徐弈博一本正經的話讓她微微詫異,變得不好意思起來,她輕輕揚了一個鼻音:“嗯。”
風平靜地吹過草坪,把樹葉吹落。眼看着一道道紅暈被吞沒,整片天變得黯淡無光,沒有月,也沒有星。
“既然來了,要不要進去?”
徐弈博收起慣有的不正經,正認真地詢問遇安。
遇安聞言,腳下一滞,她竟然下意識跟着徐弈博來了心髒科。
“遇安?”
徐弈博叫喚有些失神的遇安。
遇安看着那扇緊閉的門,卻不想進去,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不是始終存在這樣的距離,遇安突然怯弱了:“不了。”她的話果斷堅決,往後走去。
徐弈博無奈看着她拐彎消失在視野,打開門,顏嘉卉并不在。顧淮陽見他四處張望,便提醒他說:“她去洗手間了。”一如往常的清冷。
“我和遇安一起過來的。”
徐弈博說完,又看着依舊波瀾不驚的顧淮陽,他又正經補充:“可是她不想進來。”
徐弈博就這麽看着顧淮陽,想從他眸間看出一絲變化,可惜顧淮陽依舊沒有太大反應,面不改色地怔怔看着他,顧淮陽并不明白徐弈博話裏的意思,這兩天他也并未見過她。
“她什麽也沒吃。”
徐弈博看着有些恍惚的顧淮陽,再一次開口。
看到顧淮陽仍舊一副面無表情,若有所思的樣子,徐弈博又惡狠狠提醒這個男人:“她心情不好,不喜歡你和顏嘉卉走的太近。”
顧淮陽一言不發地聽他講完,空氣裏頓時有些沉重。
顏嘉卉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兩個相顧無言的男人,眉頭深鎖。
徐弈博又恢複了往日的嬉鬧,朝顧淮陽嫌棄說:“做你的送餐小哥,不僅不給工資,還得看你臉色,簡直費力不讨好。”
徐弈博見沉着臉的顧淮陽,又不等他說話,連忙說:“不用趕我,我自己走。”
朝顏嘉卉不過禮貌性笑了笑,并不太熱情,便走了。
兩人一言不發坐在茶幾邊,顏嘉卉擡頭看到顧淮陽正用筷子挑出裏頭綠色的香菜,顏嘉卉用筷子挑了挑面,疑惑地問他:“你什麽時候開始不吃香菜了嗎?”
顧淮陽正拿筷子的手一滞,看到被自己不知覺夾出的香菜,卻仍舊默不作聲,像是他一貫的作風,顏嘉卉也不再說話。
而那邊遇安回到辦公室裏,看到她桌上擱着的食盒,有些狐疑,她看向李柯:“這是誰的?”
李柯攤手擺頭,表示她也不知。而此刻進來的陳遠抱怨病人,眼尖掃到遇安桌上的食盒,餓狼撲食般發亮的眼,大步而去,遇安淡淡說:“你吃吧。”
陳遠笑着拿過,兩下就粗暴拆了食盒,裏頭是香氣撲鼻的三菜一飯,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又因為嘴裏還沒咽下去的食物,有些吐詞不清地贊嘆:“遇安姐,你太棒了,知道我沒吃,特意給我帶回來的!”
該不該告訴他,是他太自作多情了?遇安看到活像三天沒吃飯的男人,終究只是笑了笑。
B-5病房,那個因為服用過多安眠藥送進醫院的女病患林婉,情緒緩和了很多,也恢複了精神,遇安給她檢查時,她也沒有白天過激的反應,只是靜靜地靠在床頭直勾勾盯着遇安,待遇安給她檢查完,她平靜道:“醫生,我能出院了嗎?”
遇安淡淡看了眼她,沒有作聲,顯然林婉問了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林婉被遇安沉默的樣子惹的不耐起來:“我說了我要出院。”
遇安淡淡看了眼桌上沒動的食物:“你病好了就可以出院了。如果你想快點離開醫院的話,就不要做無畏的掙紮。”
宋遇安話還沒落,林婉便毫不客氣地用手打翻她手邊桌上的食盤,全濺在了地上,發出乒乓的碎裂聲。林婉直接赤腳踩地,毫不顧忌地上那些碎片,淡漠地環視了偌大的病房,諷刺道:“醫生,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和錢花費在醫院裏。”
遇安不太明白面前這個比她小的女孩為何這麽抗拒,她平緩說:“有人付過錢了。”
“只要有錢就可以了嗎?”
她語氣平和卻透着戲谑,她又補充:“只要有錢,就什麽都可以幹了嗎?可以草菅人命,只手遮天?而你們這些人只要有人給你錢,你們就不管對方是誰,沒有錢,你們便不顧病人的死活不是嗎?”
遇安不懂面前這個年紀很小的女孩為什麽突然這麽大的滿腹牢騷,還有怒火。
林婉又接着強調說:“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浪費在醫院裏。”
“你有心髒病要盡快做手術,你知道嗎?”
宋遇安握着門把的手沒有拉開門,聽到後頭冷諷的聲音:“你不是也和我一樣嗎?”
“那又如何,人總是會死的不是嗎?”
林婉坐在床頭諷刺地說,遇安看着她嘴角勾勒出的一抹嘲諷,看不懂為什麽一個小女孩會有這麽悲觀又極端的想法,沒有去說什麽,便走了出去。
繞了一圈,她不知道為何自己這麽心緒不寧,因為顏嘉卉的出現?還是因為顧淮陽對她的過分關心?
漫不經心地走到醫院門口,一輛摩托飛快停在面前,男人打開頭盔,露出他那燦爛的笑容。正是陸方。
“姐,要不要去兜風?”
本來想着諸多借口想要死皮賴臉地拽走宋遇安的男人,卻聽她爽快答應,“好。”
這下陸方疑惑了,看着她,似乎是被拒絕慣了,此時她幹脆答應,他卻狐疑起來。
“走不走?我只有一個小時。”
她看了看手表,催促。
“接着。”
陸方遞給她頭盔,坐到他身後,一切整裝待發,他大喝一聲:“坐穩了。”
摩托車便疾馳而去。
夜晚的風有些刺骨,刮在人的臉上,有些疼。
摩托車穩穩停在江邊,兩人下車,陸方正要取下她的頭盔,她卻用力拖住,他卻依舊把帽子脫了下來,看到她濕紅的雙眼,他把帽子又扣在她頭上,這是陸方第一次見她哭,在他心裏,宋遇安是那個霸道嬌縱,打架鬧事的假小子。卻沒想到她也會柔弱。
半天,遇安也沒有一點動靜,更加沒有發出一絲啜泣的聲響,陸方不由得擔心起來,故意指了指江邊,大獻殷勤地說:“這裏不錯吧。”
他指的是江邊的夜景,那頭燈火闌珊。
沒有動靜。
陸方又繼續邀功地喋喋不休:“我今天是偷偷跑出來的,就是為了帶你來這看看,我是不是很仗義。”
沒有聲音。
就在他放棄時,她脫下頭盔,此時臉上浮現了笑容,但也難以遮擋眼角微紅。遇安對上陸方擔憂的神色,不由失笑說:“你太吵了。”
陸方嘴角抽了抽,埋怨:“姐,你可真是狼心狗肺啊。”
“是啊。”
陸方顯然沒有想到遇安會那麽大方承認,還笑的這麽讓他……心疼,倒讓他不知所措起來。
半天,陸方才問:“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遇安只是盯着這江邊遠遠望去的萬家燈火,晚風吹過她的臉頰,涼飕飕的,把她的眼淚都吹幹了,也把她的眼淚都吹出來了,一滴一滴,沒有順着眼眶滾下,而是在眼眶中打轉,然後轉瞬即逝。
遇安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在看到顏嘉卉後便方寸大亂,她不知道自己這般杞人憂天的心态,她看到顏嘉卉,就會想起很久以前,顧淮陽對她有多惡劣,就會想起那些……
遇安半天才低沉地問他:“你上次和他說了什麽?”
她偏頭看到他一臉困惑,提醒:“顧淮陽,你送我花的那一次。”
他想了半天,又瞅了瞅她,突然想起來了,和她說:“我和他說,你有很強大的社會背景,要是再欺負你,揍他的人會很多。”
她朝他翻了個白眼,有些哭笑不得,“你以為我是黑社會嗎?”
陸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只是吓吓他。”
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說:“你當別人是笨蛋嗎?”
“……”
“那他又和你說了什麽?看你當時一臉幽怨樣。”遇安随口問。
陸方看到遇安漸漸平和,也松了口氣,認真告訴她:“他說,我知道,但是有人揍他的話,你一定會先揍那個人,不管他是誰。”
遇安有些失笑,他還真是有自信,可是的确很了解她。為什麽現在聽陸方說,她卻覺得諷刺呢!
“……”
陸方看到遇安淡淡的笑容,又疑惑問:“那你為什麽哭?”
遇安擡頭望着漆黑的沒有一絲光亮的夜空,又看着江邊若有似無地淺淺倒影,輕柔地回應:“也許是,想要的得不到。”
她的聲音輕柔又空洞,在這忘不到邊界的漆黑夜裏,無力飄散開來。
陸方還想說什麽,可是張了張口,看到遇安望着漫無邊際的江水,眸間一絲惆悵,突然就不想說了,他本來就不知道怎麽安慰人,此刻看着遇安眼角還挂着淚水,他就更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能默默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