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國子學堂

國子學堂是本朝最高學府,但和民間私塾不同的是,并非春秋不斷地辦學,也不是固定一個先生講學。國子學堂的講學的內容由皇上指定,講學先生也是根據講學內容,挑選在這方面最有學識的學者,而一期國子學堂只講學一個月的時間。

皇上想要稷軒學些基本的聖人之道,在這方面的學識,恐無人能及太子太傅了。

稷祥即太子之位後,便是由這位老先生教導,諸子百家、三皇五帝,他全部如數家珍。而且這位老先生一點也不迂腐。稷軒行軍打仗,和他們這些養在深宮飽讀聖賢書的人不一樣,他沒有尊師重道的想法,言語上難免可能會沖突了先生,一位能夠随機應變的先生可以免去不少麻煩。

在奏折上寫下太子太傅的名字後,籌備階段的工作算是做完了。

稷祥望着窗外的飛花愣神。

時間過得真快,只消寫一封奏折的功夫,便已經是日曬三竿了。

他叫了景風進來。

“事情查得怎麽樣了?”他問。

景風說:“回太子爺,近來左府中還未曾在外買過家奴。不過,屬下已經命死士統領挑選出一名武功高強的死士,只要左府一出現空缺,我們的人便有機會混進去了。”

稷祥将毛筆放回筆山之上,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說道:“我是問你,那名叫雲若依的宮女查得怎麽樣了。”

景風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接着答道:“屬下問過敬事房管事的大太監了,那名宮女平日裏沉默寡言,不會武功,就是一個普通的宮女,是的奸細的可能性不大。”

“還有呢?”

稷祥看見景風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他竟然莫名有些心虛。

“屬下還打聽到,那名宮女現年十七歲,入宮三年半了,半年前才提了上差,當起了慶安郡主的近侍。為人忠厚老實,品行方面算是有口皆碑。”

稷祥臉上是繼續說、不要停的表情。

“她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一個哥哥,下有一個妹妹。早年家境殷實讀過書能識字,後來因為父親染上賭瘾,慢慢家道中落,後來加上當地饑荒,随着家人逃荒來的京城,家人為了籌措去南方的盤纏,将她送到了宮裏當宮女。”

景風又看了看太子的表情,聲音有些畏畏縮縮:“屬下打聽到的,就這些了。”

“嗯,”稷祥翻開奏折看了看,“把她派去國子學堂當宮女吧。”

“這恐怕不成。分配好了宮殿的宮女,沒有再調去別地的規矩。”

“沒有規矩就立一個。”

“爺,後宮裏的事情您向來不插手的。而且這一塊一直是桂春那個老怪物的職屬範圍,屬下建議還是別管為好。如果爺您實在擔心那個宮女亂說話,屬下派人去把她除掉。”

“不許動她。”

稷祥站起身來,在屋裏轉了兩圈。桂春那個老匹夫一向機警,如果硬來,恐怕會引起他的注意,反而會去調查太子為什麽要動一個宮女。

他已經是太子了,僅僅是想多看幾眼長得好看的宮女,都束手束腳的,心內不由得沉澱了一股悶氣。

門外傳來太監特有的尖細悠長的嗓調:“定邊王爺到……戰遠王爺到……”

稷祥從書房走過去的間隙,他們也正好到了前廳。

稷軒恭敬地向稷祥行禮,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他說:“皇兄別來無恙啊。”

稷祥微微驚訝,一來是多日不見稷軒已經長成了鐵骨铮铮的男子漢,二來,本來脾性大大咧咧不拘禮節的他竟然能文質彬彬地向他問好。就連他的聲音也渾厚了不少,快有些聽不出來了。

稷祥說道:“皇弟鎮守邊關辛苦了。幾時回的京?”

“昨晚進的城,中午已經去見過父皇了。”

稷祥轉而看向在一邊站着的定邊王爺:“皇叔今日怎麽得空與皇弟一起來看我?“”

定邊王爺是益文帝的弟弟,早年也是鎮守邊關的武将,只是近年來,邊關交給了稷軒,他便留在了京中養老。早年征戰沙場的經歷,讓他的五官如刀刻般淩厲,邊境無情的風沙也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更為蒼老。這樣的對比,在他與益文帝之間尤為明顯。益文帝自從多年前那次禦駕親征後,再也未曾離開皇宮,宮裏好吃好喝的供着,所以紅光滿面。而定邊王爺卻是皮膚黝黑,神色也總是莫名凝重。

“并未與戰遠王說好,只是在東宮門前恰好遇到。”

稷祥分別看了看兩人的神色,全都是面無表情,看不出內裏在想什麽。而且,他們都是獨自一人來的,并未帶随從。這不免讓他更加好奇他們來找他的目的。

既然兩個人沒有事先約好,那可能目的不一樣,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會說出內心想法。

稷祥覺得有些難應付。

他命人沏了壺上好的新茶,叔侄三人開始在的前廳談天說地。

稷祥說得最多,問完邊關情況,又問士兵的士氣。

最後在談到這江南進貢來的新茶異常爽口之時,稷軒忍耐不住了,他笑着嘆氣:“皇兄,不滿你說,我此番前來是來跟你求情的。上午父皇跟我說,讓我入國子學堂學習聖人之道。你知道讓我上陣殺敵我一點也不懼,但是讀書寫字真是要我的命。所以想求皇兄給酌情給我減少些負擔。講學的內容不要太難了,可好?”

“皇弟謙虛了,你此番回來,談吐和氣度都有很大的改變,想必在的行軍打仗之餘也是有飽讀詩書的。國子學堂向來不講晦澀的東西,皇弟學起來定是沒有問題的。”

稷軒臉上的自鳴得意稍縱即逝,但是稷祥仍然看得真切。

稷軒說:“我哪裏讀得進書。全是我的軍師的功勞。”

定邊王爺放下茶杯聲響有些大,兩人紛紛看向了他。

只見他沉吟片刻後問道:“你不是一向以一腔熱血行軍打仗嗎?什麽時候也養起了謀士?”

稷軒嘿嘿一笑,說道:“這件事說起來也玄妙得很。”

“那日我饞酒,便去了邊境的市集喝酒。見到一群粗壯漢子在打一位幹瘦男子,便上前将男子救了下來。那男子為了感謝我,便說要報恩,願意替我做事。我看他可憐,便帶回了軍中,讓他在炊事房裏幹活。免了他在外流浪之苦。”

“後來我都忘了他這個人了。可是有一次胡人來犯,和以往都不一樣,像是有預謀,對我的戰術早有研究一般,我竟然節節敗退。差點失了邊境一座小城。我急得團團轉,軍營裏沒有人能幫得上我的忙。這個時候軍事站了出來,他看了看行軍圖,又問了幾句胡人的情況,當即便說下次胡人來犯,帶上他。我沒得其他辦法,死馬當活馬醫,便帶上了他。

“說來也慚愧,軍師一眼便看出了胡人使的是聲東擊西之計,以小隊精兵驚擾我的右翼,誘我去追擊,而後大批兵力來圍堵我的後方,企圖截斷我的後援。軍師讓我的将計就計,派小支騎兵去追擊,有生力量等待胡人的大軍。”

“這一舉幾乎使得胡人全軍覆沒,最後他們的首領像是過街老鼠一般倉皇逃走了。事後我表彰軍師,但是軍師卻怎麽都不肯受賞。他說‘無功不受祿’ 他做的是最簡單的事情,受不起這樣的嘉獎。”

“他還告訴我: ‘将有五危:必死,可殺也;必生,可擄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 ”

“我哪聽得懂啊。他便耐着的性子給我解釋,說有勇無謀,視死如歸的将領容易被敵人引誘。胡人便是看出了我愚勇。我一想,确實是我魯莽了。便誠心求他當我的軍師,他看我孺子可教,便當起了我的參謀。”

“在遇到我之前,他雖然流落市井,但是确滿腹才華,是翩翩君子。他在我身邊的這些日子,我耳濡目染,所以就成了皇兄嘴裏的 ‘談吐和氣度大有不同了’ 。 ”

稷祥和定邊王爺雙雙沉默。

最後還是稷軒接起了話茬:“如果軍師跟我一起回來了,我倒也不怕上學,畢竟軍師會教我。可惜,軍師說他習慣了邊境的生活,不願陪我回京。所以我才來求皇兄啊。”

稷祥微微一笑,“皇弟莫怕,沒有什麽難的。教學的是太子太傅,你也知道他是個和藹的老人。”

稷軒這才安然地笑了。

見天色有些晚了,他謝過稷祥的招待後,便起身離開了。

稷祥見定邊王爺有些愣神,便輕聲喚了他一句。

見他已經反應過來,稷祥說道:“已經是用膳的時辰了,皇叔如若不嫌棄,便同我一起用膳吧。”

定邊皇叔說:“謝太子了。也在這裏叨擾太子許久,我該回去了。只是此行的目的,還未與你說。小兒澤遲承蒙皇上厚愛,也要參加此次國子學堂,他年幼無知,還望太子多加照拂。”

“一定。皇叔放心。”

稷祥看着他離開,臨到門口,他的腳步停住了,緩緩的轉身,說道:“自古賢帝皆輔之以明相和勇将,君臣之道是門學問,不要一味排斥為好。望太子早日娶妻為皇室開枝散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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