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奪“位”之争
大臣識相地告退了。
稷祥随着的若依往回走。
按理這個時辰太傅應該是在講學的,怎地會叫他回去呢?
稷祥腳步加快,他是有武功的人,內力也足,人又高大,沒一會就與若依拉開了距離。等他反應身邊沒有人了,才回首看見若依在三丈之外。
見她小跑過來,氣喘之餘,累得小臉都有些白了。他不禁笑了出來,但已放慢腳步,等若依回到他身邊了,才繼續往前走。
進到國子學堂後,只見壯碩的左尚賢正站在澤遲旁邊,而澤遲坐了上午左尚賢的位置。
“先來後到的道理你不懂嗎?”左尚賢的聲音粗曠而又響亮。
澤遲卻也一點不懼,“下午我先來,我坐了這裏,難道不是先來後到的道理嗎?”
“蠻不講理,明明是我上午先來。”
“你既沒有在這桌上寫你的名字,也沒在桌上放置你的東西,為什麽你就認為這座位是屬于你?下午我先來,我坐了,就沒有再起來的道理。難不成,你家定的規矩,只要是你碰過的東西,就是你的了麽?這裏可是皇宮。”
稷祥心中掠過驚訝,似乎有些明白皇叔特意找他照拂澤遲的原因,這孩子心直口快,說話犀利不留情面,算是容易得罪人性子,同時他也發現太傅臉上也頗有深意。
也難得澤遲年紀比左尚賢小了那麽多還能做到無所畏懼。
“他們在為這個位置争吵。”若依在他身邊輕聲地解釋。
“不急,再看看。”
本是在一旁觀戰的易懷容見左尚賢處于弱勢,也加入了進來。
他走近兩人身邊,說道:“世子言重了,賢弟他日常用眼不當,坐得太遠看不清東西,怕是會不知道先生講到了哪裏,常言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世子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澤遲冷冷笑了,“我尚且不足十四歲,還談不上是君子,易公子莫要用這個折煞了我。反倒是我從小便聽過一個成語,叫尊老愛幼,我個頭矮小,坐在後排,被左公子擋住視線,莫說看不清了,直接便什麽也看不到了。何不見左公子行君子之行?還有,既然易公子用君子标榜自我,那你大可将自己的位置讓出來給左公子嘛。你說對不對?”
眼見兩個大孩子快被氣得口出惡言了,稷祥才走了過去。
見太子來了,三人紛紛沉默。
反倒是在一邊的慶安率先開口說話:“太子殿下,你快來看看,這小孩年紀輕輕伶牙俐齒的,搶了人家座位還把人給罵了,您可得評評理啊。”
算起來,慶安應該是左尚賢的表姑。
稷祥微微一笑,說道:“是我考慮不周,沒想過這些問題,我看這樣吧,今天就尚且這樣坐了,明日我根據你們的身高情況再安排座次,以後都按照座次來坐。”
左尚賢雖然名字取的文氣十足,但是性子還是魯莽至極,他粗聲粗氣地說:“不行。”
稷祥不悅,正欲開口問左尚賢意欲何為。
稷軒插了進來。
他說:“左公子看起來似乎很不服啊。那日後太子按照身高來排座次,即便左公子表面礙于旨意難違,心底裏肯定也不是真的心服口服。這難免失了此次辦學的初心。”他頓了頓,接着說道:“這種事也常常發生在軍營裏。我們的解決方法很簡單,比試一場,誰贏了,就聽誰的。我覺得這個方法可取。”
太傅縷了縷胡須,笑着說:“文人有唇槍舌劍的論戰,武将有舞刀弄劍的功夫,可這兩人年紀相差如此之大,況且一個習武一個讀書,怎麽比呢?”
稷軒站了起來,說道:“組隊。”
“願聽其詳。”
“先有判決之人拟定比試項目,然後對決的兩人根據項目再挑選兩個人加入自己,比試實行三局兩勝制,這樣即可避免不公了。”
太傅點點頭,看向稷祥,“太子以為如何?”
稷軒神氣活現的樣子讓稷祥不免想到,這些東西極有可能是稷軒的軍師教他的,原來的稷軒能想到的大概就是誰家的官比較大就聽誰的。
“如此甚好。關于比試項目,太傅是否有什麽好的建議?”
“自古以來,文能論法,武能執法,這一場文試一場武試定是少不了。只是具體如何做到三局兩勝,還需要進一步的考慮啊。”
“文試武試類目下,有分別設立不同項目,在依據項目的總數來計算勝負總數如何?”
太傅眼睛一亮,拍手稱是:“甚好,甚好。此舉脫俗,太子英明。”
随即稷祥便宣布今日大家都先回去,先容他與太傅商量一下具體的比試規則。明日告知他們細節後,他們再去挑人組成自己的隊伍。
左尚賢和易懷容自信滿滿地一哄而散了。
而慶安則讓若依留在學堂內幫太傅整理書籍,自己則跟在稷軒屁股後面離開了。
反倒是澤遲在座位上遲遲未去。
太傅撫着胡須到了後廳,順便也将若依叫了進去。
廳內只剩稷祥和澤遲。
“堂哥。”澤遲的聲音細微,完全沒有了剛才與左尚賢争執時的争鋒相對。
這是他第一次與澤遲見面,之前關系也不親厚,澤遲這般親昵的叫他,不免讓他有些的驚訝。
“嗯。”
“堂哥,我聽父親說你是武藝高強,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我想請你當我的隊友。”
稷祥笑出聲來,說道:“我是評判,恐怕不能下場比試。”
“如果你做評判,不論結果如何,別人都會猜測你私心偏袒,還不如下場比試來得省心,你說呢?”
稷祥沉吟片刻,似乎認可了這話裏的那幾分道理,但他沒有貿然答應。
澤遲半響後才說:“父親平日對堂哥誇贊有加,時常說你是文武雙全的人,我便想,你若能加入我,我們便能在前兩場便比過那厮。堂哥不方便的話,就當澤遲沒說過吧。”
稷祥默默打量澤遲,越看越覺得這個孩子人小鬼大,心機深不可測,雖然第一次見面,但他一點也不怵他這個太子堂哥,而且話語之間,連捧帶誇,說得也都在理。而且澤遲似乎也知道他并不喜歡左氏與易氏。
稷祥會心一笑,和這樣的人相處才有意思,左世龍與易居安那等倚老賣老的奸臣,他厭惡之至。
“好,我便答應你。”
終歸還是年紀小,他剛答應,澤遲的臉上便泛起了小孩特有的純真笑容,不過很快又收斂了回去。
“謝堂哥,那澤遲先走了,明日再見。”
稷祥點頭。
送走他後,稷祥便也進了後廳。
只見太傅奮筆疾書,若依則在一盤磨墨,順便瞧一瞧太傅在寫什麽。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許久不曾經歷過這等好玩之事了。”太傅呵呵直笑,“你快來看看我剛拟定的文試細則。”
稷祥輕笑太傅的老頑童本性。
“太傅,我已答應澤遲加入他的隊伍,為避免洩密,我便不看題了。只是辛苦你,文試武試的題目都要你負責了。”
太傅遲疑了一下,立刻又笑呵呵的,“好!這對手實力強勁,比賽才能好看。加入得好。”
稷祥向若依招手:“你也不要看了。”
若依愣住了,聲音帶着一點小委屈:“我不會洩密的。”
稷祥臉上是光風霁月一般的笑:“誰說你會洩密了?避嫌而已。”
“好吧……”若依不舍,臨走前還又瞧了幾眼太傅寫的字。
太陽已經開始慢慢落山了,陽光是金燦燦的,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若依提了要回儲秀宮,但是稷祥卻沒有同意。
他淡淡地說:“陪我到前面走走。”
再往前走,是一片小樹林,因為國子學堂要求清靜,樹林裏一般都是人跡罕至的。
蔥翠的樹木和枝葉擋住陽光,一入到林子裏,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陰涼。
稷祥仍覺得不夠幽靜,繼續往深處去。
直到四處聽不到一丁點兒的聲音,只有參天的樹做為陪伴,稷祥才停下來。稷祥心裏明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他情難自已,他做不到放棄這個獨處的機會,就這麽讓她離去。
即便只是安靜地看看她,也好。
她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雙手絞在身前,仿佛在做什麽艱難的決定。
興許是發現了他靠近的身影,若依有些茫然地擡起了頭。
稷祥便看見了被她咬得通紅的雙唇。
殷紅的唇瓣點綴在柔白的小臉上,盈盈水光的眸子看着他,稷祥以為這便是他看過最美的畫卷。
稷祥執子之手,輕輕地包裹在手心揉捏,只覺得入手滑膩,軟弱無骨,他感覺心都要在這一刻的柔情裏融化掉了。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可肯跟了我?”
話一說,他自己都驚訝了,在此之前理智思考的結果,都喂了狗一般不見了。但他一點也不後悔,這無疑是他最誠摯的內心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