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辰之宴
一路上,慶安像是一只剛剛學會飛行的小鳥,雀躍又興奮,甚至還有歡快的鳴叫。
盧府到的戰遠王府這麽一小段路,在她走起來,像是從蕭瑟晦暗的秋天,步入色彩缤紛的夏季。
到達戰遠府前,慶安神氣地對看門的人說:“給我開門。”
“回郡主,王爺不在府上。”
“你說什麽?”
“王爺去校場練騎射了。”
慶安的美夢破裂了,所有甜蜜的氣泡也随之消失。
戰遠王府門前的兩頭石獅子看起來很蠢,但怎麽看都像是在嘲笑她,如果不是周圍有人,她真想踢幾腳。等到回了盧府,慶安躲在房間裏哭鬧了一陣,誰來勸都不聽。
慶安先是委屈,她好不容易出了宮來見他,但他卻不在府中,讓她這一番情意撲了空。後來她又哭泣命運悲苦,求而不得。
再到後來,她便不哭了。孟姜女哭長城,哭瞎了她丈夫也不會回來。她慶安才不做這種事情。她喜歡軒哥哥,便要名正言順的和他在一起。
第二日,慶安知道父親宴請了舅父與易丞相,所以她早早便開始梳妝打扮,一切妥當後,便在大廳等候他們的到來。
宴請的由頭與慶安出宮的理由是一樣,都是為了給小孩兒慶生。
慶安的嫂嫂是易丞相最小的女兒,哥哥慶民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盡甜言蜜語将她拿下了。此刻嫂嫂正哄着小侄兒睡覺。嫂嫂的臉上是初為人母的女人特有的慈愛。
其實嫂嫂的年紀也就比她大一歲,卻已經孩子都有了,而她卻還沒有着落,想到這裏,慶安越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易丞相既思念女兒,又惦記着乖外孫,所以早早就來了。
他坐于上座,嫂嫂左未蓮和他講着小侄兒的趣事。
左将軍快到開席了才姍姍來遲,雖已快要步入老年,但左将軍的身軀依舊魁梧如猛虎。
盧大人宣布正式開席了。
家奴們陸續上菜,都是難得一見的珍馐菜品。
看來父親大人是下了血本,要讨好他們呀,慶安心裏想。
酒過三巡後,衆人聊起了和定遠世子的這次比試。
左将軍是最在乎輸贏的人,平日裏又是葷素不忌,什麽都說得出口的人,當下便說:“定遠王世子他娘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就敢跟我兒争。老夫帶兵打仗之時,他爹還在宮裏玩泥巴呢。”
“左兄此言差矣,定遠王早年也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雖然沒有軍功,在朝堂上也從不插手政務,但怎麽說也是皇室。論爵位,比之你我都要大的。”
“哼,他們這些皇宮貴族全部都是坐享其成的寄生蟲。這江山全是我們這些将領打下來了的。”
“左兄,這種話這裏說說便是,千萬莫要傳出去了。”易丞相語重心長。
慶安抓住機會,插了一句話:“慶安聽聞太子殿下是站在世子那一邊的,聽說幫着他比接下來的武試。”
桌上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慶安眼神示意若依将早前準備好的蘸了辣椒水的帕子遞給她。
接過帕子的慶安,吸了口氣後,往眼睛上招呼。
頃刻之間,眼睛便火辣辣地疼,一瞬間慶安成了眼淚汪汪的淚人兒。
桌上的人都詫異萬分,包括盧大人,這是到底是唱的哪出戲?
“慶安無能,辜負了衆位對慶安的期望。”慶安抽噎個不停,仿佛痛徹心扉,“自從知道尚賢表弟眼睛不好以來,慶安便力勸太子,念在舅父的情面上,不要興師動衆比試來,直接将那座位讓給表弟便是。但是太子完全不聽慶安的話,還說……還說……還說……”
“還說什麽,你倒是說啊!”左将軍急得臉紅脖子粗。
“他還說,舅父老了,死之将至,有什麽好考慮的。”
說罷慶安還偷偷看了左将軍一眼,見他老臉已經醬紫色了,她才滿意地垂頭做抹淚狀。
“我早就看出了這太子不是東西,依仗着皇帝對他的寵愛,在朝堂上處處與我作對。”左将軍拍案而起,“老夫饒不了他!”
“左兄稍安勿躁。”易丞相轉而問向郡主,“敢問郡主,太子可否還說過其他事情?”
“對丞相沒有說過什麽。只是他不喜歡慶安,想必也是不滿意丞相多次向皇上催促他與慶安成婚的。”
見易丞相沉吟,慶安又加了一句:“反倒是戰遠王向着尚賢學弟。慶安與他從小相識,那日聽他說,他會加入到尚賢表弟的隊伍裏,幫他比武試……”
“真有此事?”左将軍雙目瞪圓,“戰遠王年輕有為,确實聽聞武藝過人,如若他加入,我賢兒定能夠如虎添翼。”
“左兄你回去以後問問你兒子便知道了。”
“是了是了,我與尚賢說過,武試時,我軍中将領随便他挑選。便沒有再過問過武試之事。我回去可得好啊紅問問。”
慶安知道她父親在朝堂上連根蔥都算不上,一切還是要以眼前的這兩位馬首是瞻,她想要達到目的,最主要的還是要說服這兩位。
她又說:“慶安不才,私下裏比較戰遠王與當今太子,私心認為,這戰遠王比之太子,更好更容易親近呢。”
等了好一會,見仍然沒有人接自己的話茬,慶安便見好就收,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便不再搬弄是非。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讓他們放棄太子,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等到宴席散了,慶安便又領着若依去王府。
只是這一遭,看門的守衛跟她講:“王爺入宮了,不在。”
慶安怒氣沖沖地回到了閨房,她忽地腳步一停,本來埋着頭跟在她身後的若依傻不愣登地撞在了她身上。
慶安轉身就是用力一推,将若依推開老遠,她在氣頭上,說話沒個口德:“你沒長眼睛啊?”
“奴婢有罪。”若依聲音細如蚊蟻。
慶安将房門關得震天響。
若依差點被突如其來的房門打到鼻梁。
但慶安很快又将門打開了。
她說:“你去戰遠王府門口守着。我軒哥哥回來了,你馬上來告訴我。”
現在是一天裏最熱的時候,但這個叫若依的宮女二話不說,便出去了,這是慶安最喜歡她的地方,肯幹活,沒廢話,雖然悶了點,但是好用省心就行了。
一個時辰以後,若依回來複命了,她的臉上滿頭大汗,想必是大太陽底下曬的。
喜笑顏開的慶安對若依說:“走,跟我去戰遠王府。”
這是慶安第一次從若依嘴裏聽到拒絕,她說:“回禀郡主,奴婢想稍事歇息一會,太陽曬得狠,有些發暈了。”
慶安好笑,這算是個什麽理由,她是奴才,便是要聽主子的話,慶安回答:“別廢話。跟我去。你見過哪個郡主出門,連個丫鬟都不帶的嗎?”
她一進門便看見了心心念念的稷軒。
剛從外面回來的稷軒正在涼亭裏納涼。
慶安笑着老遠就喊他:“軒哥哥!”
慶安看到稷軒快步朝她走來,雖然眉頭緊皺,但是深色急切,想必也是想念她,想念得緊。
本以為會迎來一個熱切的擁抱,或者幾句軟言軟語,但萬萬沒想到稷軒越了她,徑直抱住了她身後幾欲倒地的若依。
慶安這才發覺若依的臉像紙一樣白。
稷軒讓人去找大夫過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将若依扶于涼亭座椅之上。
慶安看了嫉妒不已,掰開稷軒扶着若依的手,氣鼓鼓地說:“不準碰她。”
“你沒見她快要暈倒了嗎?我這是在救人。”
“她只是個下人。”
“下人也是人。”
慶安嘟起嘴在一邊生悶氣,不見稷軒來哄她,她才又回頭去找他。
只見他神色緊張,一會摸摸若依的額頭,一會探探她的鼻息,全然當她這個郡主不存在。
她更氣了。
強行橫在了兩人之間。
“這是大夫該做的,軒哥哥你別管。”
“慶安,你都已經是大姑娘了,怎麽還是這麽嬌蠻?”稷軒停了停,“我回府的時候看見這個宮女汗如雨下的在我府前站着。而我剛回來沒多久,你便來了,你敢說不是你讓她在那裏等我的?”
“是啊,”慶安聲音軟下來,“那還不是因為我想見你。”
“慶安,我并沒有不見你啊,這個宮女給你當差,難道你一點情分都不講的嗎?”
“如果她死了,敬事房會再給我配一個的。”
稷軒搖搖頭。
此時大夫已經趕來了。
大夫說,只是有些輕微的中暑,不礙事。
見到稷軒松下一口的樣子,慶安一怒之下,直接命人把若依帶回盧府去,不要在這裏的礙眼睛。
等到涼亭裏只有她與稷軒兩個人,慶安才恢複了笑臉,纏着稷軒,讓他講了許多邊境的見聞。慶安還有意無意地打探稷軒的口風,想知道他是否厭惡了邊境枯燥的日子。
最後慶安說了好些兩人小時候的趣事,才換來了稷軒爽朗的笑。
慶安回去的時候,稷軒叮囑她:“慶安,你要學着溫柔些。”
一開始慶安還不懂什麽意思,回到房間,看見若依羸弱的樣子,仿佛吹一口氣就能把她放倒,但是卻堅持伺候她,慶安忽地就明白了,男人喜歡的溫柔鄉,便是這般我見猶憐的樣子?
忽地她有腦袋一熱,對着若依說:“你明天就給我滾回宮裏去,本郡主不想見到你。”